中午在饭厅下楼时,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燕子说:“哇,你的头发长势真好,又多、又粗、很亮、还黑。”打小,老妈总是抱怨说我头发太多,所以直到现在,每次洗头时候看到一大坨掉下的发,从不心疼,还挺爽的。一直到念初一的时候,都是老妈帮我洗头。她超爱干净,嫌弃我自己洗不干净,帮我洗呢她又很累,就开始抱怨。她总说她自己满脸头发,说我满头头发。然后叹着气说,遗传怎么就不传点好的下去。那时我也很生气,这么多的头发又不是我想要长,洗的时候每次都被老妈拽得很疼。现在看看,难道遗传我爸那样的头发才好?都剩没几根。那个时候学生娃都通行双马尾。我头发长得挺快的,又多,老大的两蓬,估计看起来是有点夸张,老妈就一直很嫌弃。每次帮我剪短的时候,我看她都恨不得齐辫子根剪。所以,剪完之后,我的双马尾就会刷子似地朝天翘起来,我就很生气。但是老妈很凶,我抱怨几句,她就一定会说女孩子成天要漂亮读书没心思……真是懒得理她,于是恨恨地不再照镜子。
老妈并不满足,她总是千方百计要我剪短发。有一次,去爸妈朋友家吃饭,老妈不知道为啥又扯到我头发上了,我一时很委屈。未料大眼睛的颜阿姨却责怪了老妈一下:“你呀,你让她留嘛,她头扁,长头发好看的!”那是个冬天的晚上,热气腾腾的一大桌子菜,加上这一句话,让我觉得如果是颜阿姨家的女儿该多幸福——颜阿姨只有两个儿子。
我很小的时候,老妈不但给我剪短发,还把刘海一把捋起在脑门上扎个小辫子。小时候也就算了,后来小学高年级时候又是这个发型,数学老师是个男老师,比较大大咧咧,成天喊我翘辫子同学,我很是窝火。就奇了怪了,老妈怎么没把我刨成光头?那多利落。这么一说,突然想起,老妈最喜欢我的一张照片好像是我80几天时候照的——瞬间get到重点了:没头发!
后来上高中时候还是拗不过老妈啰嗦,剪了短发,最短的那种。头发硬,就有点支支楞楞起来,所以好友陈波总是哈哈笑着追着喊我刺猬,她的头发就柔顺光亮,是我想要的那种。也所以我后来留长发的过程也就很艰难,半长不短的时候尤其东翘西翘、一头毛刺哈拉,几次留长发都失败告终。
但是从小就希望能有一头披肩长发,发丝柔顺,好像会温柔心情。这个心愿直到大学快读完了才实现了一半。终于留到披肩长了,可是留长的发依然不太听话,不太能服服帖帖地垂挂,每次只有在洗完发之后将干未干之际才很有柔顺的样子。所以,平时我多半是把篷散的发局部拢在一起夹个发夹,免得满头长发昂扬得雄狮似的;或者编成麻花辫,那是头发最乖的时候,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不能乱飞乱舞。
后来遇到了邓爸。邓爸心里最浪漫的事,是他驾敞篷车飞驰,我长发飞扬。可是他没有敞篷车,而我,吹风会头疼。不过从此,我就再没剪过短发。头发厚而密,夏天会闷得很热,冬天洗了会很难弄干。心烦时候也会想剪成短发,邓爸总是说:“嗯,还是长的好看。”于是每到入夏入冬,我就会去理发店把长发剪短些、打薄些。所以,长发从未及腰。每次修剪完,理发师都会惋惜地扫拢一地碎发,小山似的一堆,一点点触目惊心。旁边等候的顾客看了都在叨咕:“哎呀呀,剪太多了嘞。”而我却觉得此时转一下脖子都轻松了许多,微笑着跨出门去,脚步也瞬间轻盈起来。拍婚纱照的那天去当时很有名的时美美发厅盘的头,卸妆时候取下来一大堆固定用的小小的黑发夹。想起盘发时候,美发师一缕一缕拎起我的长发,一边盘绕一边说:“姑娘儿,你个头发多是多的,硬也是硬的,真当不听话啊。我吃力煞的。”然后她告诉我,好多女生的头发不够多,盘发会不好看,就要夹一些发束编进去。后来有一段时间一直腰椎疼痛,就去小区的理发室洗头。每次吹干之后,理发师都会捋着我长发说:“你这个头发一根根的好清晰,可以去拍飘柔广告了!”我很惊讶,觉得那是天壤之别。我说是她打理过了才看起来好一点的。理发师说:“哈,那拍广告的么,肯定也都是打理过了才拍的啊!”离子烫火遍杭城的时候,我也去赶了一下杭儿风,因为能打造出我梦想要的平顺光滑的直发。印象里那好像是我唯一一次烫发,因为耗了整整三个小时,所以再好看也不想再次忍受了。理发师上手的时候就先给我打薄了头发,跟我说太厚了不好看。我没意见。但是等到最后把头发拉直的环节时,她吭哧吭哧地说:“姑娘儿,你个头发真当多,我拉啊拉不动了。”纳尼?不是已经任你削掉一大堆了嘛?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大喊着让一个小伙子来帮忙,她坐下休息了还在喋喋不休地宣扬:“啊呦,今朝手都酸死。”那天回家后,我感觉头发是沉甸甸的,都安安静静地披拂在肩头,真是满心愉快。前几年,一个夏天将至时,我拨拉头发时发现了一根长长的纯白的发。拔下来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非常非常想能有一次长发及腰——或许是今生最后一次机会了呢,总不能以后白毛女那样子地长发飘飘吧。一年半之后的冬天,长发有了;可是,对镜再看,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