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LQ】年皮

麻头刚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杭州城里过年的那半个月里是可以放炮仗的。

很多人家都喜欢在年夜饭开张前热热闹闹地点上一串一千响的百子炮，听起来有点矛盾，但好像都这么叫。记得我小时候看到的挑在竹竿头上放的那些的确是一百响的，那时候是个大数字了，后来条件越好，响声就越多了。

▲  不止一千响的百子炮（婺源小村）

百子炮包着红纸，盘成一堆。人们把它在地上长长地铺开，点着后，它就乒乓作响地一路扭曲着火花四溅，间或还高高地蹦跳一下，完全是有生命的样子。

等它终于爆响稀落、安静下来的时候，还会有淡淡浅蓝的烟雾缓缓散开，正贴合了人们的意犹未尽。

我其实很喜欢。 

麻头那时候胆子小，喜欢得要死又怕得要命，两手捂着耳朵还缩着脖子，跳着脚靠近去又退回来，急得笑眯了眼睛、咧大了嘴。

年初一我们照例要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的。年三十为了哄骗麻头乖乖睡觉，就搬出了年兽的故事吓唬他。

 传说古时候有一种叫“年”的怪兽，凶猛得很。每到除夕这天就要从深海里爬上来吃人，人们都很害怕都躲起来。后来，来了一位神仙，告诉大家年兽最怕红色、火光和震天动地的响声，于是大家贴上红对联，燃响红爆竹，年兽就落荒而逃。后来人们就都这样红红火火地过年了，就很安全了。

窗外炮仗零星响起的时候，我就对麻头说：“估计年兽快要来了，你睡着了没声音了年兽就找不着你了。”

初一早上一出门，看到满地都是火红的纸屑和包装纸，便扭转头对着磨磨蹭蹭的麻头沉重地说：“哎呀，麻头啊，看样子昨天晚上年真的来过了呢！还好炮仗厉害，你看这地上，还有年掉下的皮。”

走出去老大一段路，回头看看麻头还蹲在地上拨弄，于是大喊着催促他。麻头咚咚咚地追上来，很严肃地问：“妈妈，年真的来过了吗？可是，那个好像不是年的皮，是不是包鞭炮的纸啊？”

后来，杭州城里禁燃烟花爆竹了，年皮不再。

每逢春节，我们就一起出发，大江南北追逐年皮。

最壮观的，一次是在婺源的村庄里巧遇傩舞，年皮层叠铺陈厚如棉毯；一次是在老家广东大埔，祠堂门口的坎上，年皮堆叠垂挂如瀑布。

▲  婺源小村的傩舞

▲  婺源小村的傩舞间歇

▲  广东老家的祠堂门前

过年时候，总是会想起年皮的故事，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麻头看着我也是很无奈：“每年都要说一次。”

那好，今年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