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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LQ】牙医对话录

ZLQ ZLQ 留群的榴裙
2024-09-04



牙疼了十几天,大多数时候疼得若有若无,但就是不能咀嚼,上下牙猛一磕到,就疼得两眼发黑。
困惑的是,反复探索了好几天,还是没搞清楚到底是上牙疼还是下牙疼,或者上下牙一起疼。
自己在镜子里看看那一对牙齿外表也没啥问题,倒是看到了一个没疼的牙有个小蛀洞,这下不敢磨蹭了,下定决心立马去看医生。

 

我牙不好,从小在牙医那里疼到哆嗦疼到流泪。所以后来读课文说上刑坐老虎凳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牙科诊室里的大椅子;所以我懂事也比较早——牢牢记得牙齿一有问题就赶紧去看医生,这样就可以疼少一点。
 
后来跟医生交流的时候想起来这颗疼的牙是疫情之前去看过的。当时是觉得一吸冷气会隐隐作痛,检查的医生说牙颈的位置有点小蛀,不急,可以补,暂时不补也没问题。未料牙科诊所随后就史无前例地关门了,再后来我忘了。


 
牙科医院早已经更新换代了,清爽明亮,躺椅舒适。
诊室里一照面,医生就看出我很紧张。其实我头天晚上就预习过了要对医生说哪些事。
 
医生说:“这么紧张……是不是打死都不要去看牙医那样子?来,先听听你有什么问题?”
我说:“医生,我有5个问题……”
医生数着数检查了一遍,说:“还有个小蛀你没发现,加一个。然后,你这个疼的牙,是上牙疼还是下牙疼?”
我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半边脸都疼到根里去了,我说:“医生啊不好意思,我一直没搞清楚它俩是哪个在疼……”
医生说:“搞不清楚啊,没关系,我来帮你找!”
说罢他举起机器喷出冷风,我嗷嗷了两下,医生就锁定了:“上牙好的,下牙蛀了。”
我说:“医生,我怎么会哪个牙在疼都搞不清楚?是不是痴呆了呀?”
医生说:“这个正常,本来就离得近,感觉上是会分不到很清楚的,不要慌。”
仔细检查之后,医生说:“疼了嘛,就蛀得有点深了,看你这个位置很低啊!来,先去拍个全景片,看看牙齿的整体情况。”
 
小护士带着我去隔壁房间拍片,我说:“小姑娘,这个拍片是不是说放射性什么的?”
小护士举起一件背心说:“来,给你穿这个衣服就都挡上了,而且剂量很小的,不要紧的哦!”
 
等我回到诊室,牙齿全景片已经巨大地呈现在电脑上了,看起来很凌厉。

 ▲ 诊疗中 络图片,性别颠倒一下就比较相似了)

看到医生沉吟的样子,我胆战心惊地问是不是问题很大?
医生说:“我要说问题不大呢,你肯定不信;我要说问题很大呢,也还好……你这个牙啊……哎,包括了牙医各个历史时期的处理方式。”
我一听很兴奋:“医生,那我的牙片是不是可以拿来做你们的教科书讲述科学史用了?”
医生很干脆地截断了我:“那还不行,至少你还没种过牙。”
 

被我一打岔,医生开始指着牙片挨个儿分析:“你看你这个补过的牙……”
我抢着说:“是根管治疗,对不对?”
医生说:“不对。根管治疗完了以后,就应该像这个牙一样,片子上看着牙齿的中间是空的。你那里边是堵上的。那是很久之前的一种处理方式了,是我读书时候的一种处理方式,好像叫干尸法什么的。反正不管怎么样,总之医生用那个时候的方法也是成功了,至少你这么十几年来都没有痛过。”
我说:“不对呀,都快30年了吧?想起来了,那时候叫烂神经的。”
医生说:“对,反正差不多,就是那些时候。”
 

医生指给我看疼得要命的那个牙,说:“这个看起来蛀得有点深了,从牙颈这里往下蛀了。”
医生又指着一个牙说:”你说的左边那个补过的材料掉了的吧,是一个智齿,不能补了也不用补了,咱们把它拔了;还有这个你说一点点蛀的,也是智齿,也拔掉。”
我一听就着急了:“医生,不要拔吧?不是说拔了牙,牙齿会松动么?再说,那牙还怪好使的。”
医生说:“不会的。你说好使,那是你现在右边牙在疼,当然全靠左边牙了。”
我说:“那拔掉了,我牙就不够用了。”
医生说:“一般人28个牙就足够用了,你这都多了四个了……哦,你拔掉了右上的一个,还剩下三个。这三个啊,都要拔掉。”
我还是着急:“医生,我脸宽,需要牙多。”
医生斩钉截铁打断我:“脸再宽也没关系。”
 

开始补牙的时候,医生发现我右侧下颌的关节不太好,张嘴久一点就会卡住,复位的时候会咯噔一下,我觉得很疼。
医生停下手,关掉灯,重新又指点着我的牙片语重心长地说:“你看看片子,你这个关节的位置都有点吸收了。”
我吓到了,这个关节的不舒服让我觉得我以后会没法张大嘴吃东西:“吸收了是什么意思?就是再也不能好了吗?”
医生说:“吸收了就是它有点儿变形了。其实关节的话,一辈子都是在发生变化的。那为什么会这样呢?”接下来医生的话比较专业,我记忆有点模糊了,大意是我的牙齿咬合不够整齐,受力不均,为了能更好地吃东西,关节处会自然进行调整,长久之后就会变形。
 
我明白了:“医生,你是说有可能跟我那个拔掉的牙有关系?上下牙对不上了?”
那一个智齿是刚刚工作不久的时候拔的,当时长歪了,把腮帮子磨破了。那就快30年了,关节的损伤日积月累啊。
 
医生说:“可能有一点关系吧。还比如说你这个疼的牙为什么会蛀在牙颈那个位置?因为这个地方是受力的时候最脆弱的地方,很有可能,这个地方最初就是反复受力之后就崩掉了一小块儿,然后细菌就容易繁殖了。”
我听得有点意外:“医生,你是说牙齿蛀掉是从崩掉一块开始的?”
医生说:“对啊,很有可能啊。有些医生认为牙颈这里损伤是横着刷牙引起的,我觉得未必。我相信你是竖着刷牙的,或者还用的电动牙刷,但是为什么这里容易出问题呢?”
 

我被镇了一下——之前那次看牙时候的医生就说是横着刷牙造成的牙颈损伤。当时我闷闷不乐地小声说都竖着刷的,那位医生就质疑说你竖刷多少年横刷又是多少年?我想想科普不够的年月里的确是横着刷的,就不吭气了。
回家说给邓爸听,邓爸倒是不以为然:“难道你用的是钢丝刷啊?
 

这会儿,医生一定是被我认真听讲的态度感动了,越说越流畅:“按说牙齿的咬合面是最受力的,怎么反而不蛀呢?我觉得还是有受力的问题。你看,我要是每天拍一下你的天灵盖,一年以后,你最受损的不是天灵盖,而是……”
他拍了一下我的天灵盖,我缩了一下脖子,于是抢着说:“颈椎!”
看医生那样子,简直想跟我来个击掌:“对啊所以,你那智齿都得拔掉!然后我们再来做下颌关节的治疗。”
一听下颌关节有救,我连连点头。



医生终于松了口气,重新打开灯,开始治疗。
估计我有点面目狰狞,医生突然说:“你放心啊,我戴着放大镜呢!看可清楚了。”
我睁开眼透过护目墨镜一看,真的哎。治疗的时候我总是习惯紧闭双眼等死似的,好像那样就时间过得快一点。
 
医生在交待护士做好什么事,顺便抱怨了下说我太紧张了,还说我的紧张对他的工作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一听立刻深呼吸了一下,放松身体。后来想想,放松的大概只是除了面部以外的肌肉。
我眉头一皱的时候,医生就很体贴地说:“放心,我们来点麻药吧。”
 
做着做着,医生说要去把电刀搬来。听得我浑身哆嗦。医生解释说蛀的位置太低了,要先修一下牙龈,才好处理。
修一下牙龈……说得婉转,不就是要割掉我一块肉么?我继续哆嗦。
 
医生问我有没有在夜间痛醒过?我说没有,他说那就先补补看,感觉有点太深了,万一保不住了再做根管治疗吧。然后交待我万一出现夜间痛,立刻来复诊。
 
医生处理完毕,准备着手补牙之前让护士小姑娘向我介绍下补牙材料的级别。
小姑娘说有300多、500多和800多的,总之越贵的密度越好越牢固。等医生忙完事回到诊室,发现我还在举棋不定。
我说:“医生,我最想是这样子哦,就是选个够结实的材料能让我用到死为止……”
医生很突然地爆出一声大的冷笑:“哈!你想多了!没有一样东西能用到死!再好的东西,说可以保你用个十年,就很了不起了!”
 
不敢相信,从一个柔软细胞开始的人生,竟然能生产出这世上最耐久、最结实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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