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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特稿 走出秦地,走向世界—试论陕西当代小说的对外翻译

王宏印 燕大社科期刊资讯 2022-06-09



稿

走出秦地,走向世界
——试论陕西当代小说的对外翻译


文章以陕西文化的深厚底蕴为起点,追溯民国历史小说《永昌演义》等远因,以及《保卫延安》和《刘志丹》等革命文学的近代影响,以陕西当代文学先驱柳青的《创业史》为奠基者,重点讨论了陕西当代文学的三位代表人物——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的代表作品的人文精神和翻译要点。基于三秦文学的现代渊源和总体特点,进一步展望和分析了今后的发展趋势和走向世界等问题,继往开来,爬梳钩沉,构成一个简明的陕西当代文学史及其翻译史的研究线索。


[作者简介] 

王宏印,陕西华阴人,美国新墨西哥大学硕士, 西安外国语大学特聘教授,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教授,翻译研究中心主任,英语语言文学学位点博士生导师,博士后流动站站长,中国文化典籍翻译研究会(中国英汉语比较研究会典籍英译专业委员会)会长。


一、深远的三秦文化底蕴,夺人的革命文学先声

      陕西这片热土,包括陕南、陕北、关中,古称“三秦”,自古是人文圣地。黄陵远古就有黄帝陵,称为“人文始祖”,宝鸡则有炎帝。自秦汉以来,咸阳长安两地,先后建立过十三个王朝的都城,见证过他们的兴亡,有“秦中自古帝王都”的美誉。汉代的历史学家司马迁,故居在今陕西韩城,秉笔直书的修史精神,一脉相承。老子讲经的楼观台,法门地宫的舍利子,见证了陕西的道家文化和佛家文化的兴盛。此外还有关中书院,记载了明清以来张载关学的兴起,举起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世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旗。此外,还有古老的关中皮影和华阴老腔,传唱不衰的陕北民歌和陕南小戏,西北五省乃至全国都很出名的秦腔新声,鲁迅先生曾经题词“古调独弹”,还有一直延续到近代的长安画派,以及革命战争年代的延安精神和延安文艺。真是人杰地灵,人文荟萃。

       陕西的文学传统,源远流长,关中盆地,渭河之滨,自古就是《诗经》的发源地,汉乐府的流传地,以及唐诗的核心地带。此后文学作品不断,诗词弦歌永续。近世以来,仅在陕北一带,就有民国时期李健侯(李宝忠)先生创作的具有正统帝王色彩的历史小说《永昌演义》,歌颂了陕北出身的李自成起义并进入京城建立大顺王朝的历史功绩,延安时期受到毛泽东的高度评价,他爱不释手,曾经手抄一部,并嘱咐按照历史唯物主义观点进行改写。或许由于本书的旧小说性质,直到1984年,才由新华出版社出版。

       1975年,毛泽东同意姚雪垠由武汉迁居北京,专门创作描写农民革命战争的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共五卷,中国青年出版社于1963、1976、1981年分别出版了前三卷,后两卷为身后遗作),可以和《永昌演义》参照研究,必有收获。其实,李自成对陕北文化和当代文学的影响不可低估。陕北作家高建群在其长篇小说《六六镇》(陕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中,就沿用李自成大顺年号(六六大顺)的说法,将一个据说原本叫做“太平镇”的地方,易名为“六六镇”,算是对乡党的一点纪念。而他的中篇小说《大顺店》,干脆沿用大顺年号作为店名和书名了。

二、奠基者的脚步,《创业史》的丰碑

      陕西的当代文学,以革命作家柳青(1916—1978)为奠基者,走出了艰难而坚实的一步。柳青是延安时期解放区的革命作家,在1951年创作了《种谷记》之后,又以沙家店粮站的支前斗争为素材,创作了《铜墙铁壁》(人民文学出版社1951年)等革命历史题材的小说,产生过重大影响。《铜墙铁壁》不久后就出了沙博里的英译本Wall of Bronze by Sidney Sapiro(外文社,1954年版),大概属于最早的当代作品对外翻译的一批成果。

       解放以后,柳青立足秦岭脚下,在长安县的皇甫村落户,兼职体验生活,进行文学创作,取得了惊人的成就,他为文学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甫村民给他写了这样的捥幛:

 

       扎根黄甫,千钧莫弯。

       方寸未息,永在长安。

 

       柳青的代表作是反应关中地区合作化运动的长篇小说《创业史》。作者在十四年的基层生活中,经历了从互助组到高级社的农村巨变的全过程,他原计划要写四部,反映这一全过程,但“文革”打乱了他的写作计划,经历了几次自杀未遂的柳青,在文革后期抱病修改第一部,续写和修订第二部,但未能彻底完成,于1978年6月不幸逝世。《创业史》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出齐第二部下卷,列入“中国当代长篇小说藏本”系列。这部小说具有写实主义新纪元、心理小说新模版、面向都市的乡村和悲苦情结有乐观等四大特点。

      简而言之,就是采用宏大叙事的方式,进行革命的现实主义的描写,描写新的时代,新的面貌,新的人物,新的社会。其心理小说的性质,使其具有情节简化的现代小说特点,而注重心理描写又避免了人为的戏剧冲突,所以很难改编成影视作品。在描写终南山下蛤蟆滩农村革命的同时,安排了工业革命作为副线和出路,写到了西安东郊的纺织厂的诱人前景。而整部作品,既写了关中农民的贫穷而痛苦的生活状态,也写了革命的乐观主义和对于一代创业者的赞颂。

     《创业史》的英译,只有第一部,Builders of a New Life by Sidney Shapiro(沙博里)Illustrated by Ah Lao (外文社,1959, 1977),其中的插图是人物素描,很是精彩传神。后来,经过作者的要求,英译书名the Builders,改为Builders of a New Life(新生活的创造者)在意义上更为完整。这部小说的语言,采用关中方言作为文学语言的底色,有浓烈的地方色彩,属于乡土文学的典范。

      其中一段描写梁三老汉对儿子梁生宝的话,可以看出小说中人物对话的语言特点:

 

      宝娃子!有心人!好样的!你娃有这话,爹穿不穿一样!你好好平世事去!你爷说:世事拿铁铲子也铲不平。我信你爷说的话,听命运一辈子。我把这话传给你,你不信我的话,你干吧!爹给你看家、扫院、喂猪。再说,你那对象还是要紧哩。你拖到三十以后,时兴人就不爱你哩!寻个寡妇,心难一!”

 

       沙博里是解放后长期居住在中国的美籍翻译家,紧密配合新中国文化事业的发展,属于体制内译者。为了保证准确地传达原作的意思,他的译文基本上是直译:

 

“You’re a good boy, son. You have a heart,” Liang the Third had said. “It means more to me to hear you talk than whether I get those clothes or not. You go out and level the bumps in the world. Your grandpa told me it couldn’t be done even if you used a shovel. I believed him and always accepted my fate. I passed his words on to you, but you didn’t believe me. Go out and fight, then. I’ll look after the household, sweep the courtyard and feed the pigs. It’s more important for you to spend that money on getting a wife. Once you’re past thirty the young girl won’t want you, and you’d never be satisfied with a widow.”(沙博理译)

 

       柳青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有着突出的地位,延续了延安时期西北文学的命脉,受到周恩来的表彰。他自诩是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而他的小说结构尤为讲究。在陕西当代文学家的心目中,柳青被尊为奠基者,尤其是路遥,对柳青推崇备至,视若精神导师。每遇心中烦恼,则驱车去柳青墓前,大哭一场,倾述心声,然后,归来,就有了主心骨似的。所以我们的当代文学主场,就从陕北作家路遥开始。

       柳青之外,陕西当代文学还有两部重要的作品值得一提。一个是陕西韩城作家杜鹏程(1921—1991),以转战陕北战役为素材,创作了革命历史题材小说《保卫延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是革命战争小说的典型代表。作者是随军记者,转战大西北战场,1949年底,杜鹏程在新疆南部随军追剿国民党残敌的同时,便开始着手《保卫延安》的创作,其后历时5年,九易其稿始告完成。1954年,杜鹏程从新疆回到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从事专业创作,出版了《在和平的日子里》等重要作品。其创作贯穿了从战争到和平的主题,对于和平年代的许多问题,进行了卓有启发的思考。

      1956年,陕北红军创始人刘志丹烈士的弟弟刘景范的妻子李建彤,接受出版社约稿,创作了革命军事题材的传记作品《刘志丹》,于1979年由工人出版社出版。这部小说经当时在中央工作的习仲勋同志看过,但后来康生等人对这部小说罗织罪名,企图否定陕北红军的历史作用,小说《刘志丹》一度遭禁,并牵连了许多人。今日,这两部小说都已经回复了名誉,给予文学史的正统地位,以《保卫延安》为例,文学史上是这样写的:

 

       小说出版后轰动一时,几年间印行了近百万册。但因在一九五九年发生了所谓“彭德怀反党集团”的冤案,《保卫延安》即成禁书。“文革”期间杜鹏程被诬为“利用小说进行反党”的反党分子,受到残酷迫害。直到“四人帮”垮台,他和他的作品才和彭德怀元帅一起得到平反昭雪,人民文学出版社于一九七九年重新出版了《保卫延安》。①

       尽管陕西现当代文学的作家和作品,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番不寻常的遭遇,历史的教训毕竟是难以遮掩的,文学的光辉毕竟是难以磨灭的。它们作为陕西当代文学的先声,将昭示后人继续沿着先辈开创的文学道路,奋勇前进。


三、为陕北人呐喊,为黄土地立传

       路遥(1949—1992)是陕北人。他的一生是奋斗不要命的一生,是为创作而献出生命的一生。路遥是文革中成长起来的一代知青,曾在陕北窑洞里和习近平相识并畅谈达旦,引为知己。关于路遥的生平传记,有不少,其中的延安大学文学院教授厚夫(笔名)所写的《路遥传》(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尤其值得一读。笔者有感于路遥的一生的坎坷道路和传奇色彩,曾写诗一首如下:

 

                                 路遥传

 

路遥,路遥,生在陕北绥德清涧县;

那是1949年年末,一生伴你有苦难。

 

家道苦,养活难,九岁随父走延川;

王卫国,要上学,半灶生是个顶门的汉②。

 

馍分白、黄、黑,欧、亚、非人种三点点;

“儿在门外把书念,肚子饿成个扁片片。”

 

学校里出息了孙少平,平凡的世界不平凡;

掘出了黄土烧成个砖,百炼成钢是孙少安。

 

少平志高把工揽,百般苦难往肚里咽;

十八层地狱也要下,夺黑金奋战在大牙湾③。

 

亲兄弟怎能久居人下,一日飞腾进长安;

田晓霞临危赛儿男,滔滔洪水中把命断。

        

巧珍的痴,润叶的爱,女人的心思有人牵;

加林的情,少安的恋,走不出口外非好汉。

 

北京的婆姨,绥德的汉——

程远和路遥,生了个女儿叫路远。

 

谁知生命之灯将尽,离婚书上把字签④;

知我心者,谓我疼千金,不曾一悔释红颜。

 

柳青墓前哭一声,秉笔直书不负平生愿;

毛乌素大漠发誓言,书案就是砍头的案⑤。

 

熬干了,酸甜苦辣人生百味皆经验;

烧焦了,白被单上黒糊糊一堆成焦炭。

 

早晨从中午开始,复归于早晨八点;

惊心动魄的一幕,此生为黄土立传⑥。

 

                      朱墨,2015年6月2日 7:10

                      天津南开大学,龙兴里床榻

 

       路遥的成名作是中篇小说《人生》,写黄土地走出的民办教师高加林,在县城当了一位记者,又返回黄土地的悲剧经历,据说有俄法英译本,但笔者未见到。有吴天明导演的电影《人生》,西安电影制片厂出品,曾和《高山下的花环》一起竞争全国电影奖。近来也有电视剧《人生》,但添加太多,拉长为鸿篇巨制,失去原作精髓。其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抒写了改革开放最初十年(1975—1985年间)陕北农村的巨大变化,其作品开始问世时,路遥已经病入膏肓,曾经边创作边广播,收获了同步传播效果,产生过重大的影响。作为励志作品经典,《平凡的世界》纳入通识读本,流传颇广,可惜岂今尚无外文译本。近年来有电视连续剧《平凡的世界》热播,并引起轰动。

        路遥的一生及其创作,可以这样概括:

 

        1.    耕读传家望长安

        2.    欲写陕北全国转

        3.    挟着私心“闹革命”

        4.    不信世外有书生

 

       (图片来自网络)

      穷苦出身的路遥,立足于黄土地,向往西安古城,他只要走出黄土地,进入西安工作就满足了。这就是陕西省作家协会的大院。路遥的作品,都是以小见大,看起来是写陕北农村,其实是概括了一个时代的中国政治生活和农村改革,写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惊心动魄的场面。而路遥的革命是有私心的,他要改变中国和世界,其中也包括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改变自己亲朋好友的命运。让他们走出人生的低谷,进入一个相对阳光灿烂的天地。这就是路遥的生命观和文学观,是实用的革命的文学观。

       路遥在陕西师范大学做报告的那一年,已经临近生命的终点,笔者有幸拥挤在学生群中,在联合教室得以聆听始终。此后,路遥的《人生》,笔者每年必读一两遍,常感其中乡村教师的坎坷经历和笔者相同。去年,笔者利用国外度假的机会,摘译了《人生》片段若干,尚未整理成文,容后再讨论。这里仅结合专题诗歌创作,对路遥的人生及作品加以诠释,以利其传播与接受耳!

      路遥命硬,不服输,一生执着追求,艰苦备尝,事业成功,夫妻失和,影响了他的生活和创作,毁了他的健康和生命。从《人生》高家林与巧珍的爱情悲剧,到《平凡的世界》里少安与润叶的爱情悲剧,写出了作家对平凡人生的思考。作家把家庭之外的爱情写得浪漫可爱,而家庭之内就只有平淡和争吵,这种二元对立的婚姻爱情观,道尽了人生的平庸与苦难以及不平凡的纠结的人间情感。


四、文学依然神圣,翻译依然神圣

       陈忠实(1942—2016)是关中作家,出生在白鹿原,一生不外乎原上原下,上原下原,原上是传统宗法社会,原下就可望见京城,百年以来,城乡变迁,日新月异,受其文化感召,自幼胸怀大志。忠实父辈识字,他曾作过乡村教师,立志进行文学创作,但奋斗多年,写了些紧跟形势的作品,偶尔发表,终无大成,曾一度动摇,欲和妻子一起种菜谋生。那时候大家都想搞长篇,苦于无思路和门路。路遥的《人生》,一炮打响,惊醒了陈忠实。这关中的汉子,痛定思痛,陈忠实找到了自己的创作道路。他要为民族立传,写民族史诗。这就是《白鹿原》的创作动机。为此,作者翻阅了大量的乡志县志,搜集了大量的乡土资料,特别是24岁的女革命党人(张静雯)含冤被活埋的故事,震惊了作家的良心,她就是白灵的原型。后来,作者利用白鹿神话,构思了白嘉轩(族长)和鹿子麟(乡约)两个家族,结合政党革命斗争的史实,撰写了民国以来关中农村的巨大变革,以及传统宗法社会毁灭的历史。可谓立意高远,下笔细微,地道的关中方言和农民式的抒情叙事,结构了这部长篇巨制,秦味醇厚,堪为经典。

     《白鹿原》(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版),荣获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受到追捧和批评,陈忠实接受了评委的意见,修改了部分色情过甚的描写,但后来又恢复了。《白鹿原》在北京有舞蹈作品,在陕西有王全安导演的《白鹿原》电影,更有精心打磨的电视剧《白鹿原》上映,张嘉译等名家主演,与《欢乐颂》竞争黄金时段,率先全国热播,逐渐赢得了观众和收视率,堪称当代文学经典走向影视的成功范例。下面一首诗,是笔者的电影观后感:

 

                                白鹿原

 

        大片黄色的麦田,急速地

        从眼前晃过,如历史在北国

        翻卷,在燃烧与收获之间

        大量地,是重复和消磨

 

        一座古庙,弹唱着古人的调

        今人在看:有人登场,就有人叫好

        把一个日月通明的世界闹翻

        更多的人,麻木如同惊呆的鸟

 

        一面破窑,风吹日晒不到

        只因一个女人,没有中断生产——

        活动,是一个你来我往的仪式

        终于有一天,连同名声一起塌倒

 

        残阳下,牌坊在天边瑟瑟地哭泣

        风尘飞卷,大雪掩埋去尘世的可怜

        是谁?掘出一段揪心的往事

        用汉代的老腔和关中方言朝天呐喊

 

   (朱墨,2013年元旦晨6:20于龙兴里寓所床头)

 

       (图片来自网络)

      关于《白鹿原》的创作过程,作者有《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一书,是《白鹿原》的写作自述(2011年,北京大学出版社),被列入系列“大家自述史004”。我认为,这部书具有无可替代的价值,可以首先考虑翻译,让国外了解一部作品的问世。当然,其背景知识,即关于解放以来各时期文艺动态和文学背景的交代,也很重要。关于作者,我只记得在完成了《白鹿原》的创作后,陈忠实走出他的老屋,走到户外,坐在田头一处涯畔上,点燃一支香烟,然后望着那些枯草,不知不觉扔下了还在燃烧的火柴棒,于是,原上草燃烧的景象便出现了。这也许是一个隐喻,但很有味道。关于《白鹿原》和陈忠实,我能说的是:

 

       1. 民国历史回顾展

       2. 家族党派两相连

       3. 命运归宿兼象征

       4. 性爱沉浮人性见

 

       关于民国历史的回顾展有很多,学术著作就有《走出帝制》,影视作品更有《走向共和》,而小说似乎只有这样一部。将宗室家族矛盾和党派斗争相联系,是小说的大结构大关节,二者既相得益彰,又相互阐释,所谓“翻鏊子”的比喻,奥秘就在这里。至于人性的沉浮,除了正面的男性伦理描写之外,主要反应在女性的命运中,例如田小娥的遭遇,还有白孝文,有传统秦腔剧中秀才落难,女性沉沦的深度,不是一般的写男女关系和两性猎奇之类。而人物命运的归属,例如白嘉轩和鹿子麟,既是性格的继续,也是社会的变迁,又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关于陈忠实的《白鹿原》,已有日语、越南语和韩语译本,但迄今尚无出版的英译本,《中国翻译》有海外译者的论文和翻译片段,可以算作异乡的祈盼。笔者自己试译了一些,包括作家竭力塑造的朱先生的形象,下面一小节文字,权做充数:

 

       朱先生没有说话,他向来不与人争辩。鹿兆鹏仍然觉得言犹未尽,说:“你没看见但肯定听说过,田福贤还乡回来在原上怎样整治穷人的事了。先生你可说那是……翻鏊子。”朱先生一愣,自嘲地说:“看来我倒成了是非不分的粘糨糊了。”兆鹏连忙解释:“谁敢这样说哩!日子长着哩,先生看着点就是了。”朱先生再不说话。

 

Mr. Zhu remained silent. He did not want to argue with anyone. But Lu Zhaopeng could not stop; he went on, saying: “You might as well heard even if you did not see that how Tian Fuxian has repaired the poor folks since his return. Don’t you say it is like turning over the pan over the fire?” This astonished Mr. Zhu, who said, with a tone of self-criticism, that means I am a person so muddle-headed as not to tell the  right from the wrong ----like a pan full of paste.”“No, no, who dare said that!”Lu explained in haste,” It’s  a long way to come, just watch a little and see.” Mr.Zhu remained silent again.(朱墨试译)

 

       关于陈忠实的其他作品也有英译的,但是不多,也不十分重要。如《公社书记》The Commune Secretary,in Chinese Literature,3 (Mar, 1976)和《无畏》The Undaunted,in Chinese Literature,9 (Sept.1976)。

      而其散文作品,有一个英译本,特别值得一提。这是由“西安工业大学专著基金资助”出版的《陈忠实散文选译》(世界图书出版公司,中国出版集团,2011年),是本校英语教师马安平等翻译的。作为该校的翻译项目,曾邀我回西安主持结项仪式。陈忠实也出席了,还赠了我《白鹿原》精装本留念。这个本子选译了散文作品二十篇,分为风土人情、自然风景和文学感悟三个栏目。前面有陈忠实的序《期待交流》,和笔者的序《忠实依然忠实——写在<陈忠实散文选译>出版之际》。兹摘录两段自己的文字,以飨读者:

 

       而我更看重的,是把当代作家的作品翻译成英文这样一件事情。在文化软实力受到重视的时代,中国文化的对外推广是一件大事。特别是当代文学精品的对外翻译,应当是世界所关心的,在国外应当很有市场。小一点说,关系到一个作家及其作品的知名度和传播范围,大一点说,就有可能让中国文学成为世界文学的一部分,进入到它该去的国际市场,甚至有可能进到冲击诺贝尔文学奖的前沿。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马安平尽心尽力地做了一件好事,并祝贺他的翻译的成绩。

      希望这个《陈忠实散文作品选译》,拥有众多的读者,包括中文读者和英文读者,中国读者和外国读者,以及比较和研究翻译的读者。我要重复再说一遍,在我的感觉的文学园地里,忠实依然忠实,忠实于生活,忠实于理想,在翻译中,更望能以双重的忠实,达到双重的神圣。⑦


五、我是农民,我是山本

      贾平凹(1952—),中国当代著名作家,出生于陕南丹凤县,本名贾李平,父母顺口就叫“平娃”。1973年,与冯有源合作发表《一双袜子》,遂改名“贾平凹”。“他认为,凹稳当,凹是吃亏,吃亏是福;凹是器皿,盛水不漏;凹是谦下,虚怀若谷。他自制了一方印章:凹则不平。”⑧

       20世纪80年代,“寻根意识”成为文学时尚。走出商州古朴、拙厚的生活氛围的贾平凹,从霍去病墓前的汉代石刻卧虎造型中,领悟到中国传统美学重整体、重气韵、狂澜深藏,平波水面的写意精神,二者的结合引导他不断寻找中国当代文学的艺术品质,遂奠定了一生的创作基调。

      贾平凹曾入西北大学中文系就读,任《长安》杂志编辑,1982年起从事专业创作。1983年创作的中篇小说《鸡窝洼人家》,描写陕南习俗换亲在改革中的新貌,被改编成电影《野山》,荣获金鸡奖。从最早的“商州系列”开始,迄今为止已出版长短篇小说多部,其中31种有英译文。这在陕西当代作家中是佼佼者,甚至在全国也不多见。这里不能全面论述,只选最主要的又与翻译有关的说一说。

       第一部是反映改革题材的《浮躁》(作家出版社,1987年),有葛浩文翻译的Turbulence, by Howard Goldblatt,Baton Rouge,Louisiana State Press 1987,出的是单行本。

       第二部是写土匪题材的中篇小说《五魁》,有美国翻译家马若芬翻译的The Regrets of the Bride Carrier(背负新娘者的悔恨),by Josephine A. Matthews(1947—), Panda Books 1991, 列入企鹅书系,该书还入选《贾平凹小说选》(英汉对照 中国文学宝库 当代文学系列丛书)外研社,1999年版,流行广泛。

       第三部就是描写古都西安的《废都》(北京出版社,1993年),有新近葛浩文翻译的 Ruined City:A Novel,trans. by Howard Goldblatt,published by the 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 2016.笔者从《译者序》中摘译一小节文字,其中可以看出国外对于贾平凹文学作品的新近报道与反响:

 

Much has changed in the two decades since the first appearance of Ruined City. Its author is now celebrated as one of the country’s best-known and best-loved cultural figures, heralded by readers and critics alike; there is even an exhibition hall and museum in Xi’an devoted to Jia’s art and archival material. The ban of Ruined City was officially lifted in 2009, and sales of the book were brisk. Four years later, the prestigious People’s Literature Publication House in Beijing produced a handsome box set of four of Jia’s novels: Fuzao (Turbulence, 1988; winner of the Mobil Oil Pegasus Prize), Feidu, Qinqiang (Northern Opera, 2005; winner of the prestigious Hongloumeng Prize), and Gulu (Ancient Kiln, 2009). Though Jia has hinted at an imminent abandonment of the writing life, he continues to publish big, popular novels. (viii, translator’s Note)

 

       《废都》初版二十年以来,变化很大。其作者如今已经是全国最富声望最受爱戴的文化名人了,读者和评论家争相传颂。在西安新建有贾平凹的艺术档案展览馆,《废都》的禁令自2009年已被官方解除,该书遂畅销无阻。四年以后,北京有声望的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漂亮的贾平凹一涵四本小说,包括《浮躁》(1988年,荣获美孚飞马奖)、《废都》《秦腔》(2005年,荣获有声望的[世界华文长篇小说——译者补]《红楼梦》奖),以及《古炉》(2009年)。虽然贾平凹表示他即将封笔,但仍然大作不断,小说畅销。(译者序,第八页)

 

       此外,中国大陆学者和海外译家合译的,则有《黑氏》(继《英语世界》连载之后,出了单行本)和《土门》,以及《平凹散文》,皆是由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教授胡宗峰和美籍译家罗宾的合译本,新近陆续推出,堪称译界盛事,因书不在手边,恕后再叙。

       关于贾平凹的创作,构成了一个独特的斑斓纷呈的文学世界。一言以蔽之:

 

       1. 清风明月携手归

       2. 匪也不匪民不民

       3. 都市生出农民相

       4. 隐士情怀女性魂

 

     “清风明月携手归”,说的是贾平凹的创作风格,飘逸而富于灵性,其中多有道家或佛家的气息,神话有现实交错,想象与写实呼应,虚实相间,难辨马牛。而他所描写的土匪,却异常的有善心,而看似老实巴交的民,却也有几分狡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久居都市的作家,如同沈从文,根子却在乡下,所以,贾平凹经常说自己是农民,但他笔下的文人隐士,比如庄之蝶,却也有一些女性气质,而女性形象的描写,则构成贾平凹系列的精魂,月光下,有点像聊斋志异中的鬼狐弄人。

      不只是我个人如此看待,中国文学史上的描写和评论,也是如此,或有过之。

 

      举凡商州的历史、传说、民间的占卜、禳祀、礼仪以及屋宇建筑、器皿陈设、歌谣俚语等典章文物与风俗民情及民性,无不被淋漓尽致地描写,其中既有对美好人性人情的歌颂,也有对保守、狭隘、愚昧与野蛮等落后的国民性的鞭挞。而小说的语言更兼抎楚骚的神奇诡异和汉魏的古拙质朴,更有笔记小品的空灵与逸趣,文言与方言杂糅,简练、生动而传神,使小说语言本身也富于文化的风韵与地方的特色。⑨

 

       以下仅看几个片段,以见全豹:

     《浮躁》片段:

       旱是这里特点。天底下的事就是这般怪:天有阴有晴,月有盈有亏,偏不给你囫囵囵的万事圆满;两岔镇方圆的人守着州河万斛的水,多少年里田地总是旱。夏天里,眼瞧着巫岭云没其顶,太阳仍是个火刺猬,蛰得天红地赤,人看一眼眼也蛰疼;十多里外的别的地方都下得汪汪稀汤了,这里就是瞪白眼,“白雨隔犁沟”,就把两岔镇隔得绝情!

 

Drought characterized the place. How strange are the ways of the would: there are cloudy skies and there are bright skies, there are full moons and there are crescent moons, but total satisfaction is an elusive dream. The people in the area around Crossroads Township conserved every drop of water in the Zhou River, yet for years there hadn’t been enough for the fields. In the summer you could see the peaks of the Shaman Mountain Range disappear in the clouds while here the sun beat down mercilessly, turning the fields into hot embers and stinging the people’s eyes. Ten li away the rain fell in buckets while the local residents could only glare in anger. “Raindrops fill the ditches of nearby furrows” was the despairing cry of Crossroads Township.(葛浩文英译)

 

      葛浩文是中国当代文学首席翻译官,但遇到这样的难题还是难以解决,“火刺猬”,“瞪白眼”,“汪汪稀汤”“天红地赤”,要在英文字典里寻到这些表达法,还真不容易。好在葛浩文是有经验的翻译家,居然能找到相应的办法,一一加以解决。还能保证句子的完整和行进的速率(tempo)不相上下,实为难得。这也许是葛浩文的翻译所追求的目标。求仁得仁,便是好了。

 

      《五魁》片段:

 

        五魁将女人背到了很深很深的山林。

        一夜的山高月小,他只是拐进一条沟慌不择路,直走到了两边的山梁越来越低,越来越窄,最后几乎合二为一在一座横亘的大岭峰下,已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He bears her deep into the mountain forest.

The moon, distant in this night sky, is stingy with its light. The ascending mountain welters in the gloom, loathe to reveal its secret pathways. Wukui turns blindly into a ravine. As he traces his way along the bottom, the ridges on either side become lower and lower even as the ravine grows narrower and narrower. At last the two sides meet and form a block at the base of a mountain peak.

It’s already noon of the next day. (马若芬英译)

 

       朱墨回译:

 

       他把她背到了山林的深处。

      夜空遥远处的月,光线微弱。向上方的山峦,渗在月光中,不愿透露出山道的秘密。五魁慌慌地转入一道峡谷。沿着谷底摸索前行,两旁的山脊越来越低,山谷也越来越窄。最后终于在一个山脚下相交为一片平地。

        那已是第二天中午时分了。

 

        这里翻译的要点和秘诀,就是化整为零,分而治之。当原作把眼前晃动着的山势窄路和荒不择路的五魁的仓皇动作混着描写的时候,英文却运用了主客分离的翻译方法,分而叙述,使得两者各得其所,也就好理解了。这种大胆改写的翻译方法,和葛浩文的亦步亦趋的翻译方法,判若冰炭,有天壤之别,但都是可以的。若就回译的效果而论,后者似乎更有哲理性和启发性。


六、走向世界,走进历史

      最后,简要地讨论一下和陕西作家有关的创作特点、翻译传播与历史归宿。

      就其创作的总体特点而言,我以为有四点可以一提:一是断代史诗;二是宏大叙事;三是乡土本色;四是人文情怀。

       想当年,即1985年,《小说评论》在陕西创刊,再加上省作协理论批评委员会的成立,促进了陕西作家群体兴起的时候,大家都希望出长篇小说,一鸣惊人,而且都想抓取重大题材,这样,就出现了断代史诗这样的倾向。陈忠实抓取的是百年民国史的后五十年,传统宗法社会伦理的毁灭。柳青写解放初期的互助组和合作化运动,具有正面歌颂的庙堂文学气象。路遥抓取的是包产到户的农村改革十年的巨大变迁,力图揭示个人的成长史和生活的悲剧本质,而贾平凹从早期的《浮躁》到最近的《山本》,紧扣时代的脉搏和社会发展的大势,写意而存史,抒情性大增。

      宏大叙事是传统写法,也是现实主义的文学道路给人的正面印象,无论取法于欧洲和中国古老的写实传统,或者取法于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还是取法于中国的革命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手法,宏大叙事都是立求全面而深刻地揭示社会生活的本质和本相,因而是和断代史相始终的一种创作手法,这几乎是无可怀疑的。

      乡土本色,对于陕西作家来说,是不言而喻的。贾平凹是陕南,从“商州系列”开始,进入都市文明,但不失其农民本色和乡土基调,而路遥除了陕北和黄土地上的风土人情,还能写什么呢?即便写到大牙弯矿井,也是陕西农民出身的工人,而陈忠实,始终是关中人,关中方言,直接继承了柳青的长安县的方言,没有太大的改变。甚至可以说,陈忠实比柳青更为本色,因为柳青还有官方语言作为意识形态叙事的腔调,而陈忠实则是地道的农民思维和农民语言。力图超脱党派和宗族集团的观点,对生活进行全方位的俯瞰或内视。他完成了这个转变,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转变。

      人文情怀,对于陕西作家来说,从来不缺乏,但高度与角度不同。路遥是实际的,实际看到的社会现实,不加粉饰,略加提炼,就出炉了。其现实生活道路,与个人生命相始终。其评价系统,是传统的现实主义人生观和世界观,书本高于生活,所谓耕读传家。而陈忠实,则大量地删减和累积,先学会叙事,再学会描写,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代表作也出炉了,几乎是一本书主义,地道的作家笔法,剥离了评价系统,深入到生活本身去了。贾平凹呢,不断地阅读,不断的改变自身,进而不断地体验生活,升华为艺术形态,再加以表现,虽然基本上仍然是乡土文学,但文化底蕴深入到儒释道,而历史透视,进入到民俗民风和民间生活的底层,还嫌不够,再底层,然后再跳出来看,就不同了。有世界文学的眼光,但不脱离本相本色。

       那么,关于陕西当代作家作品的现代研究和翻译活动,究竟怎么样呢?笔者有以下四点思考:

        1. 走向研究

       陕西当代文学,甚至中国当代文学,虽然迄今为止研究不少,但近距离的研究多,而远距离的审视少。这固然是当代文学所遇到的普遍情况,但也能反映体制内文学批评的弊端。缺乏高水平高品位的研究,只在当代文学的语境里进行摸爬滚打,毕竟出不了有影响的评论,出不了大师级的文学批评。一个主要的问题,是角度和水平,缺乏多元化,缺乏世界性,缺乏比较文学的宏大视野和专业训练,就难以达到文学批评的目的和效果。

       2. 走向比较

       比较文学是当代研究的趋势,一种文学现象能不能走向世界,关键是看其能否通过比较,进入到世界文学的层面,个别文学的比较研究已经产生,例如关于《白鹿原》,和西方名著的比较,有了一些文字,但还是十分粗糙,十分肤浅,达不到应有的深度和高度。但总体而言,中国当代文学走向世界文学的道路,必须通过比较,所谓比较,就是换一种外来的接受眼光,加以接受和批评。而其总体趋势和规模,则和当代文学的地位相联系。

        3. 走向翻译

       陕西当代三大作家,解放初期的柳青和杜鹏程不算,那时的翻译,基本上是体制内翻译,有官方推介色彩。而如今的三大作家,路遥、陈忠实、贾平凹,就其作品被翻译介绍的情况而言,很不平衡,路遥和陈忠实的太少,而贾平凹的对外译介比较多。在一个市场开放的时代,世界出版与图书市场的选择性是很正常的。但与作家自己的艺术风格和影响也不无关系。甚至还有一些人为的障碍,阻碍了对外翻译和传播的效果和速度。关于秦晋文学较为系统的翻译研究,南开大学博士生梁高燕有博士论文:《秦晋当代农村题材小说叙事学和文体学英译研究——以赵树理、柳青和贾平凹为例》,部分完成,已经通过答辩毕业,可以参考。

        4. 走向世界

       中国当代文学如何走向世界,走出国界是第一步。它受制于中国在世界的地位的影响,也受制于当代文学的总体水平。如何走入,如何而走出,第一,靠翻译,第二,靠评论,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作品本身的水平和影响。虽然我们在运作时,很强调翻译和评论,但是不得不承认,当代文学创作中,许多作品本身还不具备世界水平和走出去被人们接受的资格和条件。

       对外我们说,走向世界,对内我们说走进历史。如何走进历史,走进什么样的历史,什么时候才能走进历史,都是值得探讨的。

       第一,走进中国史,也就是走进中国当代文学史,或者更长远地看,能否走进中国文学史,是一部作品的宿命。过早的定型,是当代文学史的宿命,倘若如此,则一步作品还没有来得及发挥它的作用,就被文学界和文学史家定性和定型了。这是有问题的。何况许多文学史上的评论和评价,分类和分析,也不完全经得起推敲,更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急于走进文学史,急于走向定型化的评论,甚至千篇一律的认同,是一个问题,不仅这个时代,一切时代的文学,都会面临这个问题。

       第二,走进地方史,一部文学作品走进地方史,是很容易的,特别是乡土文学,反映地方习俗和民众生活的文学作品,很容易在一个地方认同和接受,换一个地方,就不一样了,就是另一番天地了。过多的追捧,是扼杀好文学的,过度的冷漠,也是不利于好文学生长和生存的。更何况过多的打击,以及其后的反弹,也是文学史上接受的常见现象,也是值得思考的。这只是文学的社会性,不是作品本身。我的意思是,不要太狭隘,不要限于地方效果,轰动效应,而要立足于形成一种接受文学的良好风气和氛围,让文学自由生长,受到正常的品评和批评,或者拒绝或者忘掉,而不可惜。

       第三,走进世界史,后者走进世界文学史,关于中国当代文学,至少一部作品发表后,在一段时间内,走进华人和华语文学史,然后,再进一步走进英语和其他语言的文学接受过程,在这一方面,过晚的相逢,似乎是一个迟到的祝福,虽然不怎么理想,但也不怎么坏。世界文学的领域,有许多的圈子,按语言的,按民族的,按国家的,按地域的,按个人的,按集团的,等等,不一而足。谁来接受你?谁来阅读呢?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干着急也没用。特别是作家,还有评论家,还有理论家,还有文学史家,都急不得。甚至诺贝尔文学奖,及其评委,也是有思想的,有文化的,有见解的,有争议的。

 

注释:

① 《中华文学通史》(第九卷.当代文学编),张炯、邓绍基、樊骏主编,华艺出版社1997年,第68页。

② 路遥是笔名,本名王卫国,自小过继给延川县他大伯,当地人把过继儿叫“顶门”。

③ 小说中的孙少平最终去大牙湾煤矿当了工人,以路遥的弟弟王天乐为原型,但实际上,路遥的弟弟从煤矿进了西安,当了报社记者。

④ 程远是北京知青(本名“林达”),与路遥结婚,在路遥病危时离婚,携女儿回到北京(将女儿改名“路茗茗”)。

⑤ 路遥曾去毛乌素大漠发誓,开始了《平凡的世界》的创作;关于创作,他比喻为是被杀,像猪一样被强按在案板上砍下头颅来。

⑥ 《惊心动魄的一幕》《平凡的世界》《人生》,都是路遥作品的名字。《早晨从中午开始》,透露了路遥长期中午起床开始写作的习惯,而路遥确实是1992年11月17日的早晨八点20分逝世的。

⑦ 《陈忠实散文选译》,世界图书出版公司,中国出版集团,2011年,序二第2页。

⑧ 《作家贾平凹》,储子淮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8页。

⑨ 《中华文学通史》(第九卷.当代文学编),张炯、邓绍基、樊骏主编,华艺出版社1997年,第2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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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燕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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