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思想为什么容易被他人带跑?
我们的思想为什么容易被他人带跑?
文:徐贲
轻信并不一定是呆笨的同义词,相反,人太有想象力,才是最容易轻信的,因为对他们来说,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
几年前,上海曾出现一个暑期班,声称能够让孩子学会20秒钟读一本书,能够靠手触摸读扑克牌。在这个叫作“赢在右脑培训班”里,学生经过右脑训练后,可以通过听翻书声、嗅味道,甚至用额头感知的方法,就能认出扑克牌或者识别文字。3天的课程,花费6万到10万不等。参加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家长大多是企业家,也有律师、工程师等。结果家长发现,孩子受训后并没有获得特别技能,只是学会了一些作弊的手段。
可见,人是否轻信与文化程度高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按照各类人等的不同期待和愿望,布下他们喜欢的诱饵,便都能收到请君入瓮的效果。不管是什么诱饵,起作用的内因都是人们在学校所受的刻板教育和社会生活中的缺乏理性。
▍集体轻信:反常的社会思维
在一个社会里,如果轻信不再是个别人的偶尔上当受骗,而是成为一种普遍的集体现象,不断以不同形式反复出现,那么这个社会中就一定已经出现了某种思维方式的反常。
苏联科学家李森科在斯大林和赫鲁晓夫时代主导了对基因学和农业科学的政治控制。他提出的遗传学理论反对当时主流的基因遗传学,却并非出于科学争辩的目的,而是为意识形态背书,是一种“非理性科学”。
1935年李森科在克里姆林宫讲话
“非理性科学”听起来像是一个自相矛盾,不可能存在的事物,但却是苏联许多人思维心态的一个缩影。
法国历史文化学家韦尔南认为,导致这种科学怪胎出现的原因是:“那里实施的,是整个社会生活都被控制,全部智力、艺术、精神活动都被领导的一种制度”。
韦尔南引用一位苏联哲学家的话说:“这种制度的真正功能就是‘妨碍思想’。……因为一切都已由它预先思想好了,包括你自己。你用不着去问你到底是什么。……这样,凭着一个如此的制度,当想法出现的时候,它就在奔向实际上十分非理性的方向。”
集体的轻信,需要许多人都共同拥有一些特别容易为欺骗者和蛊惑者所利用的思维方式、心理定势、道德偏差、心智弱点。
这些认知和心理因素是长期无脑教育的结果,这样的教育就像是耕地,而欺骗和蛊惑就像是播种,不能不先耕地就播种。
这种无脑教育一直在持续地悄悄进行,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欺骗和蛊惑所需要的那种几乎全无自我防护能力的猎物。
这样的教育总是发生在一个知识和思考被简单化和教条化的环境之中,它使得许多人丧失了应有的怀疑精神和提问能力。这样的社会环境排斥个人的思考努力、批评态度、独立判断和精神自觉性。
英国哲学家罗素说过:“人是轻信的动物,人必须相信一些什么。在没有好的理由可以相信的时候,人便满足于相信糟糕的理由。”我们不能改变人性,但我们至少可以用理性来为自己辨别什么才是值得相信的好的理由。
▍拒绝证伪,让人偏执
人为什么会在缺乏自己的经验证据,或者完全没有这种经验证据的情况下,对某些话深信不疑,以为就是真理呢?心理学家往往将此归咎于人的“轻信”,但社会学家则认为这是因为“偏执”。
二者都有道理,并不互相排斥,因为“轻信”是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就轻易相信,而“偏执”则是一旦相信了,便再难改变想法。
但是,完全出乎罗克奇意外的是,这三个精神病人在一起讨论过一阵以后,非但没有得到预期的治疗,反而更加相信自己是耶稣基督了,其中罗克奇曾一度以为是最清醒的一位相信得最为偏执。
那个人说,按照他的看法,“其他两个人肯定是彻底疯了,他们居然相信自己是耶稣基督”。他还解释说:“这真是荒唐,因为很显然只能有一个人是耶稣基督。” 耶稣基督不可能是另外两个,因此一定是他自己。
牛津大学教授凯瑟琳·泰勒认为,人轻信而偏执的想法大多是外来灌注,而自己又缺乏思考的结果。
这种轻信而偏执的想法就是奥威尔在《1984》中描述的“捷径思维”(route thinking):思维顺着一条走熟的路,机械地自动推进。
延伸阅读:
▼更多好书,点击“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