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阅文的“霸王合同”风波，让更多人关注到网文作者群体。很多作者正在离开网文网站，尝试在不同的平台写作，包括知乎盐选专栏、B站专栏、豆瓣阅读、微信公众号等，他们在探索新的玩法和变现方式。
14岁学生香江湘调，通过更新明日方舟的同人文，成为B站网文作者里的“顶流”，收获了近13万粉丝，赚到了人生第一笔来自平台的收益。在B站，聚集着不少初高中网文作者，这个小众的群体，选择了一个“非主流”的网文网站更新自己第一部小说。他们的收益不再依靠传统网文平台的订阅机制，而是来自平台的创作激励。温酒是最早一批在知乎起步的作者，他于2015年9月在知乎上发表的第一篇文章，幸运地引爆全网，随即收到多个平台邀约，走上全职写作的道路。温酒说，“为了写故事去写虚拟小说，我可能是在知乎上第一个确定这么做的人，而且把这件事给干成了。”这段故事发生在5年前，而现在，“我在知乎写小说”已成为一种现象。在阅文新合同的风波过后，更多网文作者感受到了危机和焦虑，他们不再愿意只和一个平台捆绑，而是试图多平台出击。在B站、知乎不断扩张边界的过程中，网文行业会因此而改变吗？他们会是作者更好的选择吗？用一年不到的时间，14岁学生、网文作者香江湘调在B站上赚到了“第一桶金”。在B站写网文，是一件非常小众的事。相比晋江、起点等主流的网文网站，B站聚集的全职作者并不多，无论是B站专栏区，还是专栏区里的轻小说类目，都非常小众。长期混迹在B站的香江湘调发现，B站的网文质量不高，投稿门槛低，粉丝对作者要求低，竞争没那么激烈，这样的氛围让他决定在B站上进行投稿。 相比纯粹的兴趣，香江湘调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成为“一哥”、赚钱的目的进行投稿。他的第一篇文章更新于2019年8月，是基于游戏明日方舟二次创作的同人文。当时专栏区的轻小说有原创长篇、短篇以及同人文三种类型，但他发现，同人文是最具关注度的，部分短篇尽管内容很优质，但阅读量数据很低。香江湘调由此选定了“明日方舟”这一个热度较高的题材，坚持更新了半年多时间，总共更新了二十多章节，但数据却并不好看。他分析，是因为围绕剧情写作，内容偏严肃，这并不是B站粉丝所喜欢看的类型。“糖、刀、车”三类内容是最容易获得流量的，这个道理他也是后来才明白。从2020年1月左右开始，香江湘调开始在内容上注重这三要素，从之前注重对人物性格的推敲设计、打斗的重点描写，到倾向于描写日常、谈情说爱、没事开点车。这样的改变换来了数据的飞涨，粉丝日涨500，相比之前，单篇文章阅读量涨了一万多，点赞涨了两三千。粉丝群也从100多人涨到了300多人。截止2020年6月7日，香江湘调的B站粉丝数从最初的300人达到了2.7万。这样的粉丝量和数据在B站网文专栏区是一个怎样的水准？香江湘调的回答是“顶流”。转型一个多月后，香江湘调开通了创作激励，之后发送的第一篇文章拿了70多元，之后平均每篇收益稳定在一两百元左右。因为未成年，香江湘调的创作激励打到了妈妈的银行卡上。流量是吸引很多网文作者在B站投稿的重要原因。网文作者明云告诉连线Insight，他起步于B站，也尝试过在LOFTER、NGA等网站上进行投稿。这些网站区别于起点、晋江等主流网文平台，网站本身比较小众，网文只是其中一个分区，注册后即可投稿，门槛较低，更类似于B站。明云横向比较B站和LOFTER、NGA，发现流量差距很大，他在后两者投稿后，稿件沉入海底，几乎没有什么阅读量。而B站的阅读量则一直稳定在几千，互动和评论数量也更多。另外，B站后台的稿件排版对作者来说也更加友好。多位网文作者告诉连线Insight，在B站获得流量的方式，除了在内容上转变，其余的无非是三种：获得其它UP的转载，自己多捞文（转发旧文）；参加B站专栏区的活动；努力上推荐和榜单。但并非所有人都如香江湘调这么幸运，B站网文作者闻铭从初三开始投稿，当时他正在参加暑假军训，有时只能一个人在被窝里拿着手机写作。一开始，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积累三四千的粉丝，但一年过去，这一目标并没有达到。闻铭认为专栏区很难获得流量，他甚至想过先做视频，再去写专栏，这样粉丝会来得更快一些。明云认为自己研究清楚了“套路”，尝试了糖、刀、车的路线，但还是很难吸粉。他总结，可能是转型没成功，也可能是没那个运气。B站的流量目前吸引到了不少想要走捷径的人，这也对网文作者的生存也造成了威胁，“很多稿件没有原创，甚至是随便扒一篇文章发到B站上，比如有些是把义务教科书复制粘贴。” 香江湘调提到。明云也提到，专栏区有很多UP在封面、标题和正文里“搞黄色”，通过隐喻的方式逃过审核，但文章的质量很低，只是为了博眼球。目前，B站的小说生态，还处于野蛮生长的阶段，随着流量“羊毛党”、职业写手的陆续加入，未来它将有多大变化?在B站专栏区进入网文作者视野之前，知乎是更早的写手聚集地。温酒是从知乎起家的小说作家。从2015年9月在知乎上发表第一篇文章，温酒已经出版了《嘿，小家伙》、《你好小可爱》等多本小说，在知乎、微博、微信公众号等平台同步运营，共积累了300多万粉丝。2019年，一篇具有晋江风的宫斗文在知乎上热度飙升，温酒察觉到，这篇火爆后，很多模仿的人出现，知乎的氛围有所改变。这篇宫斗文，起始于作者“梦娃”在知乎问题“为什么后宫中嫔妃们一定要争宠？”下的回答，这个回答火爆后，作者将其逐步扩写为长篇小说《宫墙柳》。因为这篇《宫墙柳》，知乎上的网文作者们进入大众视野，同时，从2015年就已出现的“在知乎写网文”现象也备受关注。2015年，很多用户都在知乎上看到过一个名为“如果神话传说都是真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的问答。这个问答是温酒作者生涯的开始，他在答案中更新的小说受到大量的转载，其中不乏宝树等知名作者、万合天宜旗下知名艺人，很快受到了全网的关注，在四到五天的时间里达到万赞，截止目前达到近22万赞。巨大的关注度向温酒袭来，当时温酒还是一名学生。答案发表后，他在答案的最后挂了一个微信的收款码，他跟同一游戏群的朋友开玩笑，“如果我能靠这篇文章赚到钱，我就给大家充月卡”。结果突破了他的想象，在收款码放上的第一个晚上，两个小时就收到了1000多元的转账，一个月后转账数额达到了将近两万，这是他的第一桶金。“我在知乎看小说”的梗可能也发源于此时，之后知乎的故事写手多了起来，温酒就跟朋友建了一个叫“故事贩卖机”的专栏，笼络了一批作者。写出“爆文”后，温酒也开始规划未来的职业路径。“当时我就想是不是可以把写作作为一个职业。”这也是他一直的梦想，温酒回忆，小说火了之后，阅文旗下品牌的作者格子里的夜晚（本名刘家俊）、起点和阿里文学等网站的主编都联系上了他。起点的负责人直接找到他签约，想把这篇答案打造成连载网文。温酒没有拒绝，但了解后才发现，起点对网文作者的更新速度要求很高，大多作者每天要更新一万字以上，整部常常要写到百万字的篇幅，质量要求又不低。温酒没法适应这种写作节奏，最后没有熬过攒稿阶段，大概写到了10万字左右就选择了放弃。绕过了主流网文网站，温酒加入过基于微信公众号等平台做故事类账号的团队，当时这类公司常常在知乎里挖人。后来，他又跳出公司，将所有的精力放在自己的独立账号上，更新《睡前故事》、《无常店》等故事集或小说，在2017年，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说。尽管温酒有过出书经历，已经具备一定知名度，但在收益上并不能完全依靠小说写作。温酒提到，他收入中的10%是知乎、微博、公众号的广告收入，30%来自出版书籍的版权，而其中60%来自给业内人士介绍资源（如给影视公司介绍编剧）获得的抽成。现在，温酒还在寻找新的渠道，“作为作者，在影响力还没超过平台时，我尽量地遍地开花。你没法保证哪个平台一直不会出问题，而且平台可以封号，他对作者是有决定权的。”温酒说，阅文之后，不知道谁会是下一条恶龙。从B站到知乎，一个是视频社区，一个是问答社区，它们是区别于晋江、起点等主流网文网站之外的第三极。在网文作家涌入的过程中，离不开平台的引导扶持。知乎对网文领域的显著渗透，是从2019年开始的。温酒提到，早期，知乎从没给过小说类目扶持，但在2017年左右，知乎最大的流量来源地“知乎日报”上，突然开了一个名叫“大误”的栏目，主要内容是虚拟故事。从这时起，很多在知乎上写故事、写小说的登上了知乎日报，“知乎逐渐开始拥抱写故事的人。” 2019年3月18日，知乎正式宣布推出盐选会员服务体系。8月进行升级后，正式推出了“盐选专栏”。“盐选专栏”涉及科学、财商、文学、故事等13个分类，其中文学和故事分类中聚集了大量爱情、校园、悬疑等题材的网文。知乎也开始拉拢创作者加入盐选专栏，内容经过策划上线后，创作者可以依据阅读量获取相关收益。温酒提到，在盐选专栏中，最赚钱的类别就是写故事的。而相比之前在知乎读书会版块上线的电子书），盐选专栏的分成数目高得多。相比很多网文网站，知乎盐选专栏在条约上给了创作者非常好的条件。作者七月荔曾对媒体表示，盐选专栏《洗铅华:恶毒女配生存录》在4月共获得近40万元收入。温酒还提到，知乎和网文网站的收益来源也不同，网文网站是订阅式，知乎是订阅式加会员制，用户可以选择付订阅费看完整小说，获得订阅费的一定分成，也可以选择充会员，通过会员点击率给作者一定分成。相比知乎，B站的引导和扶持少了很多，形成规模的趋势也不够明显。据连线Insight了解，B站专栏区的网文作者主要是来自学生群体，他们大多是B站的粉丝，而后选择在B站投稿。因为时间较为充裕，他们的更新频率较快，从每两天一篇到每天数篇，数量不等。但正因为是学生群体，也导致了他们投稿的不稳定性，多位作者提到，他们在中考或高考等重要时期，会选择断更，并不确定之后是否会恢复更新。不过，香江湘调认为，尽管要考试，但他还是会把这个事情坚持下去，他也期待未来自己可以以此谋生。不过，目前B站专栏区的轻小说类目并没有多少人气。B站专栏区的入口，在上方导航中靠近边部，在手机端，用户需要依次点击频道、分区、专栏，跳转4个页面才能找到，入口太深导致缺乏曝光。而轻小说还只是专栏区其中的一个小分类，位置排序为动画、游戏、影视、生活、兴趣、轻小说和科技，轻小说排在倒数第二。尽管成为了专栏区网文作者中的“顶流”，收益也并不可观。明云提到，头部专栏作者的累计收益可以上万元，尾部则只能拿到几百元，“就算是头部作者拿到的收益，也绝对不能养活自己”。因为难以以此谋生，B站专栏区少有全职作者。一直以来，网文作者们希望B站对专栏区多一点扶持。近期这种趋势有所加强，6月，B站推出了“让专栏动起来”活动，促成专栏UP和视频UP的合作，进行共同创作。这一活动被认为是专栏区少有的关注度较高的大型活动。 还有部分网文作者期待B站推出一个独立的小说App，香江湘调提到，“它有B哔哩哔哩漫画，为什么不能有哔哩哔哩小说？”无论如何，B站和知乎已经收获了不少网文作者的拥护，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