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迪逊的山河故人:他们的争辩中,隐藏着国家的命运
麦迪逊的山河故人
他们的争辩中,隐藏着国家的命运
麦迪逊年轻时体弱多病,毕业后在家做过好几年的待业青年,找不到人生方向,多愁且善感,总觉得自己会不久于人世。
确实如此,麦迪逊成年后身高只有1米63,体重从未超出过100磅,是美国历任总统中最瘦小的那位。
但那时麦迪逊绝无可能想到,他竟然活到了85岁——别的人都死了,他还活着。
从1828年起,麦迪逊就是最后一位活在世上的费城会议代表,当他在1836年6月28日告别这世界时,距离美国的六十周年建国大庆也只有一周的时间。
1831年,年逾八十的麦迪逊在一封信件中感叹自己的漫长人生:
“在活过了如此众多的我的同代人之后,我不应当忘记,我可能被认为比我自己活得还要长。”
麦迪逊是美国1787年宪法之父,在费城会议过后的宪法批准运动中,他同汉密尔顿联手撰写了《联邦党人文集》的大多数篇目。
1800年革命后,杰斐逊上台执政,麦迪逊先是做了八年杰斐逊内阁的国务卿,之后又接任杰斐逊担任总统,任内打过史称“第二次独立战争”的1812年战争。
1817年,将总统职位交给詹姆斯·门罗的麦迪逊荣休还乡,那时的他已过66岁的生日。
有人回忆道,麦迪逊“如孩童般顽皮,同汽船上的每个人交谈、开玩笑,让人不禁想到一位将放长假的学童”。
但即便这时,长者如麦迪逊想必也无法想到前路上还有将近20年退而不休的政治人生。
麦迪逊虽然告别了首都,但在华盛顿舞台上如走马灯般轮替的政治家们,从来都没有忘记生活在弗吉尼亚乡间的麦迪逊。
从1817年至1836年,每当宪法争议风云再起时,时人都会将目光投向这位已走到人生边上的宪法之父:
——还有谁能比这部建国宪法的总设计师,手握制宪会议全程记录的活字典,更能告知当下人这部宪法的含义呢?
于是乎,麦迪逊在1827年发出感叹:“真相就是,自从我卸任以来,我发现自己的时间是如此不为我所支配。”
麦迪逊
杰斐逊比麦迪逊年长八岁,终身同麦迪逊保持着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但在他们身后,麦迪逊的“常识”和“判断力”却取得了比杰斐逊的“天才”更持久的生命力。
正如亨利·克莱在1829年对这两位前辈的评价:杰斐逊是一位“梦想家和理论家”,麦迪逊则是“冷静的、安定的、不动声色的、讲求实效的”。
因此,他是“自华盛顿后,我们最伟大的政治家和政治写作的第一支笔”。
1826年7月4日,杰斐逊在美国国庆五十周年之际告别人世界。对他而言,可谓“死的光荣”。
戈登·伍德尝言:“当杰斐逊和亚当斯在1826年7月4日同日辞世时,神性的光辉已经环绕着建国一代人。”
而就是在他去世之前,杰斐逊同麦迪逊在1826年有过数回合的通信,今人读来不仅倍感唏嘘,而且对我们理解美国建国史提供了一个绝妙的视角和材料。
1826年初,杰斐逊在信中向自己的老朋友作别:
“对我自己而言,你是我毕生的支柱……请相信,我留给你的是我最后的爱(affections)。”
麦迪逊收到这封信后,当即回复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回信:
“当你回首我们漫长人生中的私人友谊和政治合作之时,你不可能怀着比我更感动的回忆。”——我只会“爱得比你深”!
当然,也是在这封告别信中,杰斐逊对麦迪逊提出了人生最后一个要求:“我死之后,照顾好我。”
杰斐逊
麦迪逊的“照顾好我”这句话,要回到美国早期宪法史上的一段党争往事才能理解。
1828年冬天,一位联邦副总统偷偷潜回自己的南方家乡南卡罗来纳,匿名发表了著名的《解释与抗议书》。
小亚当斯总统卸任后,他继续留任杰克逊政府的副总统职位,在1830年的杰斐逊纪念餐会上,杰克逊总统在祝酒辞中宣称:
“我们的联邦共同体,它必须得到保持”;而这位副总统大唱反调:“我们的自由是最可贵的,然后才是共同体。”
这位副总统就是约翰·卡尔霍恩。
此后,杰克逊政府公开分裂,卡尔霍恩在1831年公开发表了《福特山演讲》,系统阐释了三十年前由杰斐逊提出的宪法合约论。
至此,如何解释杰斐逊1798年的《决议书》,已经成为美国是否能够继续维持政治共同体的关键。
三十年前,杰斐逊为了防止联邦政府违宪,起草了一份《肯塔基决议》,白纸黑字写明,建国宪法是各州之间的合约,各州仍保留独立的主权,而各个主权州作为宪法的缔约方,“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利”去判断联邦的违宪之举。
但是,杰斐逊早已预料到,《决议书》可能会被刻意歪曲,成为瓦解美国这个政治共同体的武器。
因此杰斐逊将照顾好《决议书》的重任,交给了麦迪逊,毕竟,还有谁能比麦迪逊更有权来解释呢?
于是,已年满八十岁的麦迪逊再次出山,他说,若是组成联邦共同体的大多数州联合起来,则可以废止国会的违宪立法。
而现在,卡尔霍恩们主张,若是单个州无法找到兄弟州的支持,就可以从联邦共同体大家庭内退出。
卡尔霍恩
虽然同为“废止”,他和杰斐逊主张的是“依法抗争”,而卡尔霍恩是踢开宪法闹独立,这里面有着天壤之别。
也正是因此,杰斐逊仍是美国最伟大的国父,而卡尔霍恩,在林肯之后,就只能是美国南方分裂势力的理论教父了。
就此而言,林肯以及联邦政府在内战中的胜利,不仅在美国宪法中写入了“禁止分裂”的根本规范,同时彻底宣告了卡尔霍恩道路的寿终正寝。
1836年6月28日,麦迪逊平静地离开这世界,他并没有解放自己的黑人奴隶,但根据他的传记,在杰斐逊安葬时,连他的黑人奴隶都为他哭泣。
去世前两年,麦迪逊曾在一封简短的《致我的祖国》中写道:“各州之间的共同体必须得到珍视,必须永续下去。”
这可算作他对自己参与缔造的这个国家在风雨飘摇之际的最终交待。
作为美国国父的麦迪逊,其功勋已被历史永远铭记。但是正如其他国父一样,当后人谈起他们的最大功勋时,首先提及的却总是独立战争。
后人对这场北美民族解放运动大加赞赏,仿佛是这场伟大战争的胜利,奠定了美国的伟大。
制宪会议代表签字
脚踏实地和仰望星空二者不可缺其一,知道往哪儿走固然重要,如何一脚一脚走到目的地,才是一个人乃至于一个国家做决策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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