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古希腊罗马的船可以有多大？

船只对于古代希腊罗马文明异常重要。在地中海上，无论是粮食还是建材（大理石）的大宗运输都需要大承重的船舶才可以。

怎样造大船

从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5世纪，希腊罗马船只的制作方式没太大变化，主要是先构建船只的外壳，然后在外壳中填充肋骨支撑。公元6世纪后，希腊罗马人逐渐掌握了先造肋骨和骨架来确定外形，然后添加外壳的技术。这一新技术理论上可以把船造得更大，通过控制内部肋骨的弯曲形状和弧度，造船师可以更好地控制船身的弯曲度、平衡性和对称性。可惜，希腊罗马百吨级的大船主要出现在公元2世纪之前，这种新技术造大船的优势并没有被利用起来。

罗马方帆船示意图（注意罗马船没有舵）

大型商务船只的动力主要是和船头垂直的大方帆（见下文），桨在大船上也存在，但是估计只是辅助动力。桨的优势是机动性强，所以一般战舰会以桨为主要动力，而商务帆船则不会。

船的载重还和制造的木料有关，树木的品种和采伐的季节都会影响到最终成品的质量。优质的橡树、柏树之类的木料在地中海分布并不广泛。尤其是如埃及这样的地方，要维持舰队就需要大量进口木材。托勒密王朝时期，与塞琉古波斯的木材贸易对埃及王国的海上安全非常重要。木料采集时间也很关键，不当季的树木内部湿度过大，会让船的自重变大。木材的价格也并不稳定，如公元前5-4世纪希腊地区就有木材价格上涨的记录。

最后还有关键的连接技术。早期，船板之间的连接也主要是钉子和其他绑缚物，这大大限制了船身的尺寸，一般不会超过25米长。直到公元前六世纪后半叶，希腊人才开始用榫卯结构造船（对。。榫卯结构并不是中国特色）。这一发展，提高了船只大小的上限。同时，尽管没有先造肋骨的技术，希腊罗马人对木材质量的掌控、船身形状的控制、船底平整度的把握都有很大进步，公元前4世纪后，他们还学会了用铅包裹船体防止蛀虫侵蚀。

西方古人可以造大船了。

土耳其Pabuç Burnu出土公元前6世纪沉船上的组装钉孔

最晚到公元前4世纪，百吨级的大船就已经出现，如希腊阿洛尼索斯岛（Alonnesos）1992年出土的沉船（公元前400年左右），船身最长就可达30米。船上出土了4200个陶瓶，加上里面货物，整艘船的载重可能在126吨以上。这个地方是现在唯一对游客开放的大型古代沉船遗迹，喜欢潜水的可以自己买票去希腊玩。。。

阿洛尼索斯岛沉船上的陶罐

到了希腊化和罗马时期，无论是考古还是文字史料都证明了百吨级大船的存在。这类船只最常见的用途，就是给首都运送粮食（annona）。罗马皇帝克劳狄乌斯就下令，只要有人能造出装得下1万modii粮食（约70吨）的大船，并且借给国家6年，就能有公民权。虽然这些船可能没有百吨，但是已经够大了。

《学说汇纂》（Digesta）里也记载：查士丁尼宣布，如果有人能给国家一艘5万modii的船或者五艘1万modii的船，就能免除各种赋税和杂役。一艘五万的船至少能装350吨货物。

而考古发现中，如La Madrague de Giens 1972年就发现了一艘公元前1世纪沉船，长40米、宽9米，上面还保存有2000个大陶罐，连货物合计约450-500吨。

La Madrague de Giens沉船水下考古现场

这些大船也为各种大型建筑工程提供了可能，比如图拉真的立柱由18块希腊帕罗斯岛的大理石建成，每块重约50吨，而西西里岛附近的海域中也发现了很多大理石材料，最重的一块有40吨。海运与大船保证了重型建材的运输。

大船时代的终结？

从三世纪开始，沉船中大船的数量逐渐变少，六世纪之后更是寥寥无几。对于这种现象，学界的解释也莫衷一是。牛津的安德鲁·威尔逊（Andrew Wilson）教授认为这是当时的经济和政治环境所致。三世纪后，罗马帝国长期动乱，运输风险的提升让商人不得不避免把所有货物放在一艘大船上。法国学者帕特里斯·庞梅（Patrice Pomey）则认为，这是由造船工艺导致。尤其在六世纪之后，斜帆取代方帆成为船的主要推动力。斜帆机动性强但是推动力和稳定性差，不适合大船。造多艘小快船比一艘大运货船更合算且安全。

方帆与斜帆比较图

最后，还需要强调的是，虽然古代有百吨以上的大船，但是它们并非主流。即便是二世纪之前，沉船材料中最多的还是50吨以下的船只。公元前218年的克劳迪娅法案（Lex Claudia）禁止元老家庭经商，具体做法就是禁止其拥有能容纳超过300个陶罐（约15吨）的船只。如果百吨巨轮随处可见，15吨的限制就太苛刻了。西塞罗书信中也赞叹过朋友的百吨大船。基本是对西塞罗这种吃过见过的罗马大贵族，这么大的船也并不常见。

参考书目

Casson, L. 1965. “Harbour and River Boats of Ancient Rome"

Harris, W. and Iara, K. 2012. Maritime Technology in the Ancient Economy.

Houston, G. W. 1988. “Ports in Perspective: Some Comparative Materials on Roman Merchant Ships and Ports”

Meiggs, R., 1983. Trees and Timber in the Ancient Mediterranean World.

Parker, A. J. 1992. Ancient Shipwrecks of the Mediterranean and the Roman Provin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