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平 || 混入77 级~~纪念77级入学40周年

清华77级校友高考回忆

专辑二文章(四)

混入77级

（纪念77级入学40周年）

作者：马少平

今天，2018年3月3日，是清华大学77级入学40周年纪念日。40年前的今天，我们满怀着学习知识的渴望之情，来到了清华园，开始了大学生活。1977年决定恢复高考之后，已经进入了下半年，高考是12月举行的，所以77级同学是1978年3月入学的。从去年初开始，同学们就建立了77级同学微信群，开始讨论如何纪念40年前那次改变了我们命运的高考，并最终决定把庆祝活动安排在2018年的校庆期间。

很多同学在写当年高考的回忆文章，这届同学中，入学前大多是知青或回乡青年，也有当军人、工人、售货员、售票员的，可以说是经历了各种磨难才参加了那次高考。我当时还是在校生，相对于这些同学来说，可能幸运的多，但也缺少了77级同学中那种特有的社会阅历，可以说是混入77级，不具有77级特点的77级学生。但是，与这些阅历丰富的同学同窗4年半（清华77级学制为4年半），也让我收获颇丰，受益匪浅。

我3岁的时候，随父亲工作调动，由唐山来到滦县，75年父母又工作调动回到唐山。我没有跟随父母走，一直在滦县上学，在这里接受了全部的中小学教育。那个时候正值那个时期，虽然每天去学校上课，但是基本上没法读书，课堂上整天乱哄哄的，学生不想学，老师也没法教，就这么混了几年。

在县城里，消息比较闭塞，已经到了1977年下半年，有老师通过在北京的亲戚了解到，可能要恢复高考，随后各种消息也纷纷传来，有说全面恢复高考的，也有说还是推荐为主的。对于在校生能否参加高考，也没有任何消息，印象中还填写过“志愿”上山下乡的“申请书”，作好第二年毕业后去下乡的准备。

具体什么时候获得可以参加高考的准确消息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距离高考时间已经不多了。这几天从网上查到的消息是1977年10月正式公布的恢复高考，而河北省的高考时间是1977年12月15日（1977年高考是各省分别命题，并且考试时间也不统一）。

获知恢复高考的正式消息后，首先忙碌起来的是我们的老师。很多老师翻箱倒柜找出存留不多的以前的教科书、试题等，从初中内容开始，为我们制定出两个月的复习计划，边复习，边练习，全部精力应对高考。当时什么材料也没有，所谓的教科书也是围绕阶级斗争、与工农业相结合的内容。如果不是当初老师们不分白天黑夜的帮我们复习，绝没有我的今天。一直对这些老师充满了感激之情。

由于多年没有正常教学，县教育局也不清楚这些学生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同时也为了给学生增加一些考试经验，县教育局组织了一次全县统考，有点类似于现在的模拟考试。所有的学生随机安排考场，监考老师全部是非本校老师。从来也没有经受过这么正式的考试，当时感觉很紧张。同样，由于多年没有组织过考试了，由于经验不足（出题者为几个工农兵学员毕业的大学生），统考试卷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在数学试卷中，有一道题应用题说的很不严格，可以有4种不同的理解。我看完题后，就觉得题目有问题，然后分4种不同的情况进行了解答。事后听说标准答案中只给出了一种情况的解答。还有一个题目完全超出了教学大纲，听数学老师说，他当时看到题就很气愤，曾质问教育局的相关人员：你们出题前就不了解一下我们讲过什么内容？还好，我利用所学的知识，用了比较长的篇幅竟然也把这题给做了出来。

在化学考试中，有一个与化学元素有关的题目，就在考试前几天，我从报纸上看到新发现了两个新元素，刚好与该题目有关，在正常答题之后，作为补充内容，我把这两个元素也做了回答，并注明是刚刚发现的。这一点连出题老师都没有预料到。据说当时在批改试卷现场，引起了改卷老师的长时间议论。多年之后，我们中学校长还经常在学生中说起此事。

物理也有一道题，有点类似现在的理综题，当然难度与现在的理综题没法比，但对于我们那个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题目的学生来说，有一定的难度。好在前面的题目解答的比较快，留有足够的时间思考，最终也做了出来。

已经忘记具体的作文题是什么了，大概是批判那什么给一个单位带来的变化。刚看到这个题目开始还真有点蒙，因为一直在学校，也不了解什么单位的情况，不知道写什么好。当时我在滦县读书，父母都在唐山市内，经常坐火车在滦县唐山之间往返。经过一阵思考之后，我以火车车厢内的变化为题，胡编了一通，完成了作文。

后来听数学老师说，在批改数学试卷时，还出现了一点问题。我们数学老师是这次全县统考数学试卷批改组组长，负责对批改结果进行抽查审核。当看到我的试卷时（从这一点来看，当时考试还不太正规，试卷上能看到考生的姓名），发现只有60几分，就认真地看了看，发现有两道大题批改有误，原因是我的答案没有在标准答案中，用了一种比标准答案更简单的方法。随即请相关老师做了修改。

这次全县统考共考了数、理、化、政治、语文5门课，其中物理和化学是一张试卷，每张试卷100分，总分共400分（77年高考也是如此）。最终我不仅获得总分第一名，还获得了除政治以外的其他3门单科（理化算1科）的第一名，政治是第3名。平均成绩是93分，高出第2名25分。

这次全县统考给了我很大的自信心，尤其是自认为很弱的语文也获得第一名，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报志愿的阶段。当时对于大学没有任何概念，也找不到任何资料，很多老师帮我出主意，各种意见都有，我也拿不定主意如何是好。班主任老师的意见是，什么专业你自己选，第一志愿一定要报清华北大。我问这两所学校的差别，老师说，北大偏文理，清华偏理工。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喜欢理工，就选择了清华，但是还是不知道选择什么专业，在那个小县城里，没有任何资料可供参考。刚好在本地的报纸上刊登了一些学校的专业目录，在清华大学栏目下，我看到了“自动控制”四个字，虽然不知道自动控制是干什么的，但凭感觉是个自己喜欢的专业，于是第一志愿就报了清华大学自动控制专业。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分别报了河北工学院和河北机电学院，选的也都是自动化相关的专业。第四志愿则是按照学校的要求，填写了“服从分配”。很多老师都支持我报考清华，但也有个别对我不太了解的老师在背后说些风凉话，说考了个县第一就觉得了不起了？就敢报清华了？咱县才多大点啊。搞得我都不敢再说报了清华了。

很多省市考试在河北省之前，老师们也是各尽所能收集其他省的试卷让我们练习，印象中做过北京的试卷，除了作文以外，感觉题目并不难，而作文一直是我的弱项。

1977年12月15日，决定一生命运的高考日终于来到了。作为在校生，由于还有来年参加高考的机会，这次只当作是一次练习，所以感觉并不紧张，轻轻松松的进了考场。考试很顺利，最害怕的作文运气也不错。这年河北省有两个作文题目供选择，一个是“我将怎样度过今后不平凡的二十三年”（指到2000年），我比较害怕这类作文题。但是当我看到第二个作文题目时，马上就轻松了下来，因为遇到了一个好写的题目：“园丁之歌——记我最尊敬的老师”，当时觉得真是幸运。在做物理题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题目很简单，就是一个计算变压器的题，基本上属于套用公式的题。但是偏偏题目的附图，在电源的地方画了一个直流电。我就犹豫了，是题画错了呢？还是就是考考生的“观察”能力？为此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按照直流电做了，并加上了必要的说明。考试结束一出考场，发现物理老师就在门口等着我呢，见我出来马上询问这题怎么做的。当听到我的答案之后，物理老师高兴的不得了。化学考试也遇到点问题。有一道题目，给出了某化学物质满足4个条件，让从候选的a、b、c、d中选择是哪一个。a、b很容易判断不是答案。我知道c满足4个条件中的3个，第4个条件我不知道是否满足。而d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物质，一点也不知道具有什么属性。看到题目就有点晕菜，不知道是c还是d。开始先选了c。等全部做完检查一遍之后，又开始思考这道题。学过c，如果它满足条件4，书中或者老师肯定会说，反复思考之后也想不起来老师说过这一点，我就断定c可能没有这个性质。当时一点也没有考试经验，也没有这方面的训练，但凭感觉答案就是d，虽然我对d一点也不了解。然后就如同压赌一样，把选择的答案修改为d。虽然如此，但心里还是没有任何把握，一出考场就找化学老师询问，结果还真押对了。

40年过去了，当年考了什么绝大部分早就忘记了，但是遇到这些小麻烦的题目，一直还有印象。

高考结束后，又进入了正常的上课，结果会怎样一点也没有多想，就想着考不上就来年再考，思想上也没有任何压力。

河北省集中在秦皇岛高考阅卷，我们学校的几位老师也去参加阅卷工作。这个期间我还代替参加阅卷的物理老师给我们年级4个班的同学讲授物理课，同学们可能是感到新奇吧？对我也非常尊重，上课时班长也规规矩矩的喊起立，同学一起喊老师好，倒是把我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过了也不知是多长时间，来了体检通知。我们同学们参加体检的不少，后来几天还又补充了一些参加体检的同学，所有参加体检的同学都显得非常的兴奋。那时我体弱多病，身体很不好，体检时还被查出营养不良，当时还挺担心的，害怕因为体检不合格而上不了大学。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是一个冬天的中午，天气虽冷，但阳光明媚。当时正是寒假期间，我从学校回到唐山市父母处。吃完午饭后午睡休息。就在我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的时候，我母亲突然从单位回到了家里，推开了房门对着我笑，高兴的合不拢嘴，说不出话来。我诧异地看着妈妈，问妈妈怎么了。很长时间之后，母亲才平静下来，对我说：学校（我们中学）老师来电话了，你被清华大学录取了。一听这话，我也高兴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立即前往火车站，买票赶去滦县，到学校领取清华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上写的是被电子工程系录取，没说什么专业。这电子工程系是干什么的一概不知，中学的老师也没有人知道。刚好一个老师在北京工作的亲戚来探亲，他是之前毕业的大学生，老师很热心的帮我咨询。这位亲戚看完录取通知书后，很神秘的对我说：这是一个保密专业。就没有任何下文了。

来到学校报到后，才知道就读的就是电子工程系的自动控制专业，此外还有计算机和无线电两个专业。1979年，电子工程系更名为计算机系，而原来的无线电系则从四川绵阳搬回北京，更名为电子工程系，无线电专业的同学也集体转系到新的电子工程系。

1977年我们县在校生中考上大学的只有我一人，很多同学第二年也考上了很好的学校。直到最近才知道那年对在校生录取是有名额限制的，北京市给了在校生300个名额，不知道河北省给了多少名额，应该不多。

就这样，混入了77级，幸运的成为了一名不具有77级特色的77级学生。 

图：1977年教育部关于推迟招生的报告及邓小平的批示。

之前是推荐入学，推迟招生意味着可能恢复高考

图：当时的教育部长关于招生工作的请示报告

图：人民日报正式报道恢复高考

图：北京市77级高考简章

图：河北省77级高考数学试题

图：清华报纸关于77级新生入学的报道，当时入学新生只有800多人，一个月后又扩招了200多人，录取共计1053人，其中一人未报到。

图：清华大学77级新生录取通知书

图：清华大学77级新生入学注意事项

图：北京市77级高考准考证

图：77级同学在西阶教室上课

图：分别是本科、研究生校徽，和77级本科毕业纪念章以及研究生毕业纪念章

图：1982年在人民大会堂召开首都77级毕业生大会

图：入学不久在图书馆前留念，那时断碑还在图书馆前

图：77级同学在主楼的纪念台阶，共毕业1017名同学，减员35人，包括中途出国、留级（含因专业原因转到78级）、退学和病逝等。

图：大学期间和同学出去郊游

图：运动会入场式

图：游颐和园合影留念

图：游长城留念

图：77级同学毕业时拍摄的全年级毕业照。

图：庆祝毕业30周年，77级同学在当年的毕业照上签名留念。

马少平

马少平，清华大学计算机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工智能学会副理事长，中国中文信息学会副理事长。长期从事人工智能相关技术的研究工作，尤其是在信息检索研究方面，取得了一系列的研究成果，先后承担多项973课题、863项目和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在TREC国际信息检索评测中，所领导的小组多次获得第一名。

北美清华校友会联合会(NAFTHAA)简介

北美清华校友会联合会（简称联合会）（英文名称：North America Federation of Tsinghua Alumni Associations，英文缩写：NAFTHAA）于2017年9月正式成立。联合会是由北美地区各大清华校友会自愿组成的非营利、非宗教和非政治性联合团体，会员单位是北美各地区的清华校友会。联合会旨在传承母校清华大学的文化；组织与协调跨北美地区的校友活动，促进北美各校友组织之间的交流与合作；支持和帮助北美各校友组织的发展，并通过北美各校友组织，为北美校友在生活、学习、工作和职业发展上提供帮助。

长按识别二维码关注

北美清华校友会联合会(NAFTHAA)公众号

往期热门文章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