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一个做刑辩业务的丈夫，突然要离家出走？
本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
你的人生肯定很诡异，
祝你好运。
——老斑鸠
他给我留下字条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可我没看。
等我再次看到字条的时候，他已经离家出走了。
是的，离家，出走。
我说的“出走”，指的是我再也没有看到他出现在我眼前。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了，听不到他的声音了，闻不到他的味道了……
我和他的微信聊天记录，也停止于几天之前。我甚至都没想过再给他发个消息问他去了哪里，因为我了解他，起码他现在是不会回复我的。
或者，他已经把我删除了？拉黑了？不，我不会给他发消息的，因为我不愿意真的面对这个现实。
我仿佛突然失去了他，就如同我突然遇见了他一样。——虽然，我从来没有验证过，可已经在我心里下了终审判决书。
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我看到字条上的字，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上面写的，竟然是：
我走了，去找寻一下自我。望见谅。
说真的，我们老夫老妻多少年，也都四十多岁的人了，突然还让我面对“找寻”“自我”和“见谅”这样的词语，真的挺让人难为情的。这样的词就不该出现在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身上，嗯，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觉得呢？
当然，你怎么觉得，对我来说也不是多么重要。我只知道，他走了，他留下一个字条就走了。
你或许以为这是个“月亮与六便士”的故事？不，我和他都知道，我们的“月亮”不只能给我们六便士。
你或许以为这是个“娜拉出走后会怎样”的故事？不，我和他没有矛盾，近期也没发生过什么摩擦。
但人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很容易冒出来——特别是在吃饱饭的时候——曾经，我和他都还以为：焦虑，大部分是因为没钱呢？
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们的钱尽管还不能让我们摆谱，可已经开始让我们感到糊涂了。
离家出走的他，我老公，已经是一个在我们这地方小有名气的刑辩律师了。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在帮别人缕清证据、摸清规则，排忧解难。可有时面对自己的收入、自己的业务时，他无助的样子，也如同一个在幼儿园玩耍落单的孩子，眼神迷茫的时候，能吞噬黑洞。
是的，没钱只能给人带来窘迫，反而会让人更专注于“搞钱”这件具体的事情上来。而“有钱”之后的焦虑，那才是真的焦虑。因为得到钱后，我们的生活有了很大的便利，也让我们很轻松的能实现一些想法。
同时，我们也要开始积极地为了得到“更多钱”，或者说为了“担心失去更多钱”，去考虑太多不确定因素，于是，我们开始焦虑了：
1，有了钱，有了业务，它们就能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吗？
2，做完这笔业务，下一笔业务会是在哪里呢？我们不会长时期开不了张，坐吃山空吧？
3，网络营销开始成为不少律师拓展业务的固定打法，我们曾经不解或者不屑的东西，正在抢夺我们手里的蛋糕？
4，如果我已经碰过100万元的事情了，我还愿意碰10万元的事情吗？如果我不碰，下一次等待我们的，会不会只是一个5万元的事情呢？
5，我们能闻到钱与业务的味道，可我们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接住它，那这种错过，对我们来说，特别是对一个中国人来说，从来就不是未曾拥有，那就叫做——损失。
……
我思绪万千……回到现实。
我陷入回忆，眼睛模糊得如虚焦的镜头，等我看清眼前时：此地空余，一张字条。
远处，角落，家里的猫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中看了我一眼，然后，不置可否，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继续睡去。
家里的电视机，突然出现了一阵打斗声，我瞄了一眼，是1982年版的《少林寺》。那时候的李连杰真是年轻啊，他应该不知道，在那个年代，他在这个电影里的荧幕形象，会影响多少青少年离家出走，去追寻自己的功夫梦、侠客梦。那时候的青少年，到现在也是人到中年、大腹便便，不知道他们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离家出走，是哑然失笑，还是面露纯真呢？
我猜测再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我的丈夫离家出走了，这就是事实。
他是个刑辩人，他的这十多年来，都在为各种人的生命与自由辩护，让那些当事人减轻刑罚、或保持生命符号去完成个人的救赎。
可这一次，他也遇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刑罚”，我认为这次他是真的焦虑了，他突然忘了自己到底是在为了什么奔忙。失去了自由的人，会极其渴望自由；失去了地位的人，会极其渴望地位；失去了生活与工作意义的人，如果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感到充实的理由，内心会突然充满无尽的虚无。
嗯，我想起来了，他曾经这么给我说过这些感受。可我没太在意，于是他的情绪压抑到哪个层次，是我再也没了解过的了。
他不缺案源的，他缺的是单个业务的价值反馈，以及让业务继续增长的所有动作……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答案。
他离家出走了，原本我是恼怒的，现在，我有些自责了。
我自责。我还是自己想的太多，对他关心不够。
可我也只能得到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就是：我再也无法和他对话了。我无法再从他的嘴里，听他亲口说出他的所思所想了。
曾经以为和他结婚这么多年，我们应该只剩下习惯，余下的时光，各忙各的，过过日子罢了，我们应该早已无爱了。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原来是这么爱他，没他在眼前的日子，他已经在我脑海出意外了无数次……如果思想犯罪也算刑罚，我估计我该千刀万剐。
我这样想着，手机响了。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他的号码——
“喂……哪位？”
“你问哪位？是我呀，老婆。”
“怎么是你……我的意思是，你找到自我了？只用了半天？”
“哈哈，哪有，起码也要三天吧。”
“你在哪里，需要我去找你吗？”
“我在动车上，出差。不用来找我。我还是为了业务上的事，是的，我找到一些新的思路了。”
“什么思路？”
“怎么优雅结束2020年、开启2021年的，刑辩人的思路。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具体一点呢？”
“未来，我将不再过度消耗我的体力、脑力，我想把我的个人价值，沉淀为更多的数据，帮助到我自己，和我的客户。让我的数据，变成我的职业人格。解放我的工作。”
“有意思，你准备怎么做？”
“打算去嵩山，去少林寺的老家看看。”
“所以……你的解决思路是，出家？”
“哈哈，你又在胡说八道。对于刑事法律人来说，这次去嵩山，不是出家，而是回家。”
“我有点听不懂了，你说吧，你到底要干嘛？”
“没干嘛啊，2020年12月11日~13日，庭立方第三届的年会，这次在河南郑州开啊。我应邀参加。”
“……”
“老婆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跟我说话呢？”
“没怎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想的有点多。你那字条写的，奇奇怪怪，且决绝。”
“哎……那是开个玩笑，你拿起字条，翻到背面，那才是我真的想说的。好了好了，动车要进隧道了信号不好，我要挂电话了哈。”
“好。”
“对了，老婆。”
“嗯？”
“你神经衰弱，且有臆想症，注意休息，记得吃药啊。我出完这趟差就马上赶回家来陪你。”
“好。”
挂完电话，我重新拿起了字条。
说是字条，其实也还是有一张A4纸大小，我看到正面，依然是那句话：
我走了，去找寻一下自我。望见谅。
我翻到背面，原来，有图有文字，是一张海报：
作者、排版 | 老斑鸠
校对、审核丨橙子、老斑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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