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o Plessas:科技萨满主义艺术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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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点
#Angelo Plessas
图片致谢艺术家以及Acne Studios / 《Acne Paper》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于1974年出生的雅典艺术家安吉洛·普莱萨斯 (Angelo Plessas) 正凭借最近与Acne Studios的限量合作系列逐渐进入中国观众的视野。结合“科技萨满主义” (technoshamansim) 的理念,普莱萨斯基于项目The Noospheric Society 中“智力圈精神绗缝斗篷”所运用的古希腊神秘符号,通过服饰实现了宇宙能量图示与可穿戴护身符之间的转化与统一。普莱萨斯长期致力于建立新的网络形式,他围绕互联网召集艺术家开展驻地研究项目和相关教学活动,以沉浸式的装置与公共行为呈现身体和冥想的劳作,实践的视野从跨越画廊空间延伸至渗透性的社会参与。在近期于洛杉矶马里布举行的发布会特别活动中,普莱萨斯呈现了一场乌托邦式的表演,他将疗愈的传递视为连接身体和自然的实验, 以此寻获古老神话与当代生活以及未来主义相互融合的可能。
普莱萨斯曾表示“互联网不应该被误导为一种工具,而是一种反对等级制度和社会习俗的结构”,进而指出神秘主义与先进技术将在未来相互重叠而得以长久的共存,它将促成一场精神性的革命,使我们面临的困境和危机转化为生产力来帮助我们突破旧世界的秩序。为了进一步了解普莱萨斯对人类与世界全新关系的思考,Art-Ba-Ba选取了刊登于中一篇关于普莱萨斯与写作者本·埃斯罕 (Ben Eastham) 的对谈。
以下访谈内容涉及精神与文化异质性在公共知识与集体意识中的连接,将从普莱萨斯于去年参加的第十三届韩国光州双年展中与萨满合作的经历出发,谈及普莱萨斯是如何通过有关“科技萨满主义艺术宣言” (Technoshamanist Art Manifesto) 的表演来重新定义科学与艺术创造之间的关系,以及无法用理性解释的神秘力量如何在当代生活状况中发挥作用,超自然技术的产生又会以怎样的面貌协助我们与自然合作并以此获得崭新的生活方式。
Acne Studios × Angelo Plessas限量合作系列发布会现场,洛杉矶马里布
神秘主义与自然净化
与 Angelo Plessas 对谈
采访者:Ben Eastham
翻译:Fiona He
如果将安吉洛·普莱萨斯的生活和他的艺术创作分开,将会是一个错误。他的创作即是打造出让人们和思想相遇的空间。具体包括:为擅长进行互联网创作的先锋艺术家搭建网站,在世界各地组织艺术家聚会,以及在雅典市基普赛利 (Kypseli) 地区运营展览空间等。在此,参观者将看到这位说话轻柔的艺术家坐在他的缝纫机前,将那些深奥的符号缝在他表演穿着的织物上。从科技乌托邦主义到海藻中的催情剂成分,安吉洛·普莱萨斯会展开各种天马行空的讨论。
普莱萨斯与他的伴侣、艺术家和建筑师安德列斯·安格利达克斯 (Andreas Angelidakis) 共同生活的公寓既是一个远离雅典喧嚣的“避难所”,也是一个聚会的空间。兼收并蓄的室内装饰融合了奥斯曼帝国的颓废、跳蚤市场的古玩和不拘一格的国际化风格——反映了艺术家对创作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以及他期待与他人建立连接的渴望。这使他成为了眼下雅典创意社群中的领导者。当我们见面时,普莱萨斯刚从韩国回来,他在那里受邀参加了著名的光州双年展。我们坐在他公寓的阳台上,在宽叶棕榈树的荫凉下,被他们那只在当地颇有名气且脾气苛刻的博美犬Lupo注视着。而在桌子的中央,立着一根小小的金色阳具模型。
——本·埃斯罕 (Ben Eastham)
在家中的安吉洛·普莱萨斯
本·埃斯罕:
我原本希望能在韩国见到你,但最后只能通过你在Instagram上发的照片追踪你在那里的生活。从你的隔离,在光州双年展上的表演,到你和萨满合作的经历。就请你来说说这趟旅行吧。
安吉洛·普莱萨斯:
这整个经历就像是一个启示。它开始于我在首尔酒店里为期两个星期的隔离。刚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这将是一场排毒之旅。我找到了自己的生活规律:睡醒起来,冥想打坐,做一些工作,阅读,然后运动。为了准备和萨满会面,我开始即兴创造一些仪式。时间过得是如此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在光州双年展上,我和萨满在我创造的装置里举行了一个仪式,我们邀请了当时在展览工作的人们参与进来。这个装置后来被留在双年展里,鼓励观众探索“科技萨满主义” (technoshamansim) ,并即兴创作他们自己的仪式。当然,疫情让这个空间多少失去了我所预期的公共性,但我仍然希望人们能把这些想法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安吉洛·普莱萨斯,作为迭代的The Noospheric Society项目提出了技术和萨满教之间的新关系(第13届光州双年展的一部分,由Natasha Ginwala和Defne Ayas在韩国策划),2021年2月到5月
在表演结束后,那位萨满邀请我来到她乡下的住所,庆祝一个重要的占星术事件。那大概是水瓶座时代的黎明,我不太确定,但她想做一个仪式来净化我。她住在半岛南端一个偏僻的地方。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她在独自行走时发现了她的守护神——看上去像一只老虎。所以她把大本营设在了那里。我们举行了持续了几个小时的仪式。我近乎进入了出神的状态。那是一种非常特别的体验。当时我感觉到狂喜,在之后的几天里我都特别愉悦。
安吉洛·普莱萨斯,The Noospheric Society 装置现场,2021年, 第13届光州双年展
安吉洛·普莱萨斯,Chrysanne Stathacos 装置现场,2021年, 第13届光州双年展
摄影:Sang tae Kim
本·埃斯罕:
你在表演时穿戴了这些看起来非常特别的披肩。这些织物色彩斑澜,镶饰着复杂的编码,将萨满仪式和新科技相关的符号及密码编织起来。你称它们为曼陀罗,是对另一个世界的象征性再现。我想它们展现了你对神秘主义和先进技术之间的多重兴趣。
身穿“智力圈精神绗缝斗篷”的安吉洛·普莱萨斯阅读“科技萨满主义艺术宣言”,2020年
摄影:Leda Maha
安吉洛·普莱萨斯:
这些披肩是我和萨满在举行仪式时使用的道具,旨在探索这个超级连接 (hyper connectivity) 时代中的真实自我。这些符号反映了我对萨满教和古希腊仪式,以及控制论和数字文化的兴趣。
这些织物与其说是曼陀罗,其实更像面具——在萨满仪式中,佩戴面具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它们采用反射电磁辐射的奥根塔 (orgonite) 织物制成。我认为它们就像威廉·赖希 (Wilhelm Reich) 的奥根蓄能器,可以收集贯穿宇宙的能量。除了作为仪式的道具,它们也是萨满教的纪念碑和身体的隐秘庇护所。因此,这些缝被就像游历中的萨满纪念碑,可穿戴的神庙,或护身的庇护所。它们是一种科技萨满主义的艺术道具。
安吉洛·普莱萨斯与萨满Dodam在湖边,作为公共空间的The Noospheric Society ,2021年, 第13届光州双年展
本·埃斯罕:
它们也是可穿戴的技术。通过材料和符号将穿戴者与萨满世界联系起来,但同时也保护他或她免受其害。从纯粹的美学角度来说,它们是这样的美丽,触感极佳。你的很多早期作品都以互联网为媒介。那么,这些织物是否代表了你向手工艺创作的转型?
安吉洛·普莱萨斯:
这些披肩是我亲手制作的,我甚至没有任何助手。我想暂停一下屏幕上的工作,找到一种使用身体和冥想的实践。我参加了一个老年女性的组织,就在艾克萨奇亚 (Exarchia) 区的拐角处,叫做“缝被协会” (Quilt Guild) 。我报名之后来到了这个挤满了养老金领取者的小公寓,开始学习缝纫。在此之前我从未缝过任何东西,甚至连缝纫机也没碰过,但我立刻爱上了它!所以我就一直用这些符号来制作缝被,并融合那些非常活泼的颜色:紫红色、绿色和金色。它们都是萨满教的传统颜色,因为它们能吸引神灵。
Acne Studios X Angelo Plessas “智力圈精神绗缝斗篷”图样细节
本·埃斯罕:
你在到达首尔之后经历了隔离,这其实不无好处。因为在参加萨满仪式之前,你必须清洁你的心智和身体。所以隔离几乎成为了一个准备活动。
安吉洛·普莱萨斯:
这是一个宣泄性的体验。它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有了新的关注点,就像一次精神断食。我刚结束隔离,那位萨满就建议我们见面,在一个湖边举行一些仪式,然后爬山去一个山洞。那是冬天里最冷的日子之一。这两个地方都可以通过消除思想和物质之间的界限让你的愿望成真。当我们进行这些仪式时,我的思维是如此的敏锐和强大。
安吉洛·普莱萨斯与萨满Dodam在湖边,作为公共空间的The Noospheric Society ,2021年, 第13届光州双年展
本·埃斯罕:
在当前全球形势、疫情和这个新时代的来临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个有趣的类比关系:在过去一年里,我们大多数人都被困在家里,等待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也许就像你的隔离一样,我们可以利用这段安静和自我反思的时间,为革新体验做好准备。我们已经有了一段摒除杂念的时间,现在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安吉洛·普莱萨斯:
我们正处在一个危机四伏的时代,但是危机也可以是生产力。旧世界的秩序已经终结,现在到了打破旧习惯、建立新秩序的时候。疫情改变了我们的神经通路,我相信这将带来一场精神革命。我所感觉到的是我们正在寻找新的方法,以便与事物和人建立联系,并且意识到了我们彼此之间都是相互关联的。
安吉洛·普莱萨斯, Inner Outer Circle 项目海报,2017年
本·埃斯罕:
你在“科技萨满主义艺术宣言” (Technoshamanist Art Manifesto) 中描述了这些新的连接形式,这份宣言提出了一个新的世界愿景,其中的神秘体验、科学理性主义和艺术创造力得到了调和。你为什么要写这份宣言?
安吉洛·普莱萨斯:
我喜欢宣言,因为它们提供了一个诗意版本的革命。我对历史上的艺术宣言特别着迷,你会从中看到,有许多宣言都是在变革期写成的,无论是在战争后,还是在一个国家摆脱殖民统治取得自由之后。从斯里兰卡到南美,宣言写作创造出新的思维方式和新的团体。但他们必将失败,因为他们是乌托邦式的。作为一个艺术家,我所感兴趣的是创造力对应失败的联系。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失败是反极权主义的。
安吉洛·普莱萨斯,阅读宣言#etinterbro5视频截帧,2016年
我之所以写“科技萨满主义艺术宣言”,是因为我相信艺术、科技和神秘主义是相互关联的。我们正在意识到,我们对这些知识形式的划分是不合理的。宣言者将艺术和生活结合,他们将生活方式看得与艺术一样的重要。我一直在寻找更新和更广泛的写作和交流方式,因此我把自己的宣言看作是表演作品,而不仅仅是文本。我创作它不是为了说服或取悦观众,而是因为它是将我的想法表达出来的最好方式。“科技萨满主义宣言”还与我诵读它的环境、以及我穿的服装息息相关。
米尔恰·伊利亚德 (Mircea Eliade) 曾经写到,萨满教是与世界连接的第一种技术和途径,这是我想通过这份宣言来探索的想法之一。
安吉洛·普莱萨斯邀请冥想家Mihalis Filinis教授跨越了瑜伽、生物能量学和轻度性治疗, 主题为 "密宗崛起"的第四次The Noospheric Society 活动,Parko Elefterias,2016年
本·埃斯罕:
萨满教也是起源最早的艺术。拉斯科 (Lascaux) 的洞穴绘画就是作为萨满教仪式的一部分而创作的,它们是用来交流的技术。这样思考艺术和科技的关系很有意思,因为我刚刚开始学习希腊语。今天早上在雅典散步时,我试图将词语和商店橱窗里展示的物品联系起来,以破解这些文字。我在一个摆满了颜料和画架的橱窗里看到了一个“科技” (techni) 的标志,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英语里“科技” (technology) 一词的词源在现代希腊语中仍然是“艺术”的意思。
安吉洛·普莱萨斯:
是的!艺术是一种用来阅读世界的技术,就像科学和萨满教一样。我们需要思考我们是如何阅读世界并与之相连接,因为当下的方式正在将我们与世界分开。而我们正在摧毁这个世界。
我们需要再次与我们的身体相连,并改变我们与技术的关系。最近我在读珍妮·奥德尔 (Jenny Odell) 的《如何无所事事:一种对注意力经济的抵抗》 (How to do nothing: resisting the attention economy) 。她写道:“随着身体的消失,我们感同身受的能力也在消失”。如果技术要成为移情的工具,那么它必须与身体相连。我是一个科技乌托邦主义者,所以我相信技术可以拓展我们的意识,让我们更接近彼此和世界。
安吉洛·普莱萨斯,第六届“永恒互联网兄弟会/姐妹会”的宣传片截帧,4分45秒
本·埃斯罕:
说到乌托邦,“永恒互联网兄弟会/姐妹会” (Eternal Internet Brotherhood/Sisterhood) 这个项目是怎么开始的?
安吉洛·普莱萨斯:
它是一个意外!2011年我接受了英国艺术团体Lucky PDF为《Dazed》杂志做的采访。他们让我想象一个项目——基于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我想到了一个营地,让互联网艺术家在世界上某个没有网络的地方见面和一起工作。我甚至为这个想法做了一张假海报,上面写着“永恒互联网兄弟会”将在第二年夏天启动。他们发布了这个消息,没有提到这是虚构的想法,我很快就收到了人们的邮件,询问我要如何参加—— 好吧,那我就不得不把它做出来了!所以我做了一个众筹页面,上面填满了关于兄弟会的视频声明,就像简短的宣言一样。我这部分的实践就是这样开始的。
安吉洛·普莱萨斯,“永恒互联网兄弟会/姐妹会”展览现场,2015年,雅典,由The Breeder支持,摄影:George Sfakianakis
本·埃斯罕:
你发起了一个虚构的项目,但它变成了现实。
安吉洛·普莱萨斯:
第一届兄弟会是在阿纳菲岛 (Anafi) 岛上发生的,我把这些艺术家召集到大自然里,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合作。当然那段时间很棒,好玩儿是很重要的,这也是项目的一部分。我们一共做了六次:分别在墨西哥、约旦河西岸、意大利、斯里兰卡,而最后的一届成为了2017年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的一部分,在那里我和市郊的社群展开了合作。
安吉洛·普莱萨斯,“永恒互联网兄弟会/姐妹会”活动现场,2012年,希腊阿纳菲岛
安吉洛·普莱萨斯,“永恒互联网兄弟会/姐妹会”活动现场(作为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的第二部分),2017年,德国
本·埃斯罕:
这些聚集也像是在创造短暂的乌托邦。而这又回到了宣言作为乌托邦的想法,因为它最终将必然失败,必然瓦解。
安吉洛·普莱萨斯:
我深受哈基姆·贝 (Hakim Bey) 和他的“临时自治区”的启发。这些空间总是临时的,因为这样才能阻止它们变成专制主义。但每年我们在结束聚会的时候,所有的艺术家都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实现他们的研讨会和教育项目。我们总觉得需要更多的时间,所以我决定做一个驻留的姐妹项目,我称之为“实验性教育草案” (Experimental Education Protocol) 。这个名字的灵感来自于华特·迪士尼 (Walt Disney) ,他想创造一个未来城市——未来社区设计原型 (Experimental Prototype Community of Tomorrow) ——也就是最终的佛罗里达“艾波卡特” (Epoct) 主题公园。因此,这些驻留项目为更多的教育项目和研讨项目创造了机会。
安吉洛·普莱萨斯,“实验性教育草案”项目装置现场,雅典美术学院,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以雅典为鉴”
本·埃斯罕:
你的工作非常关注于创建这样的小型社区。
安吉洛·普莱萨斯:
我在基普利运营的展览空间PET Projects,也是一个社区实验。我们在那里举办展览,我的工作室也在那里,所以它是一个人们可以随时前来参观的空间。艺术家运营的空间在展览制作上更具实验性,他们不必单纯地复制职业策展人通常在做的事,而我感兴趣的也正是扩充“展览可以是怎样的”这个想法。这个空间就像一个秘密结社:人们来到这里,参观一个小时的展览,他们看到我在缝被子,就和我闲聊上一个小时,我们什么都谈。
“教育草案”总是在我选择实现它们的地方进行专题研究。第一个专题是尼西罗斯岛 (Nisyro) 的火山,我们在那里呆了两个星期。第二个专题的灵感来自一个女人,她是我在雅典时的邻居,在二战期间她曾是一名间谍。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看到德国飞机在城外的机场里飞进飞出,她向抵抗组织报告了这些情况。我把这件事和德尔菲 (Delphi) 联系起来,那里的女人通过解读鸟的飞行来预测未来。所以,我们召集了十个来自不同领域的人,在德尔菲实地试验了一种新的学习模式。
安吉洛·普莱萨斯,第二期“实验性教育草案”项目声明
本·埃斯罕:
这让我想到了“科技萨满主义艺术宣言”中的一句话:“萨满和艺术家看到或听到的一切,都是一个需要解码的符号。”你探索接近和解读世界的各种方式,你对艺术的看法远远超出了在一个空间里展示作品的想法。它是你的生活方式,是你与他人互动、分享想法的方式。这可能是我们西方人需要适应的,即艺术不是制造相互无关的物体,而是我们与世界关系的延展。
安吉洛·普莱萨斯:
是的,艺术在传统上是与世界密不可分的。它一直和科学、宗教、以及生活方式有关。我对我们已经失去的知识或连接形式很感兴趣。在希腊,有很多美丽的仪式从古代世界一直延续到不久前,但却被教会摧毁了。这些符号被包含在我的缝被里。德尔菲是其中的一个地点,皮提亚 (Pythia) 坐在那里传达了神谕。所有伟大的领袖都拜访过她,并向她提问,让她指导他们的决策。
安吉洛·普莱萨斯,第二期“实验性教育草案”项目,2017年2月26日(星期六)至3月3日(星期五)
本·埃斯罕:
皮提亚实际上受到了风景的“启发”:她坐在火山口上的一个高脚凳上,通过阴道吸入一种气体——“神的气息”——使她进入出神的状态。令人着迷的是,古代世界中最强大的领袖都听从于她,因为他们明白——正如我们被启示的那样,有更大的力量在世界中发挥作用,而那是理性所无法解释的。你的作品也与此类似:它与失控有关,这是为了与更广泛的事物重新建立连接。它使人类去中心化,或者说是把人和宇宙放在了一个不同的关系中。
安吉洛·普莱萨斯:
我相信这些古老的知识形式可以带给我们全新的理解方式。那位萨满告诉我,我的一位祖先是萨满,我之所以成为艺术家,是因为这与我的文化和环境中最为接近、也是最适合我的选择。这两件事的愿望是一致的。那位萨满告诉我,我必须对世界和自然保持开放。我必须独自游荡,也需要休息,然后愿景就会出现。
主题为“探索关系的新大陆”的第三期“实验性教育草案”中的安吉洛·普莱萨斯
本·埃斯罕:
在“技术萨满主义艺术宣言”中,你写到了勒内·笛卡尔 (René Descartes) 是如何在梦醒后提出了“我思故我在”的命题;艾萨克·牛顿 (Isaac Newton) 是在睡觉时被一个苹果砸在了头上,才得到了万有引力的启示;阿基米德在沐浴时做白日梦,然后遭遇了他的“尤里卡!” (Eureka!) 时刻。当我们做梦时,世界就展现在我们面前。
安吉洛·普莱萨斯:
人们说,笛卡尔是在生病时得到了启示,在病重的时候,你可能会进入这种非常强烈的、近乎狂喜的状态。这几乎就是一种萨满体验,因为你会离开身体。这就是艺术家、哲学家、科学家和萨满在接收灵感和创造新想法时的状态。它关乎到与世界连接的。
安吉洛·普莱萨斯, Dead Sea Deadlines 直播视频截帧,2014年
安吉洛·普莱萨斯,Golden Carpet, 死海,2014年
本·埃斯罕:
当整个世界都因为一种微小病毒而停下来以后,认为一个人可以与整个世界分割开来的想法似乎变得非常疯狂。如果说我们正在进入水瓶座时代,那么过去的世界带给我们的教训就是,我们是完全受世界支配的,它穿过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调整自己以适应它。
安吉洛·普莱萨斯:
我们已经忽视自然太久了,现在它在向我们反击,让我们意识到它的存在,以及我们必须和它合作。我想我们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无法完全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们将找到崭新的生活方式。
安吉洛·普莱萨斯与达内·阿内西阿杜在Castello di Fosdinovo,2015年
Luca Pozzi与Kris Lemsalu在Pidurangala岩石上合作“永恒互联网兄弟会/姐妹会”项目,The Wind of Change, ceremony,2016年,锡吉里耶,斯里兰卡。
本·埃斯罕:
你如何看待我们未来的生活?
安吉洛·普莱萨斯:
我认为我们正在放弃这样一个想法,即城市是一个有创造性的地方。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它更接贴近自然,而科技将使这种新的生活方式成为可能。蒙古的游牧民族为我们未来的生活方式提供了一种模式。他们的生活非常传统,但同时紧密连接。他们只配备非常基本的用品,但智能手机是他们的必备品,他们用它来导航、交流和见面;还有太阳能电池板,这样他们就可以给手机充电。我相信我们正在进入只需要携带一个迷你设备的阶段,一个如同戒指大小的东西,但却能满足我们所有的需求。这种技术将是功能性的,但它也是超自然的,它会是美丽的。
安吉洛·普莱萨斯于2021年3月在instagram上发布关于控制论中手的象征
本·埃斯罕:
所以这不是在科技和自然、进步和传统之间做出选择。也许这就是新世界的模样。它将两个想法连接起来,而无需在两者之间进行选择。
安吉洛·普莱萨斯:
我们社会所面临的问题不是科技,而是资本主义。大型企业将互联网殖民,进而转化我们的注意力为利益。但如果我们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改变它,并重获我们的注意力。与其用无穷无尽的视觉刺激——新闻、弹窗、社交媒体推文——来淹没我们的思想,我们可以用技术来解放我们的心智。但我们必须让思想保持开放,摒除杂念。
我的伴侣安德列斯和我正在山里建一座房子。那位萨满说我应该在那里呆一段时间。她说我务必多呆在山里,在夜晚冥想散步。山里有很多的野生动物,有野猪,甚至是熊。我的任务是琢磨出一个新的神灵。这个神将成为我的护身符。这座房子被称为“护身符之屋” (Casa Talismano) 。它本身就是一个护身符。它将作为我的实践来拓展“闭关”的概念。我的艺术将成为我的生活方式。
安德列斯·安格利达克斯与安吉洛·普莱萨斯,“Headquarters”展览现场,2009年
本·埃斯罕:
我对闭关的想法很感兴趣:你需要断开联系以建立新的联系,离开社会以建立新的社区。你让这些活动在偏远的地区发生,也是在经济活动和传统生产力的空间之外。
安吉洛·普莱萨斯:
这就是我想在山里的房子里做的事,我想邀请艺术家和作家来这里住下。这是一个有可能与自我、以及与他人重新建立连接的地方;我们将重获注意力,用一种激进的方式再度进行调整。疫情使我们重新思考人类与世界的关系。我们不得不改变我们的想法,因为我们已经明白了我们必须与身体重新连接,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关联的,而注意力则是最首要的。解放心智是最激进和最具革命性的事情。然后,我会在山里找到我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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