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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中的“赤裸展览”

Art-Ba-Ba办公室 Art Ba Ba 2023-10-15




 

赵要,《有神的信号——抑郁症,我们分享的秘密》,2018

屏幕,木头,钉子,布,塑料膜,皮毛,地毯

96 × 89 × 133 cm

☞  观点

# 晦暗里,身体循光深潜






文 / 王亚敏

图片致谢北丘当代美术馆






晦暗中 






在近期俄乌战场上,混凝土搅拌车般的军用移动焚尸炉,成千上万战死人员遗体的数字扫描人肉……这些可见和公开的极端管理充斥着各种身体的恐惧、悲哀和压抑最新阶段的生命政治将自己表现为最为初级和原始阶段的“身体管理”,行政的,或者社会基础设施的;物质的,或者数字的。


翻看策展人杨天歌的手册阐释,“晦暗里,身体循光深潜”起意于当前的形势。展览循着北丘当代美术馆(南京)源于“防空洞”上层的自带压抑逼仄的晦暗空间,引领观者踏入一种艺术语境中的,解开意识形态和政治羁绊的,“裸露身体”的绽放。



“晦暗里,身体循光深潜”展览现场,北丘当代美术馆,2022




错落的作品通过不同的布光,隐约勾勒出整个展览的空间。加上美术馆前身类似阁楼形态的空间繁复的分割,进一步的压抑感加强了晦暗的氛围。由于疫情,南京也刚刚允许展览试行开放,预约限流。所以展厅比较空寂,作为观者,可以慢慢地与每一件作品独处。     



冯至炫,《奥西曼提斯的品味解读 - 196不饱和树脂、玻璃钢纤维、双组份聚氨酯清漆、丙烯酸树脂、丙烯酸炫彩珍珠》,2021

综合材料,220 × 120 × 150 cm



冯至炫,《平行光彩 - 3030欧标铝型材及其配件、塑钢ABS连体花瓶模具、亚克力板、鸡血石、红硅砂、石英砂、196不饱和树脂、PU硬质硬质高密度仿木塑料、默克金粉、玻璃钢纤维布》,2021

综合材料,195 × 135 × 30 cm




你可以靠近作品仔细揣摩,冯至炫的一组装置散落蹲伏在展厅中,材质奇幻,形态有点像南京特有的麒麟神兽。让人好奇这一形态的“包浆”是如何被巧夺天工般地打造出来的,抑或另一组依靠廊柱的人形作品是如何制造出世界之风化的效果。胡伟的作品《水生入侵》系列,也调动了观者同类的身体反应,包括马树青日复一日地堆积色料的作品《夏》等。感同身受,你会觉察到这些作品共同的“形像”感确实是身体性的。这让观者面对复杂、莫名的人工物质,在崇拜人类自身造物的同时,保有对自己和外在异物的惊奇,却让观者暂时摆脱了应有的莫名恐惧,那种我们在面对当前遭遇的病毒生物,以及一片白色的防护制服后面的陌生的人类同伴时的一丝丝莫名的恐惧。



胡伟,《水生入侵N0.6》,2021

窑制烧铸玻璃、矿物颜料、匣钵基座(耐火砂、陶土、釉)、黑铁、LED灯、变压器,97.2 × 36 × 36 cm




或许让观者感到最自在的是可以躺在陈丹笛子《今夜我醒着》的双人凉麻床垫上仰望录像作品,此时观者也无需弄清楚自己的身体所导向的是作品的一部分,还是展览布置的一部分。登上两个单独的小楼台后看到的两部录像长片,分别是胡伟《风下之乡》以及伊朗和俄罗斯裔艺术家组合Pejvak《界》。前一部作品自带慵懒的南亚风情,后一部则是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粗粝而质感的历史景观。两部影像都可以让人放松地看完,后一部作品或许会让观者想起每晚入睡前必刷一遍的俄乌战争的推特。



陈丹笛子,《今夜我醒着》,2021

双频影像(高清,有声),3分19秒









赤裸展览 






走过米利亚姆·卡恩、段正渠、傅强、范尼·吉奎尔、马可鲁、加百列·里科、尼可拉斯·里普绍夫、苏畅、杉本博司、王忠杰、吴杉等艺术家的作品,其作品中对“身体”的涉及是多样的,不同的观者会通过自身的身体感串联起不同的印象。



“晦暗里,身体循光深潜”展览现场,北丘当代美术馆,2022



王忠杰,《三个梦》,2004

布面丙烯,160 × 240 cm




确实,策展人意图通过“去意识形态化的前设”,“无意”卷入“身份政治”,以及“对(身体)有建构作用的社会政治”,来讨论“个体的身体感知”和那些“有普遍意义的体感”。但这是否就是近期我们所关注的“赤裸生命”的身体:一种“赤裸身体”?当然,这里的身体也是多重的,展览本身也是层次饱满的。在这晦暗的展览中,赵要的一件独立的《有神的信号——抑郁症,我们分享的秘密》可以被借用来考察展览策划的“身体”思路。



赵要,《有神的信号——抑郁症,我们分享的秘密》,2018

屏幕,木头,钉子,布,塑料膜,皮毛,地毯

96 × 89 × 133 cm




不同于这一系列早先的展览版本,小棚屋的群落直接落在地面,观众可以信步穿梭期间,或可仔细探头进入张望。“晦暗里,身体循光深潜”展出的是远远地被圈在一大片红色圆台中心的一间小棚屋,既草根又有点出世感,似乎是用于某种神道法事的。从小屋里面传出像是神谕或者宣道的喃喃自语。由于是英语的声音,观者可能需要蹲下去,隔着圆台,透过垂到小木屋一半高度的门帘,从下半部分往里窥探:一面泛绿的液晶电视屏幕,循环播放着同步语音的中英文字幕,内容大致上看起来像是一大段描述和纠结某种抑郁状态的话。在这里,我们可以试着揣测一次“身体”的自我展开:作品中的身体可能是一个抑郁症的虚拟身体,可视、可听但是不可触——艺术家的身体是置身作品之外的客观视角,一种上帝视角——观者蹲下去学习和探究,或可进一步得知这是一间实际上是艺术家从藏区搬回的,僧人用于独自进修的木质小屋……意识形态话语不免慢慢纠缠上身。这一观者的身体动作一次性串联制造出这样一个多重身体的感知空间。一个展览空间?



苏畅,《20210420》,2021

高强石膏、麻、胶、聚丙乙烯,33 × 27 × 78 cm




对应策展人构思的具有“三重身体”的展览:“艺术作品中对于身体的表现”,“艺术家身体的浮现与在场”,以及“观众置身于展览空间中的身体感知”。那么,对于整个“晦暗里,身体循光深潜”来说,像在《有神的信号——抑郁症,我们分享的秘密》中的观者的身体探究那样的,促动和激活一次三重身体之整合的事件会是什么呢?我们甚至可以进一步将这一多重身体的场域,放大到更大的展览以外的社会空间来看,美术馆及其展览和话语是否就是这样一个大型小木屋及其圈住的平台呢?展览之身体,在这一场域中,会成为赤裸身体吗?


在当前形势下,这是一个颇具挑战性的问题。一方面,我们正切身观察和体验着,我们在程度不一的隔离中观看和体验的两种战争的每日进程和人身伤害,既是战场数据统计的,是人道灾难的,又是人与病毒之间的,也更加是人与人与之间的。另一方面,奇怪但是现实的,我们也置身一种见怪不怪的,或者只能在理论或艺术上审美的“身体政治”中,它完全不关涉我们自己的身体,无害亦无益。这难道不正是一种无奈的,被赤裸的现实吗?我们不是有点像那个徘徊在《有神的信号——抑郁症,我们分享的秘密》圆台外的观者吗?







像水一样吧






范尼·吉奎尔,与爱丽丝·德朗热合作完成,《你可曾见过岩石的心跳?》,2021

有声视频,2分32秒




被暴力赤裸的身体需要诉诸暴力回应吗?在关于某件作品的一段阐释中,参展艺术家胡伟引用了香港动作影星和传奇武术家李小龙一段经典访谈:清空你的思绪。无形无式,像水一样。将水倒入杯中,它变成杯的形状;将水倒入瓶中,它变成瓶的形状;将水倒入茶壶中,它变成茶壶的形状。水可静静流淌,亦可猛烈撞击,像水一样吧,朋友!


这样一种哲学化的运用身体的比喻,提供了一个我们所熟悉的,无所不在的艺术家的身体形象及其策略:通过收集一路的杂物和搞出音乐,编织各种各样的鞭子来和朋友们相互在街头鞭笞,现身在各种表演性讲座以及动作表演等等,有时通过绘画,有时通过做装置,有时通过表演或者行动,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身体。作为大众艺术家,作为现实的社会公众人物的身体,李小龙实践了自己的哲学,在肉体身手的自我训练、在写作和表演艺术、在功夫导师、明星和家庭生活等诸多人生搏击的场合中变身穿越。但即便是他猝死在女星丁佩家中,在一种幻想的身体破灭之后,李小龙最终仍旧被定格禁闭在了一个夹在东西之间的,流行抵抗文化的身体意象中,持续束缚着一代代的亚非拉青年的身体想象。



尼可拉斯·里普绍夫,《第三手 I-V》,2021

综合材料,45 × 140 × 188 cm




在所有的艺术家的案例中,这是否仅仅是一种赤裸的身体,是否仍然被羁绊在艺术家的身份政治中,被羁绊在艺术及语言的小木屋中,受制于现实的暴力?尤其是,存在的现实,它并不一定以显性和明明白白的暴力来实施身体管理,它甚至可能常常会以诉诸日常平和的行政管理,更别提系统和语言了,包括艺术及其展览自身。 


所以,当前,还是一个老问题:我们身体的潜能?我们还有什么能耐,展览还有什么能耐?除了尝试蹲下来,远远地去辨识那屏幕上闪过的一大段抑郁的中文,我们还能做什么?






  晦暗里,身体循光深潜”

展   期:2022.03.18-06.05

策展人:杨天歌

艺术家:米利亚姆·卡恩、陈丹笛子、段正渠、冯至炫、傅强、范尼·吉奎尔、胡伟、吕智强、马可鲁、马树青、Pejvak、加百列·里科、尼可拉斯·里普绍夫、苏畅、杉本博司、王忠杰、吴杉、赵要

地   址:| 江苏省南京市北京东路1号环亚凯瑟琳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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