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 一场关于食物和身体的自我袒露
作者：cong
编辑：不虞
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一场线下见面了。第一波寒潮侵入南方，让人瑟瑟缩缩穿起了风衣。午后三点小组，长达半年没有去见见这些可爱的朋友了。
奇妙的场域，我们并不熟悉，但关于“食物和身体”的话题，让每个人都想要自我袒露，是那些日常里不轻易说起的，关于食物和我的身体的故事。或许因为伤疤被揭开被看见，我有些微的抗拒，去动笔写下那天的回顾。
我们都活泼泼地说起自己，然而当话题转向这场见面的正题，却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情绪奔涌。我惊讶甚至震惊，为什么每个女生，或多或少都经历了因为食物而带来的压迫和自我怀疑。
每个人有不同的个性、家庭环境和成长地域，这些都会影响我们对食物的感受和态度。
有人充分享受食物的乐趣，有人则在食物带来的快乐和罪恶中挣扎。
有人把食物视作一件必要的麻烦事，但有天突然发现，和喜欢的人一起分享食物，也会带来幸福。
有人惊奇地察觉，自己似乎总是比别人吃得多，从而感到羞愧。“一个人的胃才那么小，但你却要吃这么一大碗面。”这样说来，确实很有道理。而有人总是会被身边人看似友好地关照，“你吃得太少了。”
关于进食的规训，这里有许许多多，不管你选择遵从哪一面，都可能受到有意无意地教育，指责，甚至羞辱。我们充满了困惑，到底一个女性，该吃多少才是合理的正确的。
有人在十几岁时，就听到周围的声音说，这样的身体不标准不美，于是我们开始了对自我身体的审查，开始了对食物的对抗。“在意吃太多食物给身体带来的变化”早早被植入我们的大脑。
情绪性进食、暴食厌食，通过食物抚慰自己也感受虚无。我们忘记了享受食物本身，也战战兢兢于食物给身体带来的破坏性。但身体远比我们想象得强大。
而食物只是食物而已，它不会毁掉我们。某些关于健康的言论，也可能是被构建的谎言。
我自己关于食物和身体的经验，却是对食物的不屑，以及一直以来在被安排稳妥的生活里，作为工具人，对食物及对自己的身体，无知无感。
我曾经不能理解别人对食物的热情，我将这种滔滔不绝的探究和讨论，定性为贪婪。人应该克制地生活，努力地劳作。而享受食物，享受身体的欲望，听从本能，这是隐秘而羞耻的。
食物不是用来享受的，那只是填饱肚子的工具。长达二十多年的生活，我处在一种矛盾里：我一直都在享受食物带来的快乐，但却羞于承认它。
我也不太能察觉饥饱。儿时的我有很多吃撑的记忆，当我觉得某样食物好吃，我会忍不住一直吃下去，直到肚子胀得难受才停止。而在中学时代开始寄宿生涯后，大部分时间的生活被别人安排，是有一个范式的：该上课该休息，该吃饭，吃多少。
也就在这几年间，我才真正察觉到什么是饱足，什么是饥饿。
当没有人再为你安排生活时，工具人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弹，情绪沮丧。直到突然意识到，你越来越难受，是因为，从早上起床到中午1点了，你什么都没吃。
从那天起，我试着去感知自己的身体，去察觉自己的身体到底需要什么，天凉脚会冷，要穿上暖和的袜子；胃说足够了，就不再吃直到堵着嗓子眼……慢慢明白如何才能不像一个工具人那样活着，不再按别人给什么就接受什么的设定去生活。
疫情以来的近两年时间内，我一直在控制体重，通过运动和合理饮食，尝试掌控自己的身体。但那场见面会后，我放松了自己对食物的严苛把控。
因为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奇妙的结论：
身体自会掌控，食物如此重要，不如现在开始享受。
其他人想说的话
Busy
不虞
虽然我持续在胖，虽然衣柜里越来越多衣服穿不了，虽然我常常一边觉得不对一边讲关于体重的话，虽然感受到服装行业对我的拒绝，虽然我不喜欢这些肉和脂肪，虽然认为身型变化意味青春离去，虽然我要努力抵御环境中的否定，虽然我会不开心，但我从来没有因为体重羞耻过。
虽然在食物和身体相关的事情上我常常羞怯，用隐藏来应对“自己和其他人不同”这件事，我以为这很孱弱。但我发现这里面仍蕴含力量，柔韧但有力。
那天，我看到很多疼痛，挣扎，但不知道如何抚慰。甚至不敢惊动。语言和理性都有苍白和无力的那面。好像除了彼时的倾听，仍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米奇
本来回到独处的状态下，担心自己是不是只是输出了没用的屁话。但是伴随着说出口，好像还是有一些东西消融了。
决定正式开始讨厌“食物—贪吃—肥胖”的单一进路了。食物和身体的关系，不该、不是、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条线，它一定也是复杂多变的。
我承认自己喜欢食物，也越来越喜欢我的身体了。
一段时间前，我开始有意识地探索身体的感受，做运动也让我发现了更多我的身体（发现从不知道在那里的肌肉，发现不同动作的发力方式，发现四肢运动能力的不均衡，也发现自己长久以来错误地使用膝盖）。这个过程进展缓慢，但是没有负担感，没有体重上数值的逼迫，就只是在做想做的事情，好好对待这个长久以来为我服务、并且将长久服役的身体。
活动中最喜欢的是那些停顿和等待的时刻，在一个人的悲伤痛苦占领身体的时候，支撑起那些间隙的是尊重和信任。我会觉得没有匆忙而至的抚慰，是因为相信她说出来就是认定自己已经能够面对这一切，能接受这些曾经的困扰，也能走出残存的后续、走进一种新生活。
也喜欢大家畅所欲言，喜欢大家安心地分享自己的故事。想和午后三点多多见面！
火龙果
我自己是一个一饿就会手抖的人，肠胃炎是16年就有的，对于饮食一直不是很注意，经常腹泻。曾经我会认为每天喂食自己是一件很俗套的事，吃东西仿佛就是为了果腹，但胃口真的是随着天气和心情会改变，跟同学聚会发现自己的饭量确实是比其他人大，现在已经练就出来男生说我吃得多我会怼回去，但女生说我的话，还是会比较难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变成了“饭桶”的意思。
我很喜欢大家逐渐自我表露的过程，包括讲到自己来参加活动之前的紧张和焦虑。我觉得这是察觉和接纳自己的一个重要过程，也是一种新型的交友方式。听到大家所讲，有的朋友也经历了一段一个人的时光，我想到的是，原来大城市里不止我一个人寂寞。
小鱼
吃是一件关于感受生命和觉得自己值不值得活着的一件大事。
吃好，是怎样，饥饿是怎样，饱腹是怎样，吃到哪个程度舒服是怎样。
为什么会暴饮暴食，体重和吃的关系。能不能用吃东西作为奖励。
我发现吃是一件很本能的事，但是中间有很多别人的话语横亘在这个自己吃多少，想不想吃里面。
在你成长过程中，吃这件很自然的事情，夹杂了太多别人的态度，别人的评价，别人的权力之下的诱惑。很多，多到怀疑自己的本能，甚至根深蒂固地左右着自己的生死信念。
爸妈，一边说你胖，一边劝吃的；社会里同事觉得不吃肉不好的，健身教练说的吃得好坏之分的，所有这些让你觉得好像自己没有了自主的选择权利。
为什么这么一个本能的行为，自己要承担这么多别人的要求。
如果家庭结构里，是有要求，是有评价，是有最好的，所以吃也可能不那么简单到只能自己选择。等自己不再弱小，等自己知道这是自己要有全权选择的事，本应是自己的选择，可能会有更多自我关注。
MoMo
听伙伴讲的故事，我仿佛感同身受，因为我妈也曾对我说一些很家常的话（最近去健身房锻炼瘦了吗），而我会被这这些看起来很正常不过的话语所激怒，大概也是因为很多时候我做很多努力才学会放下和解甚至只是在单纯地自我欺骗，而这一句话直接让我被打回原形。
首先现在是觉得很对不起我妈，因为她是在关心你，只是她还没有找到方法。其次是感谢这个人是我妈，能在我大发雷霆的时候耐心且和气地理解我，学习如何和一个情绪不稳定的打工人交流而不是把自己放在我是你妈的位置上表现出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好像有点跑题，我想说的就是这次伙伴们的分享突然让我意识到我一直在很自私地关注自己的情绪，可能无意给别人也带来了很多负面冲击。总之这场活动让我想要温柔对待自己身边的很多人。
我很喜欢这种没有特别要达成目的和共识的分享，聆听别人的故事，不管是能从中获得“我也是这样！”的同辈支持，还是收获一个完全陌生的想法和感受，这都是一段鲜活的人生经历啊！
H
想分享过去长时间和暴食和身材焦虑相处的经历，也有一些对自己和身体关系的思考：
在减肥的主流话语里面身体总是一个需要被控制的对象，而且假定我们一定可以超越身体本身去管控它，如果你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操纵身体，就是个人的软弱或无能。
但那一段经历会让我觉得身体是有自己的“意志”的，我们没办法不去在意它本身的感受和反应而试图和它割裂、而去控制它。
除此之外，也希望身边人对身材焦虑或者想减肥的女性有更多的共情吧，别去指责这是女性没有给自己赋权而无法逃脱父权审美的框架，个体的生命复杂且感受真实，希望我们能更多地体谅彼此和陪伴彼此。
喜欢活动中自由自在聊天的氛围，笑声和眼泪都可以放心地出来，每个人都有表达的机会，在自己表达的时候也感觉到大家在注视我和倾听我，感觉有被包容和包裹在软乎乎的棉絮里。
最后
谢谢大家认真写了上面这些话，谢谢大家交托给彼此的信任和真诚。
在这周日下午我们做了相关主题的读书会，欢迎来一起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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