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科学家开始玩隐喻,毁灭与创造只用一朝夕
《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
[智利]本哈明·拉巴图特
“那团火已经燃烧在我心里,把以前的我给烧尽了。我对事物的感觉变了,我和他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纽带了,也没有需要珍视的回忆,或是催我前进的梦想。”
——摘自《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
作者:luxuan
爱电影但从没想过拍电影的摄影迷
这是一部获得2021年国际布克奖的小说。智利小说家本杰明·拉巴图特,将科学史上令人惊叹的重大发现、及作为书写对象的科学家们所处的时代──两次世界大战时期,编织为四个故事:《普鲁士蓝》、《史瓦西奇点》、《心之心》以及《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
《When We Cease to Understand the World》
Bejamin Labatut
这是一部堪称奇特的小说。作家拓展了小说边界,在传统小说中注入大量物理、数学、天文学科普类知识,以科学投射时代,令两者共鸣,震颤读者的心。读者将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作家借古喻今的用心、对未来的担忧。这种科学研究与时代现实之间的共鸣在第一篇和第二篇短篇中堪称惊艳。《普鲁士蓝》讲述战争毒气的发明者弗里茨·哈伯从空气中成功提取氮气。其初衷在于为火药生产提供原材料。这一发明一方面拉长世界大战的战程,但同时令20世纪全球性饥荒难题迎刃而解——因为氮气首先解决了肥料短缺的问题。这种悖论还表现在哈伯为德国发明的齐克隆B成为灭虱杀虫的制胜法宝,但也成为希特勒毒杀集中营犹太人包括哈伯亲属的重要武器。而以齐克隆B为基础研制而成的氰化物,则为面对覆灭恐惧不已的纳粹,提供了自我了断的最便捷的通道。氰化物的源头则是1782年出现的现代合成颜料:普鲁士蓝,普鲁士蓝则出现在众多经典绘画作品中。《普鲁士蓝》通篇在以科学与史实铺就的崎岖“管道”中,以辩证思维呈现事实的多个面向。在思维的不断翻滚中,拉巴图特最终以哈伯临终前的想象为这场无休止的翻转定调:
弗里茨·哈伯
“在弗里茨·哈伯去世时随身带着的少数几样东西里,人们发现了一封他写给妻子的信。在信中他坦言,他感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内疚,但并不是因为他在这么多人的死亡中直接或间接地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而是说,他从空气中提取氮气的做法改变了地球的自然平衡,他担心世界的未来将不再属于人类,而是属于植物,因为,只要世界人口缩减到前现代的水平,哪怕只有几十年,这些植物就会刹不住地疯长,借着人类遗留给它们的过剩的养分,到那时,它们就会在地球表面蔓延开来,直到将它彻底填满,把所有的生命形式都淹死在一片可怕的绿色里。”
《史瓦西奇点》则是从史瓦西探求黑洞入手,将德国物理学家史瓦西的研究过程,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合,互为投射之所在:所处时代的压力成为史瓦西天文研究的灵感来源之一,而他最终所探求的黑洞,则堪称完美的时代隐喻。史瓦西奇点是一个怪东西,是史瓦西从一个科学假想出发,推算出来的一个在当时看来完全称得上是“形而上的谵妄”。在这位物理学家的严谨推理下,史瓦西奇点及史瓦西半径成为一个必然的存在,并且任何物体都可以生成奇点。作者拉巴图特在本篇小说的结尾以双重结尾的结构重述着他所要表达的主旨:深陷世界大战的世界,正如史瓦西奇点,人类意志的充分集中和压缩,形成了一个类似精神空间中的奇点。形成的这个东西正在将人心与现实紧紧攥住,令其无法逃脱。
史瓦西黑洞
当读者阅读到第三篇短篇《心之心》时,前两篇作品散发出的稳重、细腻的气质在这里开始消散,读者将进入另一番颇具玄幻的境地,玄幻之处主要依靠的是主人公格罗腾迪克与他的继任者望月新一神秘又疯癫的行为举止来体现。但透过叙事这个的壳向内核看去,我们看到的是早在20世纪,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众多作品中一再重复的、巴赫金称之为“复调”的理念,意即每一位人物拥有自己坚定的立场,众多人物抒发自我观念的场面成就一场场极具张力、迸发着痛苦或快乐的复调乐曲。而那似乎具有复眼般卓越天赋之人,则因不止具有一个单方面视角的人物,落入悲惨的下场,例如《白痴》中的梅诗金公爵。
回到《心之心》这篇小说的世界中,二十世纪最富盛名的数学天才亚历山大·格罗腾迪克之所以抛弃所有的成就和社会关系,是因为他在研究“心之心”这一概念(即挖掘出能够把无数没有明显关系的理论连接到一起的秘密根系)的过程中,顿悟到所有的面都是单一而愚蠢的,只有拥有所有的视角才能获取真相,但其副作用则是发现科学的另一个面向——毁灭力,正如《普鲁士蓝》不断赘述的史实所证明的那样。他所研究的“心之心”也是一个隐喻。1967年的越战令格罗腾迪克担忧自己所寻求的数学核心,将会给世界造成恶果──战争武器,而他的父亲正是死于纳粹的毒气室。因此,他将自己从科学家的身份解脱出来,跳入嬉皮士的公社生活方式。临终前捐给蒙彼利埃大学的研究手稿,则被渲染得犹如潘多拉的盒子,或是摄人心魄的魔戒。在描画这个故事时,作者运用神秘主义手法,多处留白,将人物动机的逻辑链条打断,打造悬念。人物每一个突兀的决定,都是以时代现实作为因予以铺垫。
亚历山大·格罗腾迪克
作品的最后一篇小说《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则是本部作品中篇幅最长也是最平庸的作品。作家试图以博尔赫斯式玄幻的手法书写一众科学家围绕着量子力学所进行的艰难求解过程,但其颇具诗意的浪漫主义手法用在科学研究上,则不再拥有《普鲁士蓝》或是《史瓦西奇点》的魅力。
本哈明·拉巴图特
无论是海森堡抑或薛定谔,都是以“喝得烂醉的狂放诗人”般的激情和眩晕,犹如得到神启般得到了自己也不知何以至此的方程式。除了核爆炸下的受害者冤魂出现在海森堡的幻觉中,在这种写法下,倒是有一丝磅礴的史诗感与细腻的流动感。大体上看,作家的这种缺乏科学严谨的写法将整本书的统一性割裂:如果说整部作品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对于科学的大量借用,那么第四篇小说则将人类文学开天辟地,荷马声称自己得到神启感知缪斯谱写史诗之说,挪用到了了科学研究领域。
论及写作水准,《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整部作品则是由四段桥梁搭建而成的一个高开低走的旅程。但这不妨碍我们在阅读过程中,惊叹于作家编排科学史实的精巧手法,以及作品所要述说的主题:人类的疯狂与世界的毁灭,或许在朝夕之间。
编辑:小甘
何以存有最后的希望?
豆瓣:illu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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