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ps:玄奘寺一案,事发突然而重大,破例知乎公号同日一文两发。本案蹊跷之处,我在知乎发过;肇事者的心理,大V整理了;法治问题,小透明比大V写得更好。但在这没法放链接,截图恐怕也躺枪。在这就展开更值得研究的,就是冲突背后的思想。舆论却大旗一挥,直接盖过;我冒昧揭开一角,说点“奇葩”佛学与历史,仅供参考。
首先,佛学讲普度众生,尤其是大乘。哪怕是恶人,甚至不是人的畜生,大乘佛法都要超度,于是就有了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注意牌位写的是超度,是让其不再作孽)唯识宗创始人玄奘,《西游记》里化身唐僧,必定和嫉恶如仇的孙悟空发生严重的价值观冲突,不得不靠紧箍咒来约束孙悟空的朴素正义。电影改编成《三打白骨精》,唐僧甘愿以死唤醒妖魔,其实符合《西游记》原来的人设。然而,不论过去还是现在,这种思想和我国普遍认知都有冲突,始终不是大众思想。所以,人们喜欢看《西游记》,大多喜欢孙悟空,喜欢看他打妖怪,而不是看唐僧念经。于是,说 “中国无历史”的黑格尔,又在《历史哲学》中说中国无宗教 :我们所谓宗教,是指“精神”退回到了自身之内……人便从他和国家的关系中抽身而出,终究能够在这种退隐中,使得他自己从世俗政府的权力下解放出来……在中国,个人并没有这一种独立性,所以在宗教方面,他也是依赖的,是依赖自然的各种对象,其中最崇高的便是物质的上天。即便儒家没落的今天,隋炀帝上台的各种行径,仍然是大众思想不能容忍的罪恶。可是,大乘佛学却对此表示宽恕。宋朝志磐就用阿阇世王弑父的故事,来解释隋炀帝的恶行:“世谓炀帝禀戒学慧,而弑父代立。何智者之不知预鉴耶?然能借阇王之事,以此决之,则此滞自销。”(《佛祖统纪·卷第三十九》);明朝莲池大师更说:“况阇广所害,一世父母。”(《竹窗随笔 ·三笔》)这些正是典型的净土宗思想:犯下五逆重罪,也能往生净土。但是,统治者并没有将这些思想定为“异端”、“大逆不道”,反而加以利用。他们知道,三武灭佛并不能根除这些思想,这些思想可以制衡儒家,缓解社会矛盾;毕竟统治者也希望自己做了坏事,也得到好报。最会利用佛学的皇帝就是雍正。他不像以前的统治者那样劳民伤财、朝政荒废,搞成“南朝四百八十寺”,“不问苍生问鬼神”,而是有拉有打,拉密宗,打禅宗,强化自身的正当性,。(以前研究禅宗时写过,在这择日重发) 所以,曾静对他的攻击每条都足以千刀万剐,雍正却留曾静一命,亲自逐条反驳,并将这次成功的思想改造引发全国,即古代中国史独一无二的《大义觉迷录》,书名就充满佛学气息。很多人说,这并没有消除民间对雍正的非议;可是,清末愅命思想即便反满,也没谁还像曾静那样黑雍正。
相反,乾隆一上台,就杀了曾静,销毁《大义觉迷录》,好像干净利落,更有威慑力。他却没想到,就在这铁拳之下,反而爆发扑朔迷离的叫魂案。他猛烈出击,并得到民众支持,最终却不了了之,冤死的还是那些最底层的流浪汉、游方僧。而叫魂案在他死后,仍然时有发生,让曾国藩差点身败名裂的天津教案就是一种变形。孔飞力深入研究后总结道:一旦官府认真发起对妖术的清剿,普通人就有了很好的机会来清算宿怨或谋取私利。这是扔在大街上的上了膛的武器,每个人——无论恶棍或良善——都可以取而用之。在这个权力对普通民众来说向来稀缺的社会里,以“叫魂”罪名来恶意中伤他人成了普通人的一种突然可得的权力。对任何受到横暴的族人或贪婪的债主逼迫的人来说,这一权力为他们提供了某种解脱;对害怕受到迫害的人,它提供了一块盾牌;对想得到好处的人,它提供了奖赏;对妒嫉者,它是一种补偿;对恶棍,它是一种力量;对虐待狂,它则是一种乐趣。(《叫魂:1768年妖术大恐慌》)乾隆更想不到,他的十万首诗,一句也没传诵至今。他和他父亲的风评,如今已经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英明的人,是想学雍正,还是学乾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