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据网易云音乐《中文说唱音乐报告2022》,中文说唱脏话比例从2016年的21%,下降到2021年的4%,5年共下降17%。
“不配拥有嘻哈舞台。”
“低俗当不了个性,恶名换不来资本。”
“不想千古流芳,也别遗臭万年。”
“梦想出名可以,但别娱乐至死。”
……2020年,《文化和旅游部关于进一步加强演出市场管理的通知(征求意见稿)》发布,指出“加强重点演出票务监管,对音乐节庆类演出活动,要重点对电音类、说唱类节目进行审核把关”,进一步促进了说唱去脏话化。
我们看到当下QQ音乐、网易云音乐说唱榜单前十,绝大多数是love&peace风格的歌曲。明显看出,早年说唱歌词脏话比例高于近年,而且早年歌曲更偏向于表达自我。说唱在曲调上的变化也很明显。近年说唱调式,小调比例在下降,大调比例在上升,曲调越来越阳光积极,这能够反映出,便于大众传播的旋律说唱越来越受欢迎,也从另一角度展现了说唱从diss到peace的变化趋势。而近年的说唱类节目,已经不见了早年的硝烟味,我们似乎很难从外表和言论上区分开rapper和练习生了。
新一代rapper,也基本没有经历过说唱的“地下”时代。2022《中国说唱巅峰对决》在freestyle环节,为了防止rapper讲脏话,制定了一次粗口扣5票的规则。脏话基本绝迹于线上线下,综艺文明了,说唱peace了,这是说唱从地下走到地上、从小众走向大众,所必然经历的过程。从大的层面讲,这肯定是一个好的发展趋势。当然,不得不说,歌手们的自我表达态度似乎也多少有一些影响。如今的说唱综艺与说唱歌曲,少了一点早年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二、从京剧、二人转到说唱:脏话背后的复杂问题其实,面临此类问题的艺术,不只今天,也不只说唱。国粹京剧,从前有过淫戏,建国后很多剧目经历过封禁。如经典剧目《贵妃醉酒》中就有色情元素。后来经过删改,才是我们如今看到的样貌。曲艺二人转,从撂地演出,到走上大舞台,也有过“去其糟粕”的过程。2004年,央视小品比赛现场,主持人邹德江叫停赵本山徒弟张小飞的表演,引起赵本山的不满。德江认为张小飞穿着暴露、举止不雅,不适合央视舞台,赵本山则认为小品本是雅俗共赏的艺术。这种矛盾,是艺术走向大众一个必须要经历的过程。而如今,说唱面临着相似的问题。首先需要肯定的是,恶俗的内容肯定是应该禁止的。音乐承担着一定的社会责任,尤其是当走向大众之后。如PGone歌词中出现黄毒元素,“纯白色的粉末在板上走”、“想让我办了她”,已经触犯律法,不能纵容。正如官媒的批评,“低俗当不了个性”,无论什么艺术种类,都不能打着创作自由和精神自由的幌子,为所欲为。不过,是否所有脏话都要被禁止?这可能是个更复杂的问题。鲁迅先生曾有一篇文章《论“他妈的!”》,专门讨论“国骂”。他说,中国国骂博大精微:“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最先发明“他妈的”的人是一个“天才”,然而是一个“卑劣的天才”。不过,无论鲁迅先生多么厌恶国骂,但也认为,并不是所有语境下的国骂,都是卑劣的、低俗的。“但偶尔也有例外的用法:或表惊异,或表感服。我曾在家乡看见乡农父子一同午饭,儿子指一碗菜向他父亲说:‘这不坏,妈的你尝尝看!’那父亲回答道:‘我不要吃。妈的你吃去罢!’则简直已经醇化为现在时行的 ‘我的亲爱的’的意思了。”正如法老《Logic - Dear god (remix)》的歌词,“你是否能够明白,脏话背后传递的伟大思想”。并不是所有脏话歌词都是低俗的,有一些脏话,也反映出说唱嬉笑怒骂、批判反抗的精神。从另一层面来说,严格全面禁止脏话在任何场景的出现,可能也多少会影响内容的表达。
在歌词中,以脏话恰到好处地表达情感、衬托情绪、烘托氛围,我们或许不必畏之如虎,完全禁止。2022《中国说唱巅峰对决》上,热狗的《脏艺术家》,以“脏”作为向艺术家的致敬和艺术的宣言,“我也想要诚实,可是他们却不喜欢听实话。那世风日下,也不会放弃衿持吧……”唱哭了在场的rapper们。艺术是多元的,有干净,必然有肮脏,有精致,必然有粗糙,如此才构成了广袤的艺术世界。
略感无奈的是,这首回溯到原始说唱气质与精神、展现出的“粗糙的美感”的《脏艺术家》,虽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脏话”,但依旧难逃被改词的命运。少数时候,改词的动作也走得有点过头,如湖南卫视改郑智化《星星点灯》的歌词,将“肮脏的一片天”硬改为“晴朗的一片天”,“全都看不见”硬改为“总是看得见”;生老病死人生之常态,但抖音上大量的KOL都在字幕里把“死”改成“S”。或许,对于说唱中的脏话,在禁止的同时,我们也可以多一些思考与讨论。有时候,真诚的脏话,或许也有它独特的力量。有时候,看得见肮脏的一片天,会更珍惜晴朗的一片天,看得见黑暗,会更能珍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