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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立宪主义”彰显出美国保守派日益扩大的裂痕

法之意天下为公 法意观天下 2023-04-11

图为网站文章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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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立宪主义”彰显出美国保守派日益扩大的裂痕


作者:布鲁克·马斯特斯

(Brooke Masters)

译者:王楚

图为布鲁克·马斯特斯

图片来源:https://www.ft.com/brooke-masters


法意导言

魏安真(Adrian Vermeule),哈佛大学法学院Ralph S. Tyler, Jr. 宪法学终身教授,曾任芝加哥大学Bernard D. Meltzer法学教授。长期以来,魏安真都以其极具挑衅性的评论在学术界著称,近期他提出的“大同立宪主义”(common good constitutionalism)主张也毫不意外地在美国法学界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布鲁克·马斯特斯(Brooke Masters),英国《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美国投资和产业板块(US investment and industries)的编辑,也是该杂志的副主编,于2022年10月14日在该杂志上发表了《魏安真的法律理论彰显出美国保守派间日益扩大的裂痕》(Adrian Vermeule’s legal theories illuminate a growing rift among US conservatives)一文。该文主要以马斯特斯与魏安真的访谈,与约翰·柳的交流内容为主要依据,并结合部分相关人士对魏安真的评价,以较全面和客观的态度,向读者介绍了魏安真的法学观念及其对美国社会的影响。


图为魏安真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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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安真(Adrian Vermeule),哈佛大学法学教授、保守派学者,已在新法律哲学领域研究多年,曾于2020年3月获《大西洋月刊》邀请,撰写了一篇关于新法律哲学的文章。长期以来,魏安真都以其极具挑衅性的评论在学术界著称,如今他更是放开了手脚,宣称占据美国主导地位的保守派法律理论已经“过气了”。


“原旨主义”主张美国宪法应根据其原始含义进行解释,在过去的40年间,该理论一直是连接社会保守派和自由市场自由主义者的纽带。对于普通选民来说,这一理论既简单易懂,又能有效地戳穿自由派的推论,并在美国各级法学界取得一连串的法律胜利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在魏安真看来,如今的法律界需要一个更好的理论,为此,他提出了一个名为“大同立宪主义”(commongood constitutionalism)的替代方案,认为保守派应减少对政府的限制,并更多地关注应如何确保政府有“良好的治理能力”(the power to rule well)。


除其法学教授的身份外,魏安真还是一名天主教的皈依者,其提交完文章后正逢四旬期,因而魏安真告别了社交媒体一段时间。


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推特法律圈炸开了锅。左派批评人士称他是法西斯主义者,是与“低价神权”(bargain-basement theocracy)调情的专制者,甚至有人认为他可能在斋戒的早期就已经疯掉了。而右翼建制派律师则攻击魏安真是叛教者、叛徒、骗子。潜在的最高法院提名人威廉·普莱尔(William Pryor)也在此后发表了三次演讲,写了两篇文章,责其“荒谬”与“错误”,指控称魏安真所有的理论想法靠的不过是一段“捏造的历史”罢。


这场网上辩论愈演愈烈,一群年轻社会保守派聚在魏安真身边,专门建立了一个网站讨论其工作,而与此同时,老牌的保守派出版物和原旨主义的主要学者也将他作为攻击的靶子。从那时起,原旨主义的消亡就成为右翼智囊团和大学内的一个或多或少永恒的讨论话题。


实际上,这远非一场仅降落在法学院小范围内的暴风雨。为接管国家的法律制度,美国保守派发动了一场资金充足、精明协调、长达数十年的运动,随着唐纳德·特朗普任命了三名保守派最高法院法官,他们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这场运动的结果也显而易见,今年6月,最高法院取消了宪法规定的堕胎权,推翻了纽约的枪支管制法,并限制了联邦政府应对气候变化的权力。平权行动和投票权是法院长长的议程项目清单上的下一个项目。


两年前,魏安真的文章掀起了一场风暴,它预示了现在吞噬美国保守主义的知识危机,即如何行使司法权,如何向持怀疑态度的公众解释司法权?关于这一点,这位好斗的54岁哈佛教授提出了一些更为激进的建议。


“魏安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家伙,”约翰·柳(John Yoo)解释说。柳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保守派法律教授,因撰写授权乔治·沃克·布什政府使用酷刑的法律备忘录而闻名,他与魏安真相识已近三十年。“他会让我联想到一个古怪的英国贵族,像是《旧地重游》一书里会采捉蝴蝶的那种人,他甚至连车都不会开”。

图为约翰·柳

图片来源:https://www.pilotonline.com/opinion/columns/article_3b28cad1-730c-5e86-a8a2-ec7fa8d07ca3.html


八月份,魏安真出现在哈佛校园附近的一家餐厅享用午餐,他身穿一件皱巴巴的POLO衫和一双网球鞋,整个人严肃而温和。虽然魏安真比较喜欢抨击网络上的对手,但他本人却始终温和有礼,无论是对餐厅服务员,还是对清理他无意中打翻的空杯碎片的工作人员。当我已经往嘴里塞了好几口沙拉的时候,魏安真还在对着他的食物进行祷告。


星期五,天主教徒是不吃肉的,所以魏安真点了份素肉汉堡。顺便提一句,因耶稣会宣布南美啮齿动物水豚为非肉类,他也可以选择吃水豚肉。


魏安真也是一个想要颠覆美国法学的人。“从我的学术发展方向来看,《大西洋月刊》这篇文章只是一个渐进的步骤,”他如是说,“我认为原旨主义在很多方面上都在分崩离析。关于社会的治理,确实存在着自然法和自然理性的东西。只有当我们的社会变得足够暴力和腐朽时,人们才开始更多地注意到,也许真的存在一种本质上更好的做事方式”。


他所指的“自然法”是一种信念,即社会应受不变的道德原则的约束。这一思想的萌芽可追溯到希腊罗马时代的古典法律,而后中世纪的天主教神学家托马斯·阿奎纳(Thomas Aquinas)对其进行了扩充。虽然大多数法律学者,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都把个人权利和自由放在首位,但魏安真认为,社会才是最重要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几乎所有的自由都是社会性的,即所有人类权力的行使都会影响周围的社会,反之亦然”。


魏安真所说的“更好的做事方式”是指,法律的解释应符合“印在所有人心中”的准则和戒律。当他称美国政府治理“良好”的时候,他不仅在谈论保守派关注的问题,如对传统家庭结构的维护和堕胎的禁止,还涉及到不平等问题的解决、阿片类药物的滥用和气候变化等问题。


若想理解为什么魏安真的这些想法能在美国保守派中掀起一场激烈的争论,我们需对历史做一些回顾。在20世纪30年代末至70年代期间,美国最高法院做出了一系列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裁决,如结束种族隔离,取消公立学校祈祷,保护隐私和堕胎权等。与此同时,为消除贫困、监管商业、保护环境,联邦政府急剧扩张。上述种种裁决的实现得益于法律传统的进步,在这种法律传统看来,美国宪法是一份“活”的文件,应该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加以解释。


为了对社会问题的剧变做出合理解释,并加强党派对联邦政府的控制力,右翼学者们寻找到了一个知识框架,即原旨主义,有时也称作文本主义(textualism),于20世纪70年代由罗伯特·伯克(Robert Bork)首次提出。博克是耶鲁大学教授和上诉法院法官,因其过于激进,以至于1987年六名共和党人与民主党参议员一同反对将其任命为最高法院法官。


但从长远的角度看,博克的做法使保守派可以越过最高法院的头顶,向18世纪的宪法作者这个更高、表面上不那么政治化的权威提出上诉。这个权威由白人、男性、基督教教徒以及奴隶主构成,因而,也不难怪它阻碍了决策的进步。


20世纪80年代,随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和芝加哥大学的法律学生联合成立联邦主义者协会,原旨主义正式进入实践领域。“培养人们对保护个人自由和传统价值的法治的欣赏能力”是该协会的既定目标之一。该组织现在是美国最强大的法律组织之一,在数百所法学院设有分会。最高法院的九位法官中有六位是现任或前任成员。联邦主义者协会不仅通过演讲和网络活动来推广原旨主义思想,还为共和党总统审查司法任命,并为年轻的保守派学者提供财政支持,魏安真也是其中之一。


成长于马萨诸塞州剑桥市,魏安真深受古典文学的浸润和影响。他的母亲艾米丽是哈佛大学的教授,也是她那一代人中最重要的考古学家之一。他的父亲科内利斯是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的古典艺术策展人。童年时在塞浦路斯、希腊和土耳其西部度过的夏天,让魏安真对传统上被视为西方文化基础的社会产生了迷恋。他说,“人们从古典世界和……甚至今天地中海世界的生活建筑中得到的总体印象是,政体,甚至文字上的城市,应该是人类为衡量标准的,并为人类的利益而秩序化”,“它不应该是所有不朽的摩天大楼”。


在寄宿学校学习一段时间后,魏安真步入哈佛大学。令人诧异的是,他并未加入包括约翰·柳在内,人数不多但声音很大的本科生保守派队伍,而是孤身埋头钻研中国古代哲学,并于1990年以优异成绩毕业。魏安真说,中国古代哲学与他成长环境中的古典传统相近,但又因其不同,给了他独立思考的空间。在他当时的女朋友的建议下,他参加了LSAT考试,并取得了优异成绩,继而留在哈佛大学法学院学习。


魏安真以其出色的写作能力和流利的普通话在一群争夺保守派法官著名书记员职位的学生中脱颖而出。他在1993-94年的司法任期内为大卫·森泰尔(David Sentelle)工作,也就是如今华盛顿特区巡回上诉法院的高级法官。要知道,联邦法学家每年只雇用极少数的书记员来辅助自己的研究和意见起草。

图为大卫·森泰尔

图片来源:https://en.wikipedia.org/wiki/David_B._Sentelle


同其它人一样,森泰尔也将自己的书记员视为大家庭的一份子。森泰尔曾评价魏安真“是我所拥有的书记员中对案件记忆最深刻的”,“我当时对他的印象是,他是一个优秀的、坚定的传统主义者和原旨主义者”。此外,他还补充说魏安真这个人让他感到“非常惊讶”。


此后一年,魏安真在最高法院为已故的安东宁·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做书记员,这不仅标志着他成为一名新兴的保守派法律学者,还让他与该运动中最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有了密切的接触。博克可能阐明了原旨主义,但斯卡利亚在他担任高等法院法官的30年里将其大部分写入了法律。“在他职业生涯的那个时期,他对原旨主义不感兴趣,而是专注于传统主义和经典的法律方法,” 魏安真在谈到斯卡利亚时说。“他是行政权和行政国家的拥护者……我是总统权力的拥护者。我是一个尊重行政国家的粉丝,因为在那时,这就是他所做的。”

图为安东宁·斯卡利亚

图片来源:https://www.britannica.com/biography/Antonin-Scalia


森泰尔告诉我,斯卡利亚曾夸赞魏安真是“第一个通过森泰尔和斯卡利亚的工作考验,并成为保守派中极具影响力的人物。”


自2006年以来,魏安真一直在哈佛大学任教。作为美国最大的法学院之一,哈佛大学吸引了大量具有各种政治观点的学生。它是左派和女权主义杂志的所在地,也是联邦主义者协会事实上的内部机关,即《哈佛法律与公共政策杂志》的所在地,并且培养了目前最高法院九名大法官中的四名(两名自由派和两名保守派)。


虽然他本学期处于休假状态,但魏安真通常会教授主要的行政法课程,以及关于古典法律传统的研讨会。他很受学生欢迎,包括一些不同意大同立宪主义的学生。应届毕业生伊莱·纳赫马尼(Eli Nachmany)曾选修魏安真的三门课,在受访时说:“他在课堂上绝对是和蔼可亲的,并且欢迎反对意见”,“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之一。”


但魏安真不拘一格、经常讽刺的推特让其他人不快。在2020年大选期间,他多次在推特上宣称有假投票,如“哈哈哈哈哈,在拜登团队为你整理好选票之前,选举还没有结束。”此外,他还称不能相信无神论者会遵循诺言这件事,并张贴了一个保守派会议的广告,标题是“第一批去营地的人”。他告诉学生报,这是一篇讽刺性的评论,如果极左派上台,他们最终会将所有共和党人送进古拉格,但批评者认为这种行为是在拿大屠杀开玩笑。


去年,共11个学生团体要求哈佛法学院谴责魏安真“在网帖上极为冒犯、歧视以及过激的言论”,其中包括有关2020年大选的玩笑,以及一些他们认为是“反性少数群体”的言论。哈佛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魏安真同样未作回应,但他表示,“在营造一个可敬的学术自由氛围上,哈佛相较很多其他的学校做得真的很棒。”


魏安真乐于与存在意识形态分歧的同事共事,比如凯斯·桑斯坦(Cass Sunstein),前奥巴马政府官员,行为理论著作《助推》(Nudge)的作者之一。尽管在很多问题上存在分歧,他们二人对技术官僚掌权都抱有极大的兴趣,并且共同完成了Law and Leviathan一书。这本2020年出版的著作被魏安真视作大同立宪主义的重要先驱作品。


“那些对这个世界持狭隘和片面观点的人说,你怎么能和凯斯·桑斯坦一起写书呢?首先,我并不自认为一个共和党人,并且用这样的方式去看待法律实在是太狭隘了”,魏安真表示,“他和我有很多相契的想法/信念。”特别是,二人都是新政和19世纪三十年代富兰克林罗斯福政府的支持者。“新政群体认为法律是有目的的,那就是服务于人类福祉。这种传统的法律观点和我十分相和,就像带上一双合适的手套一样。法律不应当成为一种独立实体,实在法是人类为促进群体利益而做出的判断。”


魏安真于2016年改宗天主教,这促进了其学术上的进步,尽管他矢口否认其理论是单纯的宗教信仰推动下的产物。尽管魏安真从小便是圣公会教徒,当这个教派逐渐偏向自由主义,授予女性和同性恋主教圣职时,他与这个教派便逐渐疏远。除了法律问题,他的推特账号不断地转发着一些关于天主教节日、教皇弗朗西斯与听众的推文。保守派法律学者罗伯特·乔治(Robert George )曾在Facebook上发了一张魏安真与其赞助人在宗教仪式后的合照,他称魏安真改变宗教信仰简直是个“奇迹”。


魏安真曾接受过宗教媒体的采访并把其改宗归因于圣母玛利亚,同时就法律能否保障社会平稳运行表现出消极的看法。“我对于法律并不抱太大期望”,在接受保守派宗教报纸《首要事务》(First Things)一份采访时他说到,“如果文化凋敝,法律也将随之败落;实际上这一过程正在进行中并且速度正在加快。我们的希望在别处。”


魏安真基于原旨主义的观点提出之时,美国保守派面临着来自法院的质疑正经历着一段难熬的时光。尽管在持枪权和公司规制方面取得胜利,对于罗诉韦德案,这一于1973年判决,明确宪法保障堕胎权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先例,联邦最高法院的法官们却多次拒绝推翻。至于男同权利,法院则明确地站到了左派一边。


对很多人而言,博斯托克诉克莱顿县案意味着最糟糕时刻/至暗时刻的到来。该案中,尼尔·戈萨奇(Neil Gorsuch),特朗普提名的大法官之一,使用文义解释的方法论证了1964年民事权利法案禁止工作场所反同性恋、反跨性别的歧视行为。对于坚信传统家庭观念的人而言,这一判决意味着原旨主义者迷失了方向。“很显然,原旨主义者做出的判决,如博斯托克案,已经成为了一场持续的灾难。这背离了保守派的立场,并且这种危害已经扩散到整个法律系统。”魏安真这样评价。


然而,魏安真面临着更深层的问题,即美国的法律思潮何去何从?他的解决方案是回望更早的时代。原旨主义者从美国的开国文件中寻找权威,而魏安真却称宪法和《独立宣言》不过是以美国的方式将更久远的公正社会的原则编纂成书。自然法理念自亚里士多德起便存在。“这是在呼吁原旨主义关注更为传统的内容”,他解释道。


魏安真的眼光同样看向国外。他认为法官们应当思考,在就如何解释法律和宪法是否存在国际共识?在他看来,很多问题上美国是局外人,例如同性婚姻,以及这个夏天之前,关于在第二孕期终止妊娠的问题。“我的目标之一是在法律层面实现美国本位”他说,“你现在可以走进任何一个联邦党人法学会的活动现场,并且听到美国法学教授说到,如果你研究的是原旨主义以外的东西,那你就不是在研究法律。这意味着在欧洲大部分地区、拉丁美洲和非洲根本就不存在法律研究。”


魏安真的自然法方法得到了一些年轻法律从业者的响应,这些人反对传统保守主义对于“大政府”的敌意和对环境变化的怀疑。他们中的很多人担忧核心家庭结构的衰落、忧心全球变暖,关注鸦片类药物的滥用,同时期待更有力的方案,重现像民权运动和新政那样稳步的胜利。


“我曾经想自己有这些古怪的抱怨,但现在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一位三十来岁的律师这样说到。他创建了名为“Ius & Iustitium”的网站和推特账号专门关注相关话题,有着接近7000的粉丝。“原旨主义是作茧自缚。道德框架是必要的,如果你假装自己不存在道德,你便是在欺骗自己。”


自然法的爱好者还会从克拉伦斯·托马斯(Clarence Thomas)身上求理论支撑。这位任职时间最长的最高院法官,尽管是原旨主义的领头人,却经常参考自然法的方法。包括魏安真在内的一些人认为,取缔堕胎权一案中塞缪尔·艾力拓(Samuel Alito)大法官给出的多数意见是传统主义的,而非原旨主义,部分原因在于该意见是基于那一场法律运动之前的先例作出的。


除开观点的具体内容,魏安真试图将自己的理论发扬光大的努力是存在问题的。他的文章以及后续的著作,《大同立宪主义》,试图证明自然法一直被应用于宪法解释,但引用的具体案例相对较少,所引的案件中也没有什么著名的判决。“它试图轻率地推断,一份1905判决中的反对意见、一份1936年最高法院的判决以及一份1889年的州法院判决就能够证明现有的普通法良善价值深植于美国传统,”普赖尔,杰出的原旨主义法官,在他一篇反驳《大同立宪主义》的文章中这样写道。


尽管《独立宣言》中明确提及“自然法”,批评者仍认为魏安真太过依赖阿奎纳斯和其他中世纪天主教哲学家。“一部试图认真探究宪法的自然法背景的作品……将会是巨大的贡献。这本书抓住这一机会来了一场‘欺诈销售’”,芝加哥大学法学教授,原旨主义者威廉·鲍德(William Baude)说到,“国父们没有依靠阿奎纳斯。他们更多地受到启蒙运动的影响,即自由第一,政府第二。魏安真以另一种方式对其进行了解释。”


在我们的谈话中,我告诉魏安真,作为一个对华盛顿僵局感到厌烦的人,我对他关于一个公正、有权力的国家的部分看法很感兴趣。同最近保守派最高法院的裁决相比,他的观点与我更贴合。最高法院的裁决在政府对枪支、企业竞选捐款和碳排放的监管上做了一定的约束。那么,对个人自由和少数人权利的保护在哪里呢?说政府应该被授权为大同(common good)而行动,这很好,但在一个严重分裂的美国,谁能决定什么是大同(common good)?


魏安真指出,对于一个知识框架而言,我有些过于关注细枝末节了。“我们一直在争论什么是自由,谁的自由概念,谁的平等概念,大同(common good)也不例外。”


然而,魏安真的理论在现实世界中的反响也极其明显,有时令人反感。在他看来,个人权利只有在有助于改善更广泛的社会时才重要。他最近接受了中国的采访,并在采访中淡化了民主的重要性。他对波兰的传统主义法律和正义执政党也给予了很好的评价,尽管该党因侵犯司法独立而遭到欧盟的制裁。“无论是经典的民法还是天主教会的教义,都没有说过自由民主是唯一允许的政府形式,”他说,“自由民主是并非公正政治秩序的必要条件。”


后来柳告诉我,“他不是那种会把现实世界的想法付诸实践的人。从理论上来看,共产主义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听完这句话,我做了一番思考。


随着最高法院推翻了罗伊诉韦德案,大同立宪主义出现了一个明显的问题,即这种理论在保守派中的吸引力是否已经达到顶峰。对此,魏安真的反对者大多给予肯定的回答。华盛顿天主教大学的原旨主义学者乔尔·阿利西亚(Joel Alicea)说:“最高法院任期的结束将使魏安真教授的风头大减,”若事实果真如此,魏安真的明星效应则是短暂的。


预测当今哪个思潮会在美国占据主导地位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但本月晚些时候可能会有一些线索。魏安真将是今年著名的哈佛大学系列讲座的发言人,该讲座最先由斯卡利亚于2008年发起。10天后,联邦党人协会杂志将主办一个论坛,包含4名现任法官在内,共23名发言人和主持人。届时,魏安真的观点也将是论坛关注的焦点之一。


魏安真计划接手斯卡利亚的工作,他认为这位大法官在其职业生涯前半段的工作是极其出色的,且非常符合大同立宪主义。“我想说的是,早期的斯卡利亚是个英雄,”魏安真这样讲到。“我将区分‘进化前的斯卡利亚’和‘进化后的斯卡利亚’,并阐述进化前的斯卡利亚是一个经典的律师。”他简述了几天后演讲的内容,笑着对我说,“这有点冒失,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文章来源:

Brooke Masters, Adrian Vermeule’s legal theories illuminate a growingrift among US conservatives, Financial Times, October, 202w Issue.


网络链接:

https://www.ft.com/content/5c615d7d-3b1a-47a2-86ab-34c7db363fe4


译者介绍

王楚,北京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生,现为法意观天下编译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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