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美国穷人从未逃离市场的魔爪”:一文道破美国贫穷的真相

法意天下为公 法意观天下 2024-04-11


↓点击进入公众号,设置星标↓

防止内容走丢

图为文章网站截图

图片来源:

https://www.newyorker.com/magazine/2023/03/20/matthew-desmond-poverty-by-america-book-review



“美国穷人从未逃离市场的魔爪”:一文道破美国贫穷的真相


作者玛格丽特·塔尔波特

(Margaret Talbot)

译者:邱劭文





法意导言

美国社会财富分配不均的问题已经成为阻碍其社会发展的顽疾,关于美国贫困的关注尽管从未缺席,但结果始终不尽如人意。社会学家马修·戴斯蒙德(Matthew Desmond)的新作《美国创造的贫困》(Poverty, by America)一书以严谨详实又不失人文关怀的笔触记录了关于美国穷人的故事,揭露了贫困问题背后的深层次原因并给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纽约客》(The New Yorker)特约撰稿人玛格丽特·塔尔波特于2023年3月在该杂志上发表《美国如何制造贫困》(How American Manufactures Poverty)一文,向广大读者介绍了戴斯蒙德以及他的这本新作。在作者看来,戴斯蒙德的作品拥有的道德力量直击人心,适合所有关心贫困并有志于解决贫困问题的人士以及政策制定者们细细品读。

图为本文作者玛格丽特·塔尔波特

图片来源:https://www.whiting.org/awards/winners/margaret-talbot


社会学家马修·戴斯蒙德在《美国创造的贫困》一书中写道:“关于贫困的书往往是关于穷人的书。”这话是至理名言。无论作者的动机是记录下所谓的病态,创造出一种“贫困文化”,还是(现在更常见的)通过记录贫苦人民生存的详细民族志来激发民众的同理心,都是如此。第一批试图系统地描绘和衡量贫困的书籍出现的十分之早,如维多利亚时代的改革家查尔斯·布思的十七卷本《伦敦人民的生活与劳动》(Life and Labour of the People in London);以及进步时代试图撼动富人良知的书籍,如雅各布·里斯关于纽约廉租房生活的书籍《另一半人怎样生活》(How the Other Half Lives)。


当迈克尔·哈林顿1962年写作《另一个美国》(The Other America)时(一部充满道德色彩的叙事作品),他经常被认为是“向贫困宣战”(War on Poverty)的发起者之一,但他的目标是向众多美国人揭露那些“被社会忽视的”穷人。他写道,战后繁荣和自满使 “来自郊区的中产阶级女性进行了一次难得的旅行”,她们可能“在晚上去剧院的路上,瞥见另一个美国”;它还使“商业或专业人员”变得盲目,他们可能“乘坐汽车或公共汽车在贫民窟的边缘行驶”,而不认为这是“一种重要的经历”。哈林顿的传记作者莫里斯·伊瑟曼(Maurice Isserman)指出,这本书主要通过给出悖论并揭露深层次的事实进行写作。他的读者们会看到,在美国富足的阴影下,还有着数千万的穷人。哈林顿把他们分类并进行描述:农村的穷人、城市贫民窟的穷人、酗酒的穷人,等等——他们都迫切需要政府和自由派精英的帮助。而查尔斯·默里1984年出版的《失去土地》(Losing Ground)一书则是对“福利依赖”(welfare dependency)的新保守主义攻击,该书把焦点放在了穷人本身,认为穷人通过适应反贫困政策反而深陷贫穷。


戴斯蒙德2016年出版的《扫地出门》(Evicted)一书着重讲述了穷人的生活,该书追踪了8个为了在密尔沃基定居而苦苦挣扎的家庭。在密尔沃基最贫穷的社区,一套两居室公寓的租金的中位数只比全市这类房子的中位数低50美元。但与此同时,在此居住的家庭需要把每月收入的70%用于可能有着堵塞着的管道、破碎的窗户、肮脏的地毯和锁不上的前门的房子上。当他们因为许多不确定的原因而拖欠房租时——比如去急诊室、意外的汽车维修、为了维持电灯或暖气而支付的高额水电费——他们就会面临被驱逐的混乱和羞辱。


《扫地出门》揭示了重大而有时新颖的主题:住房成本的高昂导致了美国贫困的产生和延续。事实上,驱逐穷人已经变得如此普遍,以至于企业想方设法从中牟利。这本书的魅力其实还是在于它的故事,戴斯蒙德以敏锐的眼光把细节刻画地栩栩如生。他在这本书的序言第一行写道,“乔里和他的表弟在打架,向过往的汽车扔雪球”。其中一个雪球是致命的:被雪球撞到的车的司机发了疯,踢开了乔里妈妈公寓的门,最终导致房东把这乔里一家人赶了出去。


《扫地出门》获得了普利策非虚构类最佳小说奖,几乎受到了普遍的赞誉,其生动的人物肖像刻画尤其获得了称赞。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戴斯蒙德为他令人振奋的新书《美国创造的贫困》选择一种不同的叙述方式是很勇敢的。他说,关于穷人的书籍至关重要,因为这些人见证着社会的变迁。《美国创造的贫困》揭示了许多美国人如何以及为什么忍受贫困、甚至心甘情愿忍受贫困的原因。为什么我们中的许多人似乎都认为问题在于资源稀缺:认为在我们这个非常富裕的国家里,资源根本不够用?这可能是个迷思。实际上,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剥削者,而这次戴斯蒙德看到了更多的剥削者,包括他的大部分潜在读者。企业靠低工资的劳动力赚钱;但消费者也一样,他们已经开始期待廉价的商品和服务——例如虚幻的无摩擦的食品配送——类似这些服务大都是由低工资、没有加入工会的临时工提供的。


戴斯蒙德写道:“房东并不是唯一从住房剥削中受益的人;许多自己有房的人也是如此,他们的房产价值是由集体努力支撑起来的,这使得住房稀缺和昂贵。”他注意到,许多自己有房的人通过按揭利率减免和其它补贴的形式获取联邦补助(2020年政府支付给自有房者的款项——1930亿美元——远远超过给低收入家庭直接住房援助的530亿美元)。“我们不需要成为收债人或私家监狱的看守就能在美国制造贫困,”戴斯蒙德写道,“我们只需要对促进私人富裕和不平等的公共政策投赞成票,并依仗我们的财富建立一座维系我们生活的厚实的城墙,就足够了。”

图为《美国创造的贫困》封面

图片来源: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6044366/


《美国创造的贫困》通俗易懂,展现了作者恳切的心情。它与其说是叙述,倒不如说是一篇宣言。书中关于个人的故事并不多;戴斯蒙德似乎故意把这些内容淡化,也许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它们分心。但他讲述的关于自己的故事很感人。在威斯康辛大学读研究生、获得麦克阿瑟奖章和成为普林斯顿大学教授之前,戴斯蒙德在亚利桑那州弗拉格斯塔夫附近的一个小镇外长大,和家人住在他喜欢的一所朴素的木镶板房子里。后来,他当牧师的父亲失业了,银行没收了他们家的房子。“当时我主要责怪我父亲,”他写道,“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当一个家庭陷入困境的时候,我的祖国给了我这样的回应。”在亚利桑那州立大学读书时,他仍在思考这一问题。在大学里,他用奖学金和贷款养活自己,做过咖啡师、电话推销员和野外消防员。正是对这一问题的思考驱使他写下了《扫地出门》这本名著。在这个个人问题的背后,总是有更宏大的问题为这本新书增添新的活力:为什么美国这样一个国内生产总值“超过日本、德国、英国、印度、法国和意大利经济总和”的国家,相对贫困率却比其他发达民主国家更高?为什么还有八分之一的美国成年人和六分之一的美国儿童——这一数字与1970年相比并无变化——生活在贫困中?我们怎么就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


戴斯蒙德给出了一个简单的答案。在他看来,美国把其他事情放在了优先的位置:为少数人进行财富积累的最大化并使得尽可能多的人拥有廉价的商品是美国社会的核心目标。但与此同时,我们要么忽视了、要么纵容了对穷人的欺骗:大银行向穷人们收取高额透支费;戴斯蒙德称之为“边缘银行业”(fringe banking industry)的掠夺性贷款与支票兑现机构榨干了穷人本就为数不多的财富;房东压榨他们的租户,因为收房租的副业已经变成了他们的主要业务;公司给工人的工资过低或用各种方式剥夺他们的福利。如果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不假思索地购买这些公司的产品、投资这些公司的股票、把钱存在这些银行、不顾自己的承诺反对在自己的社区建造公共住房或者哄抬奥斯汀、旧金山或华盛顿特区的高档住宅价格,那么他们也在帮助支撑这个剥削体系的运转。


你可能会认为,政府的行动会起到更大的帮助作用,甚至可能会降低贫困率。食品券、工作收入所得税抵免(Earned Income Tax Credit)和贫困家庭临时救助(Temporary Assistance for Needy Families)等项目是许多人赖以生存的保障。最近的研究表明,即使是饱受诟病的公共住房,对那些可以获得一个席位的家庭也有显著的好处,即使这可能需要等待数年。如今,那些令人生畏的高楼大厦在数量上已被更分散、更平易近人的低层建筑远远超过。最近的三项研究表明,与那些家庭在私人住房市场勉强糊口的人相比,在公共住房里长大的孩子血液中的铅含量更低、心理更健康、在学校的成绩也更好。去年发表在《美国经济杂志》(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上一项研究发现,住在公共住房的孩子在年轻时收入更高、入狱率更低。此外,事实证明,美国在社会支出方面并没有那么吝啬。戴斯蒙德告诉我们:“如果你把联邦政府提供的所有公共福利都算上的话,美国的福利国家(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份额)是世界上第二大的,仅次于法国。”然而,为什么这样慷慨的福利没有达到令人满意的效果呢?


一方面,它过度地帮助了富人。戴斯蒙德解释说,只有当“你把雇主提供的政府补贴的退休福利、学生贷款和529大学储蓄计划(529 college savings plans)、儿童税收抵免和房主补贴等”都算上的时候,美国在社会福利上的支出才几乎和法国一样多。而这些福利不成比例地流向了远高于贫困线的美国人:要想享受这些福利,你需要有一份高薪的工作,有自己的房子,可能还得有一名私人会计(如果你真的很有钱,还得是一名理财经理)。


戴斯蒙德说:“美国政府给那些最不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了最多的帮助,这就是我们福利国家的本质,它不仅影响我们的银行账户和贫困水平,而且对我们的心理和公民精神也有深远影响。”从政府的社会支出中以某种形式获益的人(比如按揭贷款利息税收减免的福利)并不认为自己是政府慷慨解囊的受益者。就像哈林顿郊区的家庭主妇和职业男性曾经难以认识和承认贫困一样,这些受益者可能也很难接受是政府给他们带来了好处。这些美国人可能是反对政府的,在选举时也会投出反对票。他们可能会把其他人(穷人)想象成软弱而依赖他人的人,而把自己想象成勤劳且正直的人。戴斯蒙德认为,出现这种情况的一个原因是税收减免与直接支付带给人们的感觉不一样。尽管对于家庭收入和联邦预算来说,它们可能是一样的——“你可以通过降低一个家庭的税收负担或增加它的福利来让它受益,这是一样的”——但它们与一项美国人认为繁重的义务和程序有关。减税的共和党议员希望这个过程既困难又充满漏洞。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戴斯蒙德给出的“最粗鲁的解释”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果我们得到了税收减免,大多数人都会喜欢它。对于那些足够富裕和幸运的人来说,他们可以利用为他们的利益而设计的减税政策;对于那些狡猾的超级富豪来说,他们利用昂贵的律师费用和巧妙的避税手段来玩弄制度。


戴斯蒙德指出,政府支出还会以其他方式受阻或被误导。1996年,克林顿总统启动福利改革,承诺“改变一个让太多人陷入依赖循环的破碎体系”。旧有的对有子女家庭补助计划(Aid to Families with Dependent Children)被贫困家庭临时援助计划所取代。前者动用的大部分资金都以现金援助的形式直接提供给家庭,而后者则向各州提供款项,附加了促进双亲家庭和劝阻非婚生育的指令,并让各州根据自己的意愿为实现这些目标的项目提供资金。结果是,戴斯蒙德写道:“各州都想出了相当有创意的方式来花这些钱。2020年,全国范围内援助计划每支出一美元,贫困家庭只能直接获得22美分。只有肯塔基州和哥伦比亚特区将一半以上的援助基金用于最基本的现金援助。”1999年至2016年间,俄克拉荷马州投入了7000多万美元用于促进婚姻的举措,为所有收入水平的人提供婚姻咨询服务。亚利桑那州用部分资金支付禁欲教育,宾夕法尼亚州则将部分资金用于反堕胎项目。密西西比州将援助基金视为一份意想不到的圣诞礼物,他们用这些钱聘请了一位基督教摇滚歌手在音乐会中表演,还邀请了一位前职业摔跤手发表鼓舞人心的演讲(上述大部分信息都是刻苦的调查记者披露的)。此外,由于各州不必每年花光所有的援助基金,许多州结转了大笔资金。2020年,田纳西州是全美国儿童贫困率最高的州之一,但却有7.9亿美元的援助资金未被使用。


《美国创造的贫困》是一本薄薄的书,只有不到三百页的文字,但它充满了类似上文这样醍醐灌顶的信息。书中还引用了大量统计数据和研究成果,不过幸运的是,读者永远不会感觉晦涩难懂(70多页的尾注帮助解决了这个问题)。戴斯蒙德特别关注到,穷人——尽管据说他们对我们其他人来说是隐藏的——其实从未逃过市场的魔爪。


多年来,大银行一直将透支费视为从长期透支中提取收入的可靠来源。2020年,透支账户所需要支付的平均费用为33.58美元。由于银行每天可以多次收取这些费用,一个小小的透支在几个小时内就会创造超过100美元的费用。发薪日贷款(Payday-loan)机构和支票兑现网点进入了银行不敢涉足的领域,并从中赚取了丰厚的利润(与传统银行不同,它们在低贫困的黑人社区比在高贫困的白人社区更常见;黑人和西班牙裔家庭没有银行账户的可能性是白人家庭的5倍)。戴斯蒙德说,这些贷款机构收取高额费用的原因并非穷人容易赖账——大多数发薪日借款人最终都会偿还贷款——而是在穷人别无选择的市场中,从他们身上赚钱很容易。戴斯蒙德引用了詹姆斯·鲍德温的一句话:“任何曾经与贫困作过斗争的人都知道,贫穷的代价是多么高昂。”


图为美国社会评论家詹姆斯·鲍德温

图片来源:https://baike.baidu.com/item/%E8%A9%B9%E5%A7%86%E6%96%AF%C2%B7%E9%B2%8D%E5%BE%B7%E6%B8%A9/9690510


戴斯蒙德也提供了解决方案,这些方案分散在整本书中,并表现出不同程度的雄心。相对简单的措施包括帮助人们申领应得的援助。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有资格领取贫困家庭临时援助计划现金的家庭得到了补助;只有不到一半的美国老年人可以申请食品券。这种现象在社会项目中是如此普遍,以至于戴斯蒙德认为,称它为“福利废止”(welfare avoidance)比所谓的“福利依赖”更合适。然而,一些小的技术性措施已经被证明可以产生影响,包括设计更好的应用程序和有针对性的辅助表单。更困难的目标包括将联邦最低工资标准从2009年以来的每小时7.25美元提高,并让劳工部部长监督其定期重置(这是一种更接近许多其他国家的做法)而非等待国会采取行动。其他措施包括:支持工会,这仍然是赋予工人权力的最佳方式;呼吁各州更好地监管发薪日贷款;确保人们能够避孕和堕胎(这在今天有点棘手),因为这些都是让妇女和儿童摆脱贫困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当银行不愿意提供贷款的时候,让政府提供额外的购房补贴来使得穷人更容易成为房主(房子的月供通常远低于租金)。实际上,以这种方式鼓励农村人买房的项目已经存在;建造更多的公共住房,让人们不必在等候名单上苦苦等待;取消在高收入社区禁止建造公寓或其他多户住宅的排他性分区政策;通过税收减免等激励方式确保开发商能够为低收入家庭留出一定比例的住房。


本书的最后一部分非常重要。你肯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富裕的开发商由于专为有钱的单身人士设计工业风格的公寓而变得更富有,而与此同时,城市官员为自己对城市人口密度的承诺而沾沾自喜。戴斯蒙德引用了新泽西州的例子,它在这方面做的比较好。它的最高法院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发布了一系列的裁决,产生了所谓的劳雷尔山原则(Mount Laurel doctrine),要求市政当局提供“公平份额”的经济适用房——根据城镇的收入分配而变化的公平份额。正如戴斯蒙德所言,这项政策迫使新泽西州数百个城镇“破土动工建设经济适用房”。不过,戴斯蒙德没有提及的是,劳雷尔山原则在某种程度上也被民选官员削弱了,被包括库什纳家族在内的开发商巧妙地利用了,还被诉讼拖了后腿。但至少,新泽西州迈出了第一步。


最后,戴斯蒙德希望我们把自己看作是“贫困消除主义者”(poverty abolitionists)。他希望我们在决定在哪里投资和买什么产品时,要牢记公司的劳动政策;克服邻避(nimby-ish)的本能,在我们的社区和学校欢迎真正的经济多样性;思考我们自己在持续的收入不平等中所扮演的角色,并采取行动。他写道:“目标是单一的——结束对穷人的剥削——但手段有很多。”这是一种特别而灵活的方法。


在某种程度上,因为这本书意在直击尽可能广泛的读者的心灵,所以它没有过多谈论政治。成为一名贫困消除主义者意味着要绕开那些不公平对待员工的企业,就像有些人有意避开那些导致全球变暖、推广烟草产品或从事虐待动物的企业一样。但是,没有政治组织的公众抵制对企业的影响是微不足道的。戴斯蒙德指出,如果我自己不再用联邦快递(FedEx)寄包裹,而改用联合包裹(UPS)寄东西——联邦快递的员工通常没有加入工会,而联合包裹的员工往往都是工会的成员——有人会注意到吗?也许是因为国会和许多州政府掌握在共和党手中,他们把纯粹由市场力量进行的再分配机制视为阻止社会主义的最佳手段,所以在这方面试图用政治手段改变问题很可能无果而终。想要采纳戴斯蒙德的建议的活动人士和民选官员将不得不制定自己的策略。


在这本书中,戴斯蒙德基本上把那些系统的解释——去工业化、全球化、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甚至资本主义本身——放在一边,而这些解释在批判导向的政治经济学圈子里早就成为了主流。他写道:“我们通常不会把贫穷说成是一种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有利的条件,似乎我们更喜欢对这个问题开脱的理论。当然,传统的做法是把穷人的苦难归结于他们自身,好像美国人的物质比那些贫穷程度低得多的国家的人要少。但现在更流行的解释是结构性的,把普遍存在的贫困归因于破碎的制度和剧烈的经济转型。”戴斯蒙德批判这些宏大的解释理论,但他似乎做的有些过了。他抱怨“去工业化”这个词的被动性,因为这可能会让这种现象听起来像一场无意的灾难。尽管不无道理,但不可否认“去工业化”仍然是一个有用的术语(也是他在《扫地出门》中用来讨论密尔沃基制造业工作岗位流失时采用的词汇)。


事实上,戴斯蒙德引用的一个更令人鼓舞的发现是2020年皮尤的一项调查。该调查显示,绝大多数美国人将贫困归因于结构性问题,而非个人的失败,并认为大多数富人不是通过努力工作而是通过先天优势取得财富。这对于一个长期迷恋自助神话的国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变。这似乎是认真对待消除贫困问题并相信它是可能的先决条件。而且,这种转变可以部分归因于对不平等的结构性分析,以及它逐渐演变成人们熟悉的关于“1%”的讨论。此外,正如他所指出的,即使“系统性的”种族主义和贫困是“由无数真实或想象的利己主义所驱动的个人决策构成的”,某些类型的利己主义——例如国际公司的利己主义——比其他类型的利己主义要强大得多。


总之,戴斯蒙德警告我们,对这些主流话语的依赖可能会有意无意地缓解我们的担忧,让我们这些厌恶此类势力的人逐渐不再乐于批判他们的阴谋。读这样一本社会批评的作品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它避开了简单的、往往是沾沾自喜的抽象的诱惑,而是支持直白的实用性。《美国创造的贫困》值得成为人们在地铁上阅读、组织会议时传阅或在国会听证会上引用的书之一。它的道德力量给人以振聋发聩的冲击。






文章来源:

How America Manufactures Poverty

The New Yorker, 2023.03.13


网络链接:

https://www.newyorker.com/magazine/2023/03/20/matthew-desmond-poverty-by-america-book-review


 ·译者介绍 · 


邱劭文,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2021级本科生,现为法意观天下编译组成员。


  FIN  

点击图片链接阅读更多文章

如何挽救“消失的中产阶级”?一道突破传统的良方

资源争夺战如何颠覆当前全球政治?


后帝国时代的帝国:乌克兰战争如何改变欧洲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