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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Aki 阿淇的银河系 2023-06-02

      


一阵阵嘈杂的人声,“快看,猫妈妈又生了一只”

浓稠的血腥味冲进鼻孔,穿过幽暗的隧道一般的迷宫, 意识逐渐苏醒,又是一声喧闹,在沉寂着不知道多少光阴的混沌生出了一丝光亮,能感受到光的穿透,阿桂睁不开眼睛。


    时间是模糊的,又沉沉的睡去,梦里好像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影结队等待一位年长的婆婆的分发的羹汤,那汤的味道五味杂陈,仿佛世俗的甜酸苦辣咸,天地混沌,时间无涯, 一眼望不尽头的魂魄无声无息的跳入六道轮回的轮盘里,大部分魂魄都失去意识,只有那些情执太重的魂魄,虽饮孟婆汤,前世的记忆碎片仍徘徊脑海,混入今生的梦里。


梦里的场景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某天光影开始慢慢清晰起来,人影瞳瞳又是一阵声响,“快看小猫睁眼了呀!” 阿桂有点恍惚又有点错愕,原来自己变成了一只刚出生的狸花猫,人间一天,地府一年,不过是母猫怀孕的60多天,冥界已是沧海桑田六十载,阿桂又回到人世间,这次是一只小猫咪。


阿桂想起来在冥界的时候,每一物种按前世的种种修为判定这世进入何道,很多很多年前阿桂出生在一个物资极度贫乏的年代,先天底子不好是个早产儿,出生在桂花绽放的季节所以随口取名阿桂,农村生活条件差,顺其自然的生能够生存下来算是命大,短命的生下就夭折拿到野外草草埋了。阿桂和母亲缘分颇浅,孩子夭折后也会转世投胎,但不一定再轮回投胎成人,人身是很难得的,判官怜惜阿桂允许她此生再为人,阿桂睁着纯粹又稚嫩的眼睛问,那还能见到妈妈吗?判官笑了:“过了奈何桥,各自投胎,来世缘分难料,你们前世母女缘未尽,只可惜今世难续亲人缘,阳间现在流行养宠物,你若肯委屈一下我借你百年光景让你们相处”。做不回人,做小动物只要能回到妈妈身边都好,带着这个念想站在轮回的转盘旁,阿桂看着畜生道就要打开了,哐当哐当的响声震人心魄,阿桂没有犹豫,一跃而下。


3个多月前韵芝带女儿在宠物救助站做志愿者,遇到只刚刚救助的母猫生了一窝小猫,一窝小白猫里面有一只小狸猫特别扎眼,别的小猫粉粉嫩嫩像个棉花糖,那只小狸猫像只湿漉漉的小老鼠,韵芝觉得那只小狸猫有点说不出的特别,遂和救助站的负责人商量等断奶以后领养小狸猫。

“妈妈,你看那只灰色的小猫咪在动好像在做梦”稚嫩的童声传来,阿桂在迷糊中醒来原来小猫咪也会做梦,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接小猫咪回家呀”。

“等小猫咪断奶哦,我们先回家准备东西”女子温柔回答道。阿桂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湿润有点不可思议,竟然这么快就遇到她朝思暮想的人,那个女童是她前世的姐姐,阿桂突然羡慕又嫉妒姐姐,她依旧成了妈妈的孩子,而她却成了小猫咪。

阿桂突然明白判官的话,人世间出生的孩童越来越少,养宠的人群却井喷式增长。不管用何种方式,阿桂知道自己又回来了,屈身在一只小猫咪的身体里。


一个半月后,韵芝带阿桂回家,负责人对韵芝说,宠物对人来说只是生活很小一部分,可主人是它的全部,就像我们觉得自己喂养了宠物,其实是宠物陪伴了我们。听到这句话阿桂从猫包里探出脑袋,虎头虎脑的样子,黑亮的眼睛里倒映着韵芝的身影,韵芝温柔的摸了摸它的前额。


韵芝给它起名叫小咪,就像韵芝的女儿小名叫大宝,阿桂抗议过很多次自己叫阿桂,奈何韵芝听不懂猫语, 在韵芝眼里,阿桂是一只粘人活泼爱发嗲爱撒娇爱唠嗑的小猫,每次韵芝凑近阿桂,她就会伸出棕红的鼻子来蹭蹭韵芝的脸,有时会舔舔自己又舔舔韵芝,猫舌上特有的倒刺,细细密密的让韵芝好痒,阿桂特别喜欢韵芝抱着她,一个劲往韵芝怀里钻,前世的缺憾,这辈子要努力的补足。韵芝伸手摸摸它的脸,阿桂一下子用小爪子抱住韵芝的手歪头枕上去。和所有的幼猫一样,阿桂喜欢用牙齿和舌头探索这个世界,肆意地撒娇,玩闹的失控会咬韵芝一口,开始阿桂有些担心,明明是想亲近一些,怎么变成咬人了,阿桂幼细的乳牙咬起来虽然有点微微的疼,韵芝也都坦然地接受,十分包容阿桂的打闹和嬉戏。


在阿桂的生命里更多时间是在等韵芝回家,等韵芝辅导完大宝的作业,韵芝会给阿桂开一个小罐头或者隔水炖一些鸡胸肉剪碎放在精美的猫碗里,饶有兴致的看着阿桂在桌上吃完舔尽,橘色的灯光照耀着屋子,带着温馨的气息。晚上阿桂就睡在韵芝枕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日一天天过着阿桂觉得自己幸福极了,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长久久,判官说了给自己百年时间,阿桂曾经听说九命猫的故事,幻想自己九年以后会长出一条尾巴,每九年长一条,一直会长九条,当有了九条的猫又过了九年就会化成人形,如此算来也不足百年,她想妈妈长命百岁,能看到她化成人形,她想陪着妈妈一生一世。


一个半月后,阿桂已经是一只三个月的小猫,白天她努力的跳跃上窗台沐浴着阳光,晚上等着韵芝准备的小灶,她感觉自己肚子越来越鼓,是吃胖了吧,阿桂心想,阳光洒向人间,无人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光, 阿桂迷迷糊糊睡过去,怎么这么困身体好沉重啊,呼吸有点急促,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傍晚韵芝回来,呼哧呼哧喘息的阿桂,觉得大事不妙,连忙送去医院,医生说小猫应该是有先天的问题,现在有胸腔积液和腹水,恐怕挺不过今夜。

“怎么会这样?” 韵芝泪如雨下,“下辈子你还做我的小猫咪好吗,我一定会永远陪着你的”。阿桂凭着最后一丝气息看了一眼韵芝,瞳孔渐渐涣散,沉沉的睡去,一道黑影飞来,阿桂困惑的问鬼差,判官不是说准许我百年时间怎么这么快就要把我接回。鬼差回答,难道你忘了,人间一天,地府一年,地府百年不过人间三个月有余。


韵芝把阿桂的骨灰带回来,小小的骨灰坛,几乎感觉不到分量。那天晚上韵芝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小小的孩儿和她说,每个孩子都是爱自己的妈妈,这是天生的,我们听着妈妈的心跳长大,感受着妈妈的高兴和难过,妈妈只有看到孩子,养育孩子后才会真正爱上孩子,而孩子比妈妈的爱多了九个月的沉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很多人以为是对爱人的思念与爱恋之情,其实是妈妈和孩子的羁绊,这一世的生命的长度有限,我吃了很多好吃的,得到很多的爱,不枉此行。那么再见了,妈妈,原谅我骗吃骗喝,还骗你眼泪。


窗外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开会,韵芝在阳光中醒来,窗外日光倾城,一束阳光打来,暖暖的,一颗种子在发芽新生破土,一阵风吹来,带着草木泥土混合的,窗边的风铃叮咚作响,清新明亮的生命开始新的一轮轮回,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后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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