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生还：他们是今天的外卖骑手，你我是明天的赛博无产者

撰文/小五

编辑/冷狗

排版/小浣熊

配图来自网络，侵删

从这三部影像，

看见外卖骑手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前几天，《人物》的《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刷屏了。这件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在这篇文章中，作者详述外卖骑手如何被平台的算法控制和剥削，并由于平台推卸责任而成为没有保障的不稳定劳动者。

刷屏报道《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

然而，在我们对外卖骑手共情的同时，请不要轻易地将自己置身事外。

在资本的推动下，越来越多人（包括白领）成为像外卖骑手那样，缺乏保障并被数字平台控制的零工劳动者。

饿了么外卖骑手

近十年来，零工经济（gig economy）对劳动权益的破坏性影响也在越来越多的影像中被讨论。

实际上，今天的外卖骑手，

既是过去的三和大神，

也是未来的赛博无产者。

美团外卖骑手

在不同的时空维度里，资本对劳动者的压榨和异化是一致的，只是所采用的技术手段越来越与时俱进，“出神入化”。

《三和人才市场》：

与其打工，不如上网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零工经济早在数字平台出现、智能手机普及以前就已经存在了。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所记录的正是来到人才市场被黑中介压榨、欺骗以至于成为三和大神的劳动者。

这里的生产方式可以视为零工经济在工业资本主义时代的1.0版本。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许多工人最初来到三和时，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是希望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梦想积攒足够的钱回老家买一套房子。

但是被黑中介欺骗以后，年轻人失去了生活的本钱，不得不先做日结挣一口吃饭钱，比如去当保安、分拣快递、做流水线、室内装修、给建筑工地搞卫生。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这些零工的收入原本非常微薄，大多数也都是临时工、劳务派遣或正规公司分包外包的工作，因而缺乏劳动保障。

一但发生了工伤事故，用工单位和中介都会逃避责任。但由于三和人才市场周围低廉的物价，使得大神们得以过上“做一天玩三天”的生活。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当然，正规工厂的高强度工作以及待遇低是催生三和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中介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也不可小视。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对于三和大神来说，没有什么中介是不黑的。

因为所有劳动中介公司都要在介绍工作的过程中从劳动者和企业两头捞取好处。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企业会给予中介一定的好处费，而企业支付给劳动者的工资经由中介之手，也会被抽取一部分。

许多中介在这一过程中，实际上成为了用工的一方，充当类似包工头的角色。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在介绍工作的过程中，中介也倾向于夸大工作待遇。许多大神到了工作现场之后发现一塌糊涂，才知道自己受骗。但由于无法承担路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

可是，如果没有这些中介的介绍，三和大神在人生地不熟的深圳就找不到工作，因而只能忍受这种生活。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另一些中介的非法买卖，则直接造成一些零工劳动者无法脱身。一些大神留在三和无法离开的原因就是最初被中介骗去了身份证，中介拿到身份证以后转卖，身份被拿去做了公司法人。

身份证的买卖在三和甚至成为一门半公开的生意，只要有人卖，就有人敢收，由此形成一个灰色的产业链条。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在三和，由于不稳定的工作方式，大神的生活方式也随之彻底改变。因为不对明天抱有期待，所以只在意是不是获得了当下的享受。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围绕着几家固定的中介公司，大神们的衣食起居被组织和构建起来。这里有廉价旅店和出售“挂壁面”的餐馆，而最受欢迎的娱乐场所就是网吧和彩票店。

可以说，如果没有中介所介绍的工作方式，这里的生态就不会如此建构起来。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

平台就是那个黑中介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海报

如果说三和黑中介不过是数字平台的工业资本主义前身，数字平台则是赛博资本主义里鸟枪换大炮的升级版黑中介。技术镶嵌的仍然是一个极端落后的价值内核和运作模式。

在英国导演肯洛奇的新片《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位被数字平台操控的快递员是如何一步步被逼迫着走入绝境的。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主角Ricky

与《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一文所描述的外卖员遭遇相似，影片主角Ricky是互联网快递平台上的一名零工劳动者，平台将他们称为“自雇者”（self-employee），而不承认他与平台的劳动关系。

与“零工经济”所宣扬的不同，Ricky必须要每天按照796的工作制干活才能负担得起家庭开支。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剧照

也就是说，尽管他是一名零工，缺乏劳动保障，要自己购买快递货车并承担维修费以及油费，但是他承担的是实质性的全职工作。此外，他和外卖骑手一样，在算法的指导下不得不道路违章。

而由于算法的控制，他甚至没有时间停车去上厕所，因而只能随车携带塑料瓶解决问题。

这种原子化的工作方式使得争取权益的集体行动也难以发生。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剧照

而当Ricky在工作过程中遭受意外受重伤后，平台不但不提供任何工伤赔偿，而且要求他支付耽误工作的罚款以及破损设备的维修费用。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剧照

除此之外，平台也肆无忌惮地对快递员和用户消费者的隐私数据进行收集和利用。

利用这些数据，平台制定出可以将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算法。从这一点来说，消费者和平台上的零工劳动者实际上是利益共同体。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剧照

如果不阻止平台缺乏任何伦理观念的数据处理以及算法制定，那么下一个被算法控制的可能就是我们每个人。

就像整个三和世界的衣食起居方方面面都是围绕几家黑中介中心来组织和展开的，已经来临的平台资本主义也将把所有人所有关系紧紧捆绑在自己周围，垄断性的集成平台不光从人们身上榨取油水，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剧照

而且以提供便利为名介入到每个小集体和个体的生活中，获取管理的权力。这种数字极权的前景实际上非常可怕。

《攻壳机动队SAC2045》：

赛博无产者被制服还是造反

《攻壳机动队SAC2045》海报

《攻壳机动队》可以说是赛博朋克科幻的经典大IP，至今难以被超越。

在过去的作品中，它几乎完美地呈现了未来赛博世界的基础设定：高科技，烂生活（high tech，low life）；

《攻壳机动队SAC2045》剧照

被贫富差距撕裂的社会。

实际上，在平台资本主义的助推下，我们可能已经来到了赛博朋克世界的开端。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上面这张《三和人才市场》的截图，不就预示着赛博无产者被宰制的未来吗？

而随着5G、脑机接口、虚拟现实等技术的开发和实现，资本平台为劳动者制造出的自由幻像将达到一个巅峰，大部分人都可能成为最终版的“大神”，在被极致剥削的同时却享受剥削，所谓“玩工”。

“大神”不再局限于做一天玩三天，而是一边“玩”一边被剥削，实际上丧失了大部分自主性——这也许就是目前我们所能够想象的零工经济的最终版本。

《攻壳机动队SAC2045》剧照

在最新一季的《攻壳机动队2045》中，我们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世界：

劳动者为了使自己能适应社会节奏而不得不安装电子脑，并不断更新程序版本，却要因此背负起沉重的债务，为此不惜出售自己的人体器官；

《攻壳机动队SAC2045》剧照

由于物流业的发达以及自动化带来的岗位消失，许多大学生毕业后只能去仓库做零工；

老人们辛苦积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金由于数字货币的推行而化为乌有，不得不选择安乐死或去抢劫；

为了解决资本制造出的人口剩余问题，并维持经济体系的运转，可持续化战争被发明出来，不同集团的雇佣军队陷入混战，而富人住在与郊区贫民窟用高墙隔开的市中心安全区域，静静地看猴戏......

《攻壳机动队SAC2045》剧照

如果战争变得可持续，成为“人为控制的经济活动”，那么战争不就是一场大型网游吗？只是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界限真的被打破了。

《攻壳机动队SAC2045》剧照

可以预见，如果不借助技术工具探索新的抵抗形式，不进行新的团结，不积极地将算法民主化，而是顺应它愈发严重的资本专制主义和技术专家主义倾向，2020年将只是新世纪的灾难元年。

《攻壳机动队SAC2045》剧照

2045已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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