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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现代启示录》之后,82岁的他说,这辈子从来没有拍过自己想拍的电影

柯里昂 译 陀螺电影 2022-06-29



因为这两年科波拉不少旧作都迎来了周年纪念,此前一些北美媒体都做了关于他的采访文章,其中不乏新闻&旧料,再加上对于漫威电影的一些言论,让多年没拍片的科波拉时而处于电影舆论的风口浪尖。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今年刚好是《教父》上映50周年,加上外界关注的项目《大都会》最近也有了新动态,近期外网GQ对科波拉进行了独家跟访,此为译文,图片来自网络。原文过长有少量删减,翻译必然有瑕疵和不当,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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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自 GQ February 17, 2022

原文标题:Francis Ford Coppola’s $100 Million Bet

原文线上阅读地址:https://www.gq.com/story/francis-ford-coppola-50-years-after-the-godfather

作者:Zach Baron



在《教父》上映50年后,这位标志性的导演正在筹备他迄今为止最宏大的项目《大都会》——他为此投入了超过1亿美元的自有资金,以证明他最好的作品仍在前方。


/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正在筹备

迄今为止最宏大的电影《大都会》


自1972年执导《教父》以来,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一直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过着辉煌的生活。当然,他也并非未经历过低谷:在《教父》后的50年里,科波拉至少申请过一次破产,也不止一次被好莱坞拒之门外。


《教父》剧组在第94届奥斯卡颁奖典礼重聚


但总体而言,科波拉的生涯都是辉煌的。他目前的主要居所位于纳帕谷(Napa Valley)的伊哥诺(Inglenook),那里曾经是一座伟大的葡萄庄园,而在过去的47年里,科波拉使其重塑辉煌。


这里坐落有一个古老的酒庄,过去所有的葡萄酒都经此酿造,伊哥诺还拥有最先进的酿酒设备,如今所有的葡萄酒都产自这里。


这里还有一间马车房,里面有一间电影剪辑室以及科波拉的私人档案馆——当中收藏有《棉花俱乐部》《家有杰克》和《小教父》的拍摄脚本;为布莱姆·斯托克《惊情四百年》撰写的乐谱;以及《教父3》的研究材料。



在这处酒庄长满青苔的外沿,有一间两层楼高的客用谷仓,他的孩子们经常住在那里;此外还有一幢维多利亚时期的老房子——由一位船长建造,科波拉一家一直都在这里生活,如今他们的主要娱乐场所也仍然在这儿——尽管后来科波拉一家又为自己建造了另外一幢房子。


成群的野火鸡在树林中游荡,藤蔓丛生,此外,这里还有一个室外喷泉,由《教父》的场景设计师迪恩·塔瓦拉里斯设计。


酒庄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拥有一些美好的事物:第一版的《草叶集》;黑泽明以及老罗伯特·德尼罗的画作;或者是一张科波拉的女儿索菲亚拥抱科波拉老朋友乔治·卢卡斯的照片。


现年82岁的科波拉开着特斯拉或日产聆风在这些建筑之间穿梭,他有时以惊人的速度行驶,有时也会选择弯着腰步行,就好像在大风中行走一样。


/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科波拉告诉我,我对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印象深刻,“说实话,这就是你的麻烦所在”,科波拉说道:“我可以非常诚实地告诉你,我做这些事的动机从来都不是为了赚很多钱。”他咧嘴一笑:“然而讽刺的是,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也赚了很多钱。”一个短暂的停顿后科波拉又补充道:“这只是一句玩笑。”


当然,科波拉的的确确赚了很多钱:先是在电影行业,然后是引人注目的葡萄酒行业。科波拉在葡萄酒行业所赚取的财富令他现在可以在这里安享晚年,比如读18世纪的中国小说《红楼梦》,这是有史以来篇幅最长的小说之一。


科波拉喜欢形容自己是“二流电影导演”,套用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劳斯的话:“(尽管我不是一流导演)但我是一流的二流导演。”当然,在现实生活中,科波拉执导过不止一部伟大的电影。


任何拍过电影的人都会告诉你,电影是一种协作的媒介,运气在其中占据着重要因素,它由艺术性、商业价值、目光短浅的制片人和无能的演员所组成,由此创造出导演无法控制的作品,这有时是好事,但通常都是坏事。然而对于科波拉而言,有一段时间他则完全按照其他规则行事。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和孩子们


在凭借1970年的《巴顿将军》获得奥斯卡最佳编剧奖后,科波拉继续拍摄了《教父》(1972)、《窃听大阴谋》(1974)、《教父2》(1974)和《现代启示录》(1979)。科波拉在36岁时就获得了五项奥斯卡奖,但这显然不足以概况当时的情况,更准确地说是他就像是暂时看到了上帝的脸一样。


今年是《教父》上映50周年。名义上这就是我被邀请到这里的原因,来讨论这部电影,并参与到科波拉熟悉的仪式感中去。过去类似的周年纪念络绎不绝,但是科波拉和《教父》的关系很复杂。


“那部电影毁了我”,他告诉我,“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太成功了,我所做的一切都被拿来和它相比。”对于这部电影,科波拉仍然有一些有趣的东西要分享,但他真正感兴趣的其实是另外的一些东西,一些新的事物。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的奥斯卡奖杯


这便是一部名为《大都会》(Megalopolis)的电影,40多年来科波拉一直断断续续地尝试拍摄这部电影。我没办法给你简单概括这部电影的情节,因为科波拉也做不到。问他的话他会回答:“很简单,首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了解乌托邦吗,这是《大都会》这部电影的前提。”


在与科波拉聊了几个小时之后,我所能概括的就是: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同时也是对人性的哲学探究,故事发生在纽约,但这是一个沉浸在古罗马回响中的纽约,它的规模和雄心足以让科波拉为它将花费超过1.2亿美元。


科波拉谈到,他设想的是创作一部像《生活多美好》这样的电影——一部人人都会去看的电影,一年看一次,直到永远。“在新年,与其谈论你将放弃碳水化合物这件事,我更希望聚焦另一个问题:我们生活的社会是唯一可以利用的社会吗?来开始讨论吧。”


/《生活多美好》海报


在科波拉的愿景中,他希望《大都会》每年都能激起大家对这一话题的讨论。


此时此刻你可能会想:在漫威时代,有哪个好莱坞电影公司会资助如此宏大、雄心勃勃、难以操作的项目?当他向这些公司的高管们描述这部电影时,他们会作何反应?


“就像他们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科波拉回答说:“当时我得了五项奥斯卡奖,是最炙手可热的电影导演,当我带着《现代启示录》走入办公室,说‘我想拍下一部电影’,我正拿着《现代启示录》,你知道为什么是我吗?因为没人想要它。


/《现代启示录》海报


想象一下,如果这是我33岁时的情况——我赢得了所有奖项,打破了所有记录,但仍然没有人愿意站在我这边,再想象一下他们对今天的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会作何反应。


科波拉补充道:“我知道我越把《大都会》形容得私人化,越接近我的梦想,就越难融资,而它回笼资金的时间也越长,因为人们会花50年的时间去思考:《大都会》到底有什么?他在说什么?我的天啊,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科波拉的计划,他打算自己拿出1.2亿美元,在82岁的时候,拍这部“该死”的电影。


/《大都会》目前确定的演员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科波拉老房子的日光室里吃午饭,我从他邀请我住的一间偏僻的、藤蔓丛生的房子里过来。


这就是科波拉的风格:热情好客,让人感觉亲切。那天早上,我从小溪的潺潺声中醒来,昏昏欲睡地看着太阳从葡萄藤上方升起——如今科波拉大部分时间也都在这样度过。科波拉来吃午饭时,穿着一件黄色衬衫,系着领结,还有一件带拉链的毛衣,头发随意地往后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助听器——“我做了很多研究”,他说道,“最终,我发现所有助听器中最好的就是你可以从开市客超市(Costco)里买到的那种。”


/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除了需要借助助听器外,科波拉外表看起来几乎年轻得吓人。他在《黑暗之心》或《电影人》等老纪录片中所展现的那种顽强的毅力现在仍然存在:他不停地谈天说地,直到一切都有条不紊且豁然开朗。


科波拉明显瘦了很多,他解释道,这是几年前他在北卡罗来纳州一个叫杜克健康与健身中心(Duke Health & Fitness Center)的地方长期待过的结果。


纪录片《黑暗之心》


在仔细打量我后科波拉问到:“你多大了?”


“三十九”,我告诉他。


“不错。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是相当成功的,但是我太胖了。所以你很幸运,你结婚了吗?”


“是的,”我告诉他。


“你这么苗条真幸运”,他认真地说到。


科波拉告诉我,当在电视上看到自己在安东尼·波登的一集节目中后,他开始努力减肥——这也是拍摄《大都会》准备工作的一部分。


“我意识到没有多少85岁的老人会达到300磅——当然我也没有那么重,但我的体重总是游走在这一数字附近。在这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的体重会成为限制我生活的一个因素。”科波拉说到,他的杜克之行已经过去三年了,而身体也刚刚适应了现在的状况。


在新冠肺炎疫情最严重的时期,科波拉全家都在这里:他的两个拍电影的孩子,罗曼和索菲亚,以及科波拉的孙辈们,他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吃晚饭。


如今孩子们再次离开了,科波拉谈到他并没有经常旅行,尽管他和妻子在伯利兹和意大利等地都有酒店。“我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得更像一个隐士”,他说:“这就是我,我小时候总是孤身一人。”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和家人


如果你对科波拉的生活有所了解的话,会发现这种说法似乎不太可能,但他确实有一个孤独的童年。科波拉出生在底特律,但在纽约长大,在那里他有一段时间因小儿麻痹症卧床不起,与世隔绝。他的父亲是一位音乐家,为了工作,他经常搬家。


到科波拉高中毕业时,他已经上过20多所不同的学校。“我的身份总是一个转校生”,科波拉说到:“我从来没有朋友,我是个孤独的人,一个局外人。这让我渴望成为这个团体中的一员,这就是我喜欢电影院的原因。”


(尽管如此)科波拉仍然是个大人物,出身于显贵家庭。“我的母亲非常漂亮”,科波拉回忆说:“我妈妈长得像海蒂·拉玛。每个人都会说,哦,多么美丽的母亲啊!她看起来像个电影明星”。


“我父亲是一名演奏家,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魔术师,但他却是一个音乐家!总而言之我有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家庭。”他崇拜自己的哥哥奥古斯特·弗洛伊德·科波拉,并模仿他给自己起了同样的名字,他的妹妹是女演员塔里娅·夏尔。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在《教父》片场


科波拉说,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他一直是家里的普通孩子,他的成功对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产生了某种不稳定的影响——尤其是他的父亲,他雄心勃勃,但在创造性方面受到了挫折。


“我父亲以前在城里当音乐家”,科波拉说到:“显然,他遇到了一个‘巫师’,有一天他极其开心地回到家,因为这个‘巫师’对他说,有一天他的名字会家喻户晓。我哥哥后来笑了,他说:‘是的,(科波拉)会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啊,但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


科波拉在霍夫斯特拉学习的戏剧,然后又去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学习电影。但他立刻就对好莱坞感到失望:“我在洛杉矶很快就得到了认可,但它和我梦想中的电影相去甚远,这里等级森严,如果你父亲在那儿没有工作,你甚至进不了制片厂。”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尽管如此,科波拉马上发现了进入电影业的方法:为传奇制作人罗杰·科曼拍摄色情电影,科波拉的前两个电影项目——其中之一是《如今你已长大》,为科波拉的大学论文项目,于1966年由华纳兄弟发行,这部影片为女主角杰拉丹·佩姬获得了奥斯卡奖提名;


另一部作品是1968年的《彩虹仙子》,这部影片由百老汇戏剧改编而成,并邀请到弗雷德·阿斯泰尔和佩图拉·克拉克主演,这两部影片都并不算大热门。


直到1969年科波拉自编自导的《雨族》面世,他才第一次实现自己的梦想——以一种完全脱离好莱坞体制的方式工作。


/《雨族》海报


“整部电影都是在公路上拍摄的——我记得我们在内布拉斯加州的奥加拉拉,城里的一些父亲们说,‘如果你们这些孩子留在这儿,我们将投票帮助你们建造一个类似电影工作室的地方。’在奥加拉拉我意识到:我们使用的设备既便携又廉价,并且使用起来时游刃有余,那么为什么一切都要发生在好莱坞?”


不久之后,科波拉带领一群电影专业的学生和专业电影人北上来到旧金山,其中包括未来《星球大战》的创作者乔治·卢卡斯;后来获得奥斯卡奖的剪辑师沃尔特·默奇;以及著名的“野蛮人”、未来《现代启示录》的编剧约翰·米利厄斯。


乔治·卢卡斯


“我们有一大群人,每个人都身无分文。作为比他们年长大概5岁的人,我身上倒是有一点儿,并且我已经结婚了,有自己的房子。


于是我卖掉了房子,我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避暑别墅,我把它也卖掉了,用拿到的这些钱买了电影设备、剪辑设备和混音设备。”他们将自己的工作室命名为Zoetrope,并梦想着建立属于自己的、对艺术家更友好的一套系统。


但《雨族》并没有像科波拉的前几部电影一样取得商业上的成功,他很快就意识到,好莱坞之所以成为好莱坞,既不是因为金钱,也不是设备,更不是因为有一群才华横溢的电影人。


《雨族》剧照


科波拉说:“你可以赚到钱,但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因为发行依赖于朋友网络,这是一种你通过成为老朋友圈子中的一员才能拥有的资源。所以,渐渐地我开始意识到,即使我已经积累了一些钱,我拥有了设备,还是远远不够。


你不能自己发行电影,因为发行电影需要资源,需要跻身到你没有参与的朋友网络中,所以你能做什么呢?要想拍出发自内心的作品,似乎总是比想象的更困难。”


到了1970年,科波拉欠了华纳兄弟的债,家里有了年幼的孩子,但却没有真正的计划来抚养他们。此时派拉蒙拥有一部名为《教父》的小说的版权,当时这部小说正登上畅销书排行榜,尽管没有人对改编作品抱有特别高的期望,但派拉蒙还是问科波拉是否愿意执导这部改编电影。


当时科波拉有点受宠若惊,一开始他予以拒绝:“我从来没想过要执导《教父》”,科波拉谈到。他梦想着拍更多的私人向电影,那些发自内心的电影,他自己写的东西,那些让他日夜牵挂的东西——比如《大都会》。但最终他还是被家人和朋友说服,接受了执导《教父》的邀请。


/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在《教父》片场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和电影本身一样家喻户晓:《教父》的制作令人担忧——罗伯特·埃文斯和制片厂最初讨厌这个演员阵容,尤其是阿尔·帕西诺;他们讨厌戈登·威利斯阴暗的摄影风格;他们憎恨科波拉本人。因为在他们看来,科波拉既迟钝又优柔寡断。


科波拉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电影公司是如何密谋用伊利亚·卡赞取代他的;他会讲述如何为马龙·白兰度争取到维多·柯里昂这个角色;他会讲述自己在拍摄这部电影时是多么的不开心和自我怀疑。


科波拉讲过很多次这些故事,如果有人问他,他还会再讲一遍,这些故事确实很吸引人,因为唯一比伟大本身更吸引人的是伟大可能被埋没的想法,即使是对一手缔造它的艺术家而言。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在《教父》片场


但是关于《教父》,科波拉还主动提起了另一个故事。第一部分大家也很熟悉——科波拉那时已经对自己和这部电影失去了信心,充满了恐惧。


科波拉回忆说,有一天一位年轻的剪辑助理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对剪辑室里的每个人说,这部新电影《法国贩毒网》有多棒。


当时,科波拉住在演员詹姆斯·凯恩的家里。“那个时候我身无分文,每天步行回家,我有孩子,不得不把所有的钱都寄给我的家人。


当时我住在凯恩佣人的房间里,我和这个剪辑助理一起回家,他骑着自行车,我对他说,‘噢,我想如果每个人都认为《法国贩毒网》是如此令人兴奋、激动人心的电影,也许他们会认为《教父》会是黑暗、无聊、阴沉的电影。’他说,‘是的,我想你是对的。’”


《法国贩毒网》海报


然而,接下来科波拉告诉我的事情——他的语速变慢了许多,或许揭示了他对这部电影的最终感受,一些更真实、更积极的东西。


“我总拿这个开玩笑,”科波拉说:“那晚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在孩子说完‘是的,我想你是对的’并骑上他的自行车远去后,突然冒出了烟雾,从树丛里窜出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说,‘你想让《教父》成为历史上最成功的电影之一吗?’…我说:‘那么我要付出什么呢?’他回答到:‘你知道你必须付出什么。’然后他便走了,而我也去凯恩的佣人房间睡觉了。”


科波拉用期待的眼神盯着我,但我想我有点没跟上节奏。


“你付出了什么?”我问。


“你给魔鬼什么?”科波拉反问。


“你的灵魂?”


科波拉点点头:“他不是一直想要你的灵魂吗?”


“这只是个玩笑,”他终于说到。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在我们的谈话中,科波拉一度担心自己太离题了,而他也确实偏离了主题:他有时会提及一些只能用朝鲜历史才能解释的事情,或者是人类史上第一个国王(萨尔贡,根据科波拉所说的),又抑或是赫尔曼·黑塞的作品。


在采访中科波拉认为我对他过于友好了:“问一个你认为最具挑衅性的问题。”


我想了一会儿。


在关于70年代电影行业的某些历史文献中,比如彼得·毕斯肯德的《逍遥骑士和愤怒的公牛》中,你被描绘成一个奢侈的国王:在你和乔治·卢卡斯的旧金山剪辑室里,贴着《教父》中百万美元的版税支票;你乘坐私人飞机四处飞行;每当你获得成功后,都会为自己获取更多的房子和女人,这是真的吗?


《逍遥骑士和愤怒的公牛》纪录片


“我没有过那样的生活,”科波拉回答:“那时候我没有私人飞机,后来我买了一架,但这只是因为我从电影以外的东西上赚到了钱。”


所以你不是七十年代的罗马皇帝吗?


“不,从来没有,即使现在我也不是那样的人,那时的我和现在没什么不同。我一直都很喜欢孩子,我是一个不错的夏令营辅导员。”他咧嘴一笑:“我是一个很棒的夏令营辅导员。”


这次采访是在12月,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即将在全国影院上映他的最新电影《西区故事》。科波拉告诉我,他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但他非常兴奋,不仅打算周五去当地的纳帕电影院看这部电影,还打算当着所有观众的面讲话,以表达他的热情。


科波拉说:“这是为了提醒他们去电影院是一件多么兴奋的事。我希望《西区故事》能有惊人的成绩,提醒人们影院首演比所谓的流媒体重要得多,流媒体就是家庭视频。”


《西区故事》海报


科波拉热爱电影,但并不特别认可或喜欢现代电影产业。“以前有制片厂电影”,科波拉说:“现在有了漫威电影,什么是漫威电影?它是一种模板电影,被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制作,以看起来有所不同。


甚至是一些富有才华的电影人——比如执导《沙丘》的丹尼斯·维伦纽瓦,他是位极具天赋的艺术家,又比如执导《无暇赴死》的凯瑞·福永,他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


你可以把这两部电影拿来比较,从其中提取出相同的片段,并把它们放在一起,就像很多汽车相撞的片段,这些电影里都有,而且情况是如果你想维护制作成本的正当性,就必须加上这种戏。这些还都是优秀的电影和优秀的电影人。”


《沙丘》《无暇赴死》海报


与大多数抱怨好莱坞现状的人不同,科波拉多年来多次尝试真正改变它,甚至完全摆脱它。上世纪70年代末,科波拉自己成功地投资了《现代启示录》,这部电影也被证明是一部成功的电影,之后他决定在洛杉矶购买大量资产,并开设自己的工作室,并再次将其命名为Zoetrope,计划是让签约演员学会如何击剑、如何跳舞以及如何做一切事情,并使用最新的数字技术;科波拉会切断和制片公司以及他们资金的联系,自己动手。


然而,科波拉为Zoetrope工作室制作的第一部电影——1982年的《旧爱新欢》,在商业上却是一场惨败:科波拉自己花了2600万美元来制作这部电影,结果血本无归。“好梦不长”,科波拉谈到:“我来告诉你一些关于梦想的事情,梦想不等人。”


《旧爱新欢》海报


这是科波拉生涯中最黑暗的时期。“这是一场创伤”,他说到:“我非常沮丧,非常伤心。我为妻子感到愧疚,因为她在杂货店不能赊购。我觉得自己失宠了,我是个失败者。”在接下来的10余年里,科波拉一直为制片厂工作,以偿还他欠下的债务,与此同时他也一直试图将自己从这份工作中解放出来,并曾获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


其中的一些电影——《斗鱼》和《小教父》以及1986年的《佩姬苏要出嫁》——比其他作品都更负盛名。但他仍在继续创作,甚至令人难以置信地完成了1987年的《石花园》。在拍摄这部作品时,科波拉的长子吉安·卡洛在一场反常的事故中丧生。他说:“我一生中所经历的任何事情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尽管如此,科波拉还是完成了《石花园》,并一直坚持到1997年的《造雨人》,最后才暂时退出电影制作。“我一直觉得我没有离开电影业”,他说:“是电影离开了我,它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转向续集和已经存在的IP,而不是像科波拉这样的知名导演。“电影行业发生了变化,伴随而来的,我对它的兴趣也越来越少,转而开始更多地关注自己的电影梦想。”


《石花园》海报


这便是科波拉电影事业的悖论:尽管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在某种程度上,他几乎一生都在等待拍摄自己的电影。“我总是告诉我的孩子,比如索菲亚——‘让你的电影个人化,尽量个人化,因为它反映了你,而不是其他人。


然而,如果你是一名电影学校学生,或者‘是的,我要拍一部漫威电影,这是一部公式化电影,我会尽我所能’,当然它仍然会有你的个性,但作为一门艺术,你可以尝试更多可能性。如果你要创作一门艺术,那就尽量让它个人化,让它成为你的私人影像。”


在Inglenook的旧酒庄里,一楼有一些品酒室,在正常年份的圣诞节,科波拉一家会像慷慨的贵族一样,为小镇举办节日招待会。这里曾经被称为私人收藏馆,现在被称为“雅典娜”。



科波拉的大量爵士乐唱片收藏放在一个角落里,他的一幅画也挂在那里。这里有科波拉外祖父弗朗西斯科·彭尼诺的乐谱,还有许多舒适的扶手椅,一天早上,科波拉和我坐在那里聊天,我还在试图弄清楚《大都会》到底是关于什么的,以及他是否真的会成功。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科波拉又解释了一次:“一个与两个男人产生联系的女人,但实际又不止是两个男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原则,一个是她的父亲,他把她抚养成人,在膝上教她拉丁语,并致力于一种更古典的社会观点——马库斯·奥里利乌斯式的观点。


另一个是情人,是父亲的敌人,但致力于一个更进步的观点,这一观点强调‘让我们跳进未来,让我们跳过所有这些污染人类一万年的垃圾,让我们找到真正的自我,一个开明、友好、快乐的自我。’”


科波拉说到,在他的电影生涯中,从来没有一次拍摄过自己真正想拍的电影。在拍摄自己最著名的电影时,科波拉补充道,“我忙着养家糊口,作为一名成功的电影导演,我没有像我认为的那样从优雅中退场。


《大都会》剧照


我拍了一部知名电影《教父》,接下来我拍了一些可能很尴尬的电影,当然,我也曾反思自己。”为了不断学习,科波拉也在寻求挑战——用他现在的话说,“拍那些我不知道该怎么拍的电影”。


科波拉说,“如果我能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拍15部黑帮电影,我会非常富有,但我所学到的不会像现在这么多。现在我仍然很富有,但我学到了更多。”


当科波拉重回电影业,是为了拍摄那种他从一开始就说要拍的独特的、个人的电影:2007年的《没有青春的青春》,这部令人费解的电影探讨了科波拉长期以来的两个兴趣领域——意识和时间;而2009年的《泰特罗》是一部迷人的黑色电影;还有2011年罗杰·科曼风格的恐怖电影《从此刻到日出》,其中一部分就是在纳帕拍的。


《没有青春的青春》《泰特罗》《从此刻到日出》海报


这些电影都不需要《大都会》成功所需要的预算或相应的观众,那么,科波拉真的要花那么多钱吗?我想知道,这些钱都花在哪里呢?


科波拉说到:“如果我是迪士尼或者派拉蒙,或者Netflix,我必须筹集1.2亿美元,必须答应并付钱给别人,那么我该怎么做?他们都用一种方式——信用额度,而我也是有信用额度的。”


拍摄《旧爱新欢》后,你花了好几年的时间还银行债,这是一场赌博,对吧,为了拍电影而负债?


“赌什么?对我来说有什么利害关系?”


我不知道!这就是我要问的。


即使是对于《旧爱新欢》这样的电影而言,你也会惊讶于有多少人仍然在重看它,以及它影响了后来多少部电影!”


《旧爱新欢》剧照


我是说它对你的经济影响更大,你失去了很多。


“无论如何,我都不关心经济上的影响,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你有一个大家庭,大家都同意这个计划吗?


“嗯,并不是说我拥有的只有1.2亿美元。我给我的孩子们都留下了很多遗产,而我留给孩子们最伟大的东西就是他们的知识和天赋。索菲亚不会有问题的,罗曼不会有问题的,他们都很能干。他们拥有Inglenook,这地方没有债务。所以,家人没有异议。”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和女儿索菲亚


去年,科波拉卖掉了自己葡萄酒帝国的一大块土地,这样他就可以用销售的一部分作为抵押,获得信贷额度,最终拍摄《大都会》:“如果我要自己投资1.2亿美元——我基本上已经这么做了,我已经准备好了,等着被拍出来——我希望它能给观众带来好的结果。”


你认为这部电影是你的“下一部电影”还是你的“最后一部电影”?


“我不知道。我有个叔叔去世了,也就是我父亲的兄弟,他在差不多103岁时才去世。他很聪明,在世时还在写歌剧,他读法语版的普鲁斯特。


他生前102岁了,但你可以和他谈任何话题,他的记忆力很好,对音乐无所不知。所以,我现在82岁,我很可能活到100岁左右,这意味着我大概可以拥有20年的生产力。”


在我离开之前,科波拉想给我看样东西——一个不同的项目,一个他已经做了几年的项目。当然,科波拉首先是一名电影制作人,但多年来,酿酒这一行业占据了他越来越多的时间。他告诉我,在他的土地上,有120个不同的葡萄种植区。在大多数葡萄园,发酵罐数量都非常有限,因此葡萄果实只能进入到有限的发酵罐里进行混合。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但是,科波拉想知道,是否可以建造120个发酵罐,每个种植区域放一个,由此了解哪些葡萄酒酿是真正优良的,哪些是一般的等等?


其中唯一的限制来自空间和邻居,他们可能不会喜欢在任何能看到的地方建造一个巨大的发酵罐工厂。因此,科波拉做出决定:我们将把它建在地下。


他把我带入那辆Leaf车里,开到一个仍然是建筑工地的入口,戴着安全帽的人站在门前一片尘土飞扬的水泥地上,它的内部看起来像强子对撞机——蓄水池和管道一路延伸。“如果你把这里想象成一个棒球场”,科波拉指着我说:“这里就是本垒,有本垒,一垒,二垒,三垒,所以这120个发酵罐都要放在两边。”


科波拉说:“我对此感到非常自豪,因为我认为生活中最激动人心的事情就是看到梦想一步步成为现实,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这一点你比绝大多数人都有话语权。


“是的。但梦想越远大,便会越刺激。这真是个疯狂的想法,当我说我们要这么做的时候,我无法告诉你大家的反应。”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不是正面的吗?


“不,我收到的是另一个回复:听起来很棒,但是你要怎么做呢?”


这是你在日常中经常会听到的话。


科波拉倒着车说到——


“我听到的永远都是这样的话”。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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