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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认识阿莫多瓦!

陀螺 译 陀螺电影 2022-06-29





原文来自外媒Indeiwire独家发布,由佩德罗·阿莫多瓦撰写:

https://www.indiewire.com/2022/03/pedro-almodovar-oscars-2022-zendaya-will-smith-1234712971/




昨天是疲惫的一天,尤其是晚上。


我来到洛杉矶的秘密原因之一(以及与佩内洛普携手前往杜比剧院,现场体验她的提名是否会开花结果,又或是“提名即是胜利”)与一些演员见面,因为我在考虑我下一部电影的演员阵容,这部电影由凯特·布兰切特主演,改编自露西亚·柏林的《清洁女工手册》中的五个故事。


(关于《清洁女工日记》,请点击查看看我们的专题介绍:《甜蜜、辛辣,阿莫多瓦的第一部英语长片》)


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我不能讨论它,我的制作公司El Deseo这样要求的——你不应该谈论这些事情,直到它们被签署、封存以及被合同坐实。


/ 小说《清洁女工手册》中文版封面


在我们到达洛杉矶,并见到我们的发行商索尼影业后不久,我们就听到了第一个传言,关于过去几个月那个神秘障碍赛--"奥斯卡竞赛"(它是一场竞赛,但你不知道障碍是什么)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


在整整一周我跟很多人的接触中,有关这些变化的消息像巴洛克间奏般不断向我袭来,那就是:《犬之力》不会成为大赢家,甚至不是《贝尔法斯特》,而是《健听女孩》。


而佩内洛普会是她所在类别的肯定赢家,由于某种原因,她已经在无形中攀越了她不得不攀越的障碍。这些传言来自于专业记者和学院成员的口中。我为自己扮演的角色感到高兴,但在这里,高兴总是伴随着另一面的失望和恐惧,因为它们只是“小道消息”。


/ 佩内洛普·克鲁兹主演的《平行母亲》海报


除了最佳男主角(威尔·史密斯)、最佳女配角(阿丽亚娜·德博斯)、最佳导演(简-坎皮恩)和将横扫技术类奖项的《沙丘》之外,其它类别都是很有悬念的。


我尽量不去想它,因为佩内洛普的胜利将是历史性的,就像她在该类别中的提名是凭借一部西班牙电影。相反,我专注于露西娅·柏林项目的选角。


佩内洛普·克鲁兹在本届奥斯卡


现在是晚上8点30分,在做完按摩后,我准备去参加《W》杂志和圣罗兰举办的派对。衣服的选择遇到了困难。在这些场合,没有什么比身材矮小(这就是我,13岁时认为自己会很高,至少与学校的其他孩子相比)和始终高调的腹部更糟糕的了。


两天前我去了圣罗兰专卖店,看看有什么适合我的。我让他们给我穿上各种衣服,有时为了不要表现得像个“明星”,我几乎对所有东西都说可以。


但我试衣间里的孤独不允许撒谎,更不允许在镜子前撒谎。在那里,残酷的现实显现出来。在助理和售货员的审视下,他们送来的夹克衫非常漂亮。如果不是因为我有一个看起来就像产自Manchegan地区的腹部,这件夹克衫会看起来很完美。无论如何,我不会穿它。但我选择了其它一切:一件黑色丝质衬衫,上面有一个看不见的logo,一顶淡粉色的帽子和同色的运动鞋。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我的两个助手决定减轻我的不安全感,并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最不希望的是,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前两天,我看起来好像是想在好莱坞引起注意。但我很软弱,尽管他们不给我钱,我还是觉得有义务穿上Saint Laurent的一些品牌元素。


凯特是联合国亲善大使


幸运的是,凯特·布兰切特正在担任联合国亲善大使,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其中她提到了难民的残酷现实。她提到了各个种族和肤色的难民,所有那些逃离不公正、战争、饥饿、奴役的人(不仅仅是乌克兰,还有缅甸、阿富汗、也门、南苏丹和其它许多国家)。


他们由一条蓝丝带代表,凯特希望我能把它戴在我的西装上。我满怀热情地戴上了这条丝带。在此刻围绕着我们的狂热中,至少我找到了一个让我感动的元素,将我与这个世界和支配我们的野蛮行为联系起来。


阿莫多瓦后来戴着这条蓝丝带与众星合影


我们到达派对,我与一众奥斯卡提名者见了面,其中一些是粉丝。我无法习惯人们对我说 "我是看你的电影长大的",不仅是因为这让我觉得自己老了-——这无关紧要——而是纯粹出于谦虚。


其中一个是约阿希姆·提尔,出色的《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导演。他告诉我他是如何喜欢《黑暗的习惯》(1983)和《斗牛士》(1985),所以他是一个电影史影迷。


阿莫多瓦与提尔在派对上见面


然后,我与保罗·托马斯·安德森见了面。


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很久以前,2002年,在戛纳电影节上。我给他颁发了最佳导演奖,那部获奖电影有一个我发不出音的英文名字,"Punch Drunk Love",那天晚上我们在法国海滨大道上的迪斯科舞厅里激烈地庆祝了一番。


阿莫多瓦与保罗·托马斯·安德森


我还见到了他《甘草披萨》的两位主角,阿拉娜·哈伊姆和库珀·霍夫曼,两人都洋溢着和电影中一样的魅力,我不得不这样告诉他们俩。我们已经多年没有在电影院看到像他们两个这样的存在了,如此新鲜,如此诱人,如此有个性。我爱上了他们,就像影片中拍摄他们的摄像机一样。


阿莫多瓦与库珀·霍夫曼


派对举行的地方,在Los Feliz,可以看到洛杉矶的迷人景色。有的时候,看到这个城市中被电影神话的一些地方在现实中竟然具有同样的魅力,是非常美妙的。市区就像一种海市蜃楼,一个幽灵般的天际线,让人想起《银翼杀手2049》。


我遇到了赞达亚,我的行为就像任何粉丝一样。我问她能否合照一张,我为对她的高挑身材和美丽所惊艳。我已经习惯了看到她在《亢奋》中未经修饰的气色,所以我对这位女演员的自然美所散发出的光辉所感到惊讶。


所以我告诉她,我是真的很期待看到她能在有真正角色发展的电影中,在那里她可以挖掘她已经展示给大家的才华,她是一个很棒的演员,一个成年演员。她在非常不平稳的《马尔科姆和玛丽》中的表演就是证明


(不过我觉得我说的这些她可能一个字都没听懂)


阿莫多瓦与赞达亚在派对上


现在是周日中午12:30。我们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出发去杜比剧院。不可避免地,我想到了20年前的这种情况,当时我凭借《对她说》来到这里,那部片获得了提名。两次奥斯卡提名,伴随着两场战争,但又非常不同。


然后就是伊拉克:美国人入侵了巴格达,90%的西班牙人反对,而人民党(我们的右翼政党)的人赞成(20年过去了,大规模毁灭性武器仍然没有出现)。我记得我在电脑上看到了巴格达荒芜的夜晚和狗的叫声。这是我对所有这些暴行的第一个印象。


/ 《对她说》当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


在去往杜比剧院的路上,整个城市仿佛是战争片的场景,每个角落都有管制,警察比行人多,天空中的直升机就像《现代启示录》,只缺了瓦格纳的歌剧。


《现代启示录》剧照


这很吓人。现在又有一场战争,一场真正的战争,有坦克、导弹、成千上万的死伤者、宵禁,这场噩梦让我们想起了上个世纪最糟糕的事情,我们曾以为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再发生;但在洛杉矶的街道上,特别是我所在的地方,日落大道上,有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有网飞公司的电影海报,占据了整个大道。


(唯一不是由Netflix出品的电影海报就是我们的)。


尽管我们生活在巨大的泡沫中,但乌克兰战争和周边国家的末日图像,像全息图一样在空中升起,就像棕榈树一样显眼,当电影和电视宇宙的所有明星们都在化妆师、美发师和造型师的掌控中时,这些图像仍然固定和持续。


洛杉矶的日落大道


我没有夸大其词。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都碎了,这场真正的战争。我佩戴了凯特的蓝丝带,是为了记住我们对如此多的痛苦、死亡、强奸、贫穷以及战争产生的所有仇恨和渴望复仇的无限种子并非麻木不仁。


在去往杜比剧院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穿着燕尾服让我很不舒服,我看到那些街道与20年前的不同。现在,它们几乎荒废,只有五六个拿着支持堕胎标语牌的人,向我们提供绿丝带。我犹豫了片刻,但尽管我也很支持他们,但我还是不愿意在自己身上再挂更多丝带了。


我们刚到红毯前的起点,电影宣传人员Melody Korenbrot就问我是否想加入红毯上由媒体专业人士构成的人流——他们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你,或者求你跟他们说几句话——或者我是否想继续沿着一条同样铺有红色地毯的平行道路走,这条道路会直接把我们带到剧院的大门厅。我选择了低调,因为被提名者是佩内洛普和阿尔维托。我是作为一个加分项去的。


当我到达巨大的门厅时,我拿了一瓶水,并试图与身后杰克·莱蒙领奖时的大照片合影。比起奖项,更耀眼的是他特有的奇妙笑容。丹尼斯·维伦纽瓦和肯尼思·布拉纳向我走来。我到处都能见到他们。我祝他们俩好运,尽管这是一个不相容的愿望,因为他们在互相竞争。布拉纳问我,我是否真的要拍一部英语电影。我确认这个项目的存在,但有时我无法克服它在我心中产生的恐惧。他还提醒我——他也是一个演员(译者注:或许可以合作?)


阿莫多瓦与丹尼斯·维伦纽瓦合影


典礼将在一小时后开始,所以在大门厅里的人们喝了很多香槟,聊了很多。我去坐下来,因为现在是他们要颁发被排除在主要仪式之外的八项奥斯卡奖的时刻。


在这个小庆典中,只有被提名者和他们的家人们在那里,为了不让观众看到后来由名人填补的空座位,他们安排了临时演员填补空位(其实我们都是临时演员,但在这里面也有阶级,这些是著名临时演员的临时演员)。这些临时演员都很漂亮的,为他们的角色严格挑选。


所有那些在行业内有地位的人都向学院抗议这些没能直播的奖项,但这是ABC电视台的坚持,它执着于增加典礼的收视率,而这一数字在前一年已经大大下降。这很艰难,但事实就是这样。


本届奥斯卡收视率

在威尔·史密斯掌掴克里斯·洛克后疯涨


奥斯卡,像任何颁奖典礼一样,实际上是一个电视节目,其主题是颁发演艺界最重要的奖项。他们必须满足他们的观众,如果他们没有看到一个著名的面孔(如果可能的话,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面孔),反而看到的是不知名的、情绪化的面孔,那些在获奖时想起他们所有的亲戚,就像他们是海啸受害者一样的面孔,观众们会感到无聊至极。


出于尊严,我提前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直到四个半小时后我才站起来。(他们不是承诺这次晚会不会这么长吗?)


阿尔维托·伊格莱西亚斯因《平行母亲》的原创音乐被提名,动画短片《皆为爱》的导演阿尔贝托·米尔戈也是西班牙人。在我身后,有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和他的妻子。我向他们打招呼。


弗朗西斯已经瘦了很多。我告诉他,即使是现在,他对我来说仍然是一位大师。这个以凶狠著称的人,自从我在他拍摄《惊情四百年》时认识他以来,一直对我非常友好。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正厅前排座位的空调非常冷。在美国,理想的温度是59华氏度。我有支气管过度反应症,这让我很难受。当我进入酒店房间时,我的第一个手势是关闭空调,即使是在8月,我也禁止任何人再打开空调。


参加这些颁奖礼的唯一明星是妮可·基德曼,和她丈夫一起。在颁奖间隙,我去跟她打招呼,这时她丈夫正脱下外套给她穿上,在她像沃尔特·迪斯尼一样被冻起来之前(注:迪斯尼死后将自己的尸体冷冻保存起来)


开始了。西班牙短片电影人阿尔贝托·米尔戈因《皆为爱》获奖,汉斯·季莫从阿尔维托·伊格莱西亚斯手中抢走了小金人。


汉斯·季莫远程穿着睡袍领奖


最后,佩内洛普在哈维尔·巴登的陪同下到达,真正的晚会开始了。之前发生的就像是一个成功案例。在第一个奖项之后,哈维尔不得不脱下他的外套,在他的妻子也被冻起来之前将她围住。


颁奖继续进行,你们已经看到了发生的事,所以我不多说什么。我开始感到非常头疼。尽管我没有摘下太阳镜,但舞台上部有一束聚光灯,直射在我的眼睛上,激活了我的偏头痛。我和佩内洛普以及哈维尔·巴登一起去了来宾休息室。哈维尔带着令人羡慕的喜悦向大家打招呼。


佩内洛普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有好几米长。为了不踩到它,我把它举在空中,在她身后,我就像是侍从。我们见到了妮可·基德曼,她惊讶地看着我们。我对她说:“看看我们导演是如何对待女演员的!”而她则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佩内洛普和哈维尔·巴登在本届奥斯卡红毯上


在来宾休息室里,我可以喝杯水,吃点镇痛药,这样剩下的夜晚就不会是地狱了。我向罗伯特·德尼罗问好,在他身上时间似乎停滞了。我们都记得,1992年,在戛纳电影节上,我们都被授予了法国最高级别的勋章——荣誉军团勋章。


哈维尔在不远处看到了阿尔·帕西诺,并感叹道:“我看到了上帝”。我走到那群人面前,这是一群极具才华的人。哈维尔不停地拥抱他,帕西诺微笑着,很高兴。我说:“你,阿尔·帕西诺。我,阿尔-莫多瓦”。哈维尔大笑着吼道。我想这是我一生中开过的最糟糕的玩笑。


我们回到了晚会现场。我最喜欢的时刻是科波拉,在帕西诺和德尼罗的陪同下,出现在舞台的后面,然后一路走到舞台中央。大家起立鼓掌,庆祝电影业所赋予的伟大纪念碑之一的50周年。经典、透明、不慌不忙,就像接受掌声的三个人的步伐一样,这部电影没有失去哪怕一帧的完美。《教父》,无需多说。


本届奥斯卡典礼上,《教父》剧组重聚(左起)

阿尔·帕西诺,弗朗西斯·科波拉,罗伯特·德尼罗


这是两个三人组的夜晚。即使塞缪尔·杰克逊、乌玛·瑟曼和约翰·特拉沃尔塔一起出现在舞台上,我也仍然很激动,他们提醒我们,30年前《低俗小说》因其剧本获得了奥斯卡奖。


他们三人宣布了今年最佳原创剧本提名名单。电影艺术再次庆祝了自己最优秀的作品,提醒我们《低俗小说》是90年代最重要的电影,对当时随之而来的模仿者们来说也是毒药。那些模仿者刚一出现就消失了。


《低俗小说》剧组在本届奥斯卡颁奖典礼重聚


之后便是聚会。不知不觉中,我还在为《清洁女工手册》进行选角,因为我见到了一些女演员。所有我想见到的人都在名利场和Guy Oseary的派对上。我用眼睛扫描她们,并与她们所有人交谈,并且我避免解释我审视眼神的原因。


我和一些值得信赖的朋友一起吐槽颁奖典礼。即使在我们抱怨的时候,我也承认,无论典礼有多长,无论组织者有多少决定,只要他们邀请我,我就会来。这是我的弱点。


我刻意回避了第二天唯一被谈论的暴力事件。我离事情发生的地方几乎只有四米远。在更远的俯视镜头中,我就是你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小白头。


图中右下角就是阿莫多瓦


我拒绝让那段插曲成为晚会的标志,成为典礼的主角,在那里发生了更多的事情,而且更令人感兴趣。例如,《驾驶我的车》,毫无疑问是我今年最喜欢的电影,获得了最佳国际影片。还有《灵魂乐之夏》,我最喜欢的纪录片。


《驾驶我的车》获得本届最佳国际影片


不过,正如我所说,我与事件主角的距离非常近。我所看到和听到的东西令我充满极度抗拒。不仅是在事件发上的当下,在之后的获奖感言中也是如此——这种发言似乎更像是一个邪教领袖的感言。要捍卫或保护家庭,不应该用拳头。不,魔鬼不会仅仅利用关键时刻来做他的工作。


事实上,魔鬼并不存在。这是一个原教旨主义的演讲,我们不应该听也不应该看。有些人声称,这是仪式中唯一真实的时刻,但他们说的其实是社交媒体这个不露面的怪物。对这个热衷于腐尸的怪物来说,这无疑是当晚最棒的事件。


我是在汽车来接我们回马德里之前写下这些文字的。再会!


哦还有,请回到电影院里去吧!




/THE END







住进彩色导演的家


新世纪人气最高的十位戛纳导演


劲爆!!!七个昔日评委,实名爆料戛纳评奖内幕!


阿莫多瓦的隔离电影与阅读清单


阿莫多瓦的新冠隔离日记


阿莫多瓦的新冠隔离日记(二):性觉醒,以及对麦当娜的愤怒


阿莫多瓦的新冠隔离日记(四):打从居家隔离开始,性欲就抛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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