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中观察的孩子们
今年暑假,走访做乡村夏令营和传统支教的团队。
在所走访团队服务的孩子里,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是邦宇,在办公室抱着一摞本子仰起汗津津的脸,很认真地看着我:“老si,你是谁啊?”
熟悉的口音,也和三合小学的孩子一样,平翘舌不分。后来我发现也一样的f和h不分。所以清阳放学拖着鞋嘡嘡嘡飞奔下楼时,喊的是“我肥家啦!”三合的孩子含着害羞的笑送我的是一朵小“发”。
而高勇的孩子,拉着铁门大叫“我要回家”,“回”字清晰,却会将“f”开头的字发音成“h”。
孩子会主动来问我,你是老师吗?你教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懂,我还是如实说,我是来走访的老师。
那你认识刚刚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吗?
认识呀。
那你认识其他老师吗?
认识呀。
都认识吗?
都认识。
哇!(小声:竟然都认识哎!)
我也主动去认识了一些孩子,往往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他们是晚上例会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比如怎么也不进教室的小磊,嚷嚷着无聊请假的小豪,还有惹得他们的班主任不愿说话的,往办公室门口放垃圾的两个六年级学生。
我和他们打招呼时,他们说,我知道你,你就是大哥大。
大哥大?谁告诉你的?
他们说了,他们老大的老大要来看他们。
然后扬长而去,留我在原地哭笑不得。
放学的时候在楼梯上遇到,这个个子最高的男生一抬手:大哥大好!
孩子是很有意思,哪怕你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就在一边观察,你会看到好多,会看到孩子展现给孩子的样子,看到孩子知道但不会告诉大人的故事,会看到曾经的自己、某个儿时的朋友或敌人、教过的学生……我有时看着看着会入迷,会浮想联翩,ta在想什么?感受到了什么?ta有没有发觉自己感受到了什么?
ta是怎样的性格?ta是怎样长大的?ta回家后会做什么?
我看到小豪,那个三年级坐在窗边的男生,白色T恤穿成了灰色,头发有点乱糟糟,声音有点哑。
原来他就是永豪啊。
老师问你们能看到风吗?他把手抬向窗边说,我能感受到啊。
老师在讲台上画着讲着,太阳,冷和热,空气热胀冷缩,所以有风。他看了一眼外面厚厚的云,说,现在外面没有太阳,那为什么有风?
好像你说多少难懂的话,都唬不住他。他扭着身子坐着,有时看起来百无聊赖。不时憋着坏笑戳戳同桌,又缩回三八线一边,好在同桌是个泼辣的女孩,会高高抬起手臂打回去。
我忘记前一天晚上老师们是怎么描述三年级的六个男生的了,只记得那时我听到的小豪让我皱起眉头,感到很担心。
但当我第二天搬着小板凳,坐在三年级教室后面时,坐了一会儿我便松了一口气。
他很像我曾经的一个学生,两年前也是上三年级,不论你说什么听起来厉害的东西,好像都唬不住他,他总能逮住些什么去追问你。
但有时,他会什么问题都不问,什么话都不说,你问他怎么了,他就转身走开。
玩大风吹接受惩罚,你从他的嘴角看得出他想展示自己,但他就要坐回到座位上。你鼓励他,让大家鼓掌,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和几个兄弟一起站到中间学大象弯腰转圈。
越和孩子相处,越觉得摸不透他们。
他们好像把并不太高深的自己全都展现给你,但又刻意会隐藏,隐藏得没有成人那么巧妙,又掺杂着奇思妙想。叫你去猜,又不能笃定。
我喜欢在一边静静地观察孩子,也不妨他们偷偷观察我。如果他们要来找我,那就聊一聊。如果不来找我,我就只是微笑着看。
有时我们做得太多,反而知道的很少。我跟学生讲课、谈心、聊天,陪他们做游戏,那时我可以跟孩子培养感情,成为朋友,可以探求他们的想法和观点,可以施加教育影响。
但我觉得我还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真实的他们是怎么样子。那不是我可以问得出来的,也不是孩子可以描述得出来的。
而这又非常重要。就好像医生看病,要先了解病人身体,才能诊断病情,再对症下药。
如果想要做些什么,需要先什么都不做。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先什么都不做。
只是去观察。
让自己从当下抽离出几分钟,用心去看。
有时要距离远一点才能了解得更全,要先退出来才知道应怎么进。
观察。
对于理解儿童,这是第一步。
对于其他事,又何尝不是呢?
做一个善于观察的教育者
树灯
希望给你的世界增添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