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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的期待,最大的信心 | 如何面对表现不令人满意的队员/学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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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4


晚听完和平守护者计划的课,突然想写这个题目。

在课上,海豚讲了一个案例,她跟一个偷窃的学生的对话,教科书级别。有学员问,那时的海豚心里有没有“小九九”?

这是之前的课上讲的,有时我们似乎在倾听对方,其实关注点没有真的放在对方身上,而是想着听完之后要怎么回应,回应得是不是妥当,怕自己不能给到对方帮助,怕对方觉得自己无能……这些都是我们心里的“小九九”。

海豚说,当时她放下了对这个学生的所有期待,几乎是放空自己,很多话是自然流出来的。


1

我开始关注到和有意识使用“期待”这个词,是在大二读《非暴力沟通》这本书的时候。书里说,表达你的期待,而非要求和命令。

于是在社团中和支教时,我们开始常常使用“我期待”开头的句式,来替换“你应该……”句式。后来我的师弟师妹在带ta们的师弟师妹时,也沿袭着这种做法,一面坚持着传承下来的严谨严肃的工作作风,一面努力去同理和接纳。

但这种“一面……一面……”似乎并没有很好地结合起来,到后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那是支教前培训团的一次模拟授课,有的成员做的准备很不充分,与往届比差很远,我的师弟师妹感到很不满意,在随后和我们的交谈中,ta们生气又无奈地说:

这些成员做成这个样子,我们还怎么对ta们有期待呢?


我之前一直觉得,“期待”是个好词,与“我要求”、“你应该”这些话语相比,“期待”不那么盛气凌人,又表达出我对对方的积极态度,而且,有人总是对我怀有期待,比人人对我不抱期待要好吧。但在那一刻,我意识到,对这个词的使用已经偏离了最初“非暴力沟通”的意图,似乎应该要对“期待”这个词背后所表达的意义做一些辨明。



当时,仿佛灵光一现,就想到了这几个字,我们对师弟师妹们,应该是怀着“最小的期待,最大的信心”。

去年回宁县一中看学生时,一个学生来找我聊他的困扰,谈到自己的成绩起伏和心里的忧虑。聊来聊去,我就发现领悟这个道理还蛮重要,但我当时没有讲得很清楚,只是最后把这十个字送给了他。或许如果有缘,这位同学会读到这篇文章,那么下面的文字,也算作补充的说明吧。


2

这里的“期待”和“信心”是不一样的,前者指向的是具体行为或事件,后者指向的是这个人。

“期待”所对应的是,这个人具体做出怎样的行为,会不会认真用心地对待自己的工作,会不会听从建议友善待人遵守规则,会不会努力学习考试进步。

“信心”所对应的是,这个人的生命有没有力量,心里有没有善意或善的潜能,未来有没有希望和光亮,生活有没有向好转变的可能。

“期待”所关注的是ta有没有做成这个事。

“信心”所关注的是ta能不能做成这个事。

当我们说“我期待”时,往往是对还未发生的事情;而当我们说“我相信”时,意思是无论其是否显现,我们都认为它存在。


这其实也是学习把事情和人分开,一个人做的事情有好有坏,可是不能直接等同于这个人的好坏。我们所不满意的,是这个人的行为,而不应是这个人本身。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行为或许不会符合我们的期待,但这可以不影响我们对这个人怀有信心。

行为有不妥当,事情出了差错,那么我们就去改进行为,纠正差错;而对于这个人,我们依旧可以保持乐观,选择去相信ta身上向善向好的可能从未消失。

我喜欢同心会的人,看到ta们,看到做公益的人便觉得亲切,原因不在于ta们能把事情做得多么完美,多么有能力或多么严谨细致,而是我能在ta们身上看到善意和真诚。

前者关系到ta们是否适合这里的工作,而不论最终能否通过考核被选进支教团,那最初一念的本真善意也是值得被尊重和呵护的。

一方面,把好事做好,所以要坚持标准和原则,这是理性的、坚定的一面;另一方面,有对人的关怀,看到人的需求与潜能,这是情感的、温和的一面。

二者是可以并存且相互促进的。



3

需要注意的是,怀有最小的期待,是为了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和他人的表现或外在的结果绑定,是为了在不可控的世界中把自己的心立住,为了守住更重要的东西——信心;而绝不是说不作要求。

如果有正当要求,就应该大大方方地提,不要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如果对方因为你的委婉而误解了事情的轻重缓急,那么该归咎于谁呢?

作为队长或教师,这个角色本身是对事情或他人负有职责的,如果明明是应该怎样做的“要求”,比如推文不能出现错别字,不能欺凌他人……却要用“我期待”来说,那是为了什么呢?是真的照顾别人的感受,还是想给别人留下好印象或让对方喜欢自己?

其实按非暴力沟通的理论,所谓的“期待”本来应该和“要求”就是两回事,是不具有强制性的、平等尊重的表达方式。而在现实的应用中,我们有时却一边嘴上说着“我期待”,一边心里想着“你应该”,用温和的话语来包装要求和控制的意图。


我在带的一个学生总是拒绝我的赞扬,当我跟他说:“你看这篇题做得多好,有进步!”

他就会马上说:“这题是我蒙的,这个、这个也是我蒙的。”

当我说:“你肯定能学好!”

他就说:“我肯定学不好。”

总之,几乎每一句在学科学习方面我对他说的肯定句,他就要反过来说成否定句。

我去问海豚,海豚问我:你去夸他,是想让他继续进步,还是真的欣赏?


这时我意识到我带着自己的意图,夸赞的背后有评价和要求。我在意他接不接受我的赞扬,也未尝不是在意他能否达到我的要求。

或许这份对自己意图念头的觉察与澄澈,比问话交谈的具体方法更难掌握,也更为重要。

毕竟最终起效的,不是我们说了怎样的话,而是我们内心真实的想法。即便有完美的句式,对方可以从你的肢体语言中找到真相;即便有着刻意修饰的肢体语言,对方可以从你的眼睛中找到真相;即便你们都闭上双眼,时间会展露真相。

虚假的东西或许美好,但不长久;真实的东西掺杂丑陋,但有力量。


4

所以,当初我师弟师妹所问的那个掺杂着失望与无奈的问题——ta们做成这个样子,我们还怎么对ta们怀有期待?或许真正要问的是,当一个人做出了不可爱甚至可憎的事情后,我们凭什么继续爱ta?

这个问题也可以换作这样问:

我们凭什么要爱表现不令人满意的队员?

我们凭什么要爱表现不令人满意的学生?

我们凭什么要爱表现不令人满意的自己?


如果问得再深一点,那就是:我们要如何看待人的“恶”?如何能在看到人的“恶”之后依然爱“人”?


所有情感的背后,关键不在于客观事实,而在于我们要选择怎样的视角来看待客观事实和它与人的联系。我们要执着于事件的还原与评判,还是关注人的思想与行动?是站在事的立场看人,还是站在人的立场看事?

或许在不同的场景下,合适的选择是不同的。但在育人的目的下,事的意义由人赋予,永远不应让事遮蔽人。

即便表现不尽如人意,期待落空,也依然可以选择相信,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潜能与光亮。


这种相信是帮助我们来面对人的不美好的,帮助我们在经历过往和当下的种种失望后,仍对未来保持希望。为了这一点,我也觉得人应当多少学一点哲学,尤其是教师,至少也要对“人是什么”“人应当是什么”这样的问题有一些思考。

我们说不评判,可是我们总要去认识,我们看到一个学生,总是会对ta产生某些认知,认知又调动起情感,情感决定师生间会建立怎样的关系。

我们说把“事情”和“人”分开,可是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有的人就看不到“人”,只能通过事来看“人”。


不妨尝试一下,想象一个所谓的“坏”学生就站在我们面前,但当我们去认识ta时,剥掉ta的外表、话语、行为、性格、成长环境等等具体的要素,在这之后,我们还能看到什么呢?

有的老师,只能看到这些具体的表象,剥掉了这些东西就看不到这个人了,ta自己视域的浅薄,使ta以为这个学生就是如自己所见的那样浅薄。

而如果你对“人是什么”做过思考,那么此时,你所看到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剥掉所有具体的事情之后,你所看到的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差学生这些具体的“人”的个性,而是一个抽象的“人”的共性。这时你要问问自己:我是否对“人”怀有信心?我是否对“人”怀有关怀和爱?我是否应该尊重“人”?

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去体会那种情感,记住那种体会,然后把这个抽象的人慢慢具体化,把那些剥掉的东西一点点还原。

这时你再去看这个学生,你不是要把ta作为一个品行良好、学习优异的学生来尊重和爱,也不是要把ta作为一个作恶多端、不学无术的学生来尊重和爱,而是把ta作为一个人来尊重和爱。


我最终坚定相信的,不是某个学生或队员,不是某个具体的人和ta具体的行为。

我最终坚定相信的,而是整个的“人”。






放下对事的期待,坚定对人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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