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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尔雅的血管畅游一次——读散文集《青衣江的女儿》

gh 314a428ffac6 尔雅的花园 2022-08-08

作家刘荒田(中)诗人程宝林与尔雅


“让我顺着您的血管畅游一次吧

游回您的心——我的水晶宫殿

我梦想着红帆船的童年”。


这是我从尔雅写给母亲的诗中摘下来的,这首诗印在散文集《青衣江的女儿》里,我反复读它,叹一句:多少诗人,写一辈子,未必写得出如此警拔而深情的诗句!


于是,我把第一句稍作改动,充当题目。这本书我刚刚读完,没有哪一句比它更准确地表达出我的感想。


尔雅是我的好友程宝林的太太,我和宝林在旧金山交往将近20年,两家人时有过从,尔雅料理的麻辣火锅,我吃了不止一次。可是,每次和宝林及诸友围坐,话题大至天下兴亡,小至新作中某一词语的得失,口沫横飞,这种男人的龙门阵,她是不加入的,只在旁边严密监视着各人面前的茶杯或者酒杯,及时添加液体。


尔雅是旧金山华人文化人圈子公认的贤妻良母,大家都说宝林福气大,娶了漂亮温婉的川妹子。有几年,宝林上旧金山加州大学写作系研究生班,40岁当全职学生,尔雅养夫教子,我们笑宝林 “财色兼收”,诗人抿着嘴乐。



(旧金山市总图书馆曾展出作家作品)


说来见笑,这么多年,我和宝林说的话,如果以100箩筐算,那我和尔雅说的,怎么也凑不到5箩筐。好在,读这本美妙的书,我仿佛和她在巴山夜雨中剪烛西窗,听她倾诉许多个时辰,都不是场面话,敷衍语,而是心里话和盘托出。率性任情的散文无隐私,读它,就是光明正大的“听壁脚”。


顺着血管畅游,我惊讶于尔雅散文的清纯。拥有上大学的儿子的尔雅,在作品中坚持着豆蔻年华的情怀。这就是为什么,在南国苦夏的早晨,我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地被逗出两行老泪。


她这样写童年的恶作剧:和小伙伴躲在家里,比试着吐口水。“看准窗下有人走过,就朝那人头上吐口水,然后缩回窗下,让遭殃的人抬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有次小女孩吐到下面那人头上,待她再次探出头侦察时,发现那人正拐进自己家大院的小巷来,更糟的是他居然进到小女孩家来,把她吓得要命。----当小女孩后来把这个故事讲给她的‘他’听的时候,他说:‘你要是敢吐到我头上,我就把你抓起来,娶回家!’”


尔雅身世坎坷,幼年丧母,一直与外婆相依为命,然而,从小到大,她都怀着最大的善意观照机关重重的人间。这种纯洁的情感,无乃是加入浊水中的明矾,读者一旦进入这些文字,便渐渐滤掉功利心,径直抵达她心深处最温柔,最明亮的一角。


(80年代尔雅作品被收入的选集)


顺着血管畅游,我感动于尔雅散文的真诚。《藤上的那只瓜》是书中最沉重的一篇,以一本写于1946年的中英文日记为线,串起海峡两岸一个血泪交迸的家族悲剧,年轻时因参加国军空军而开赴台湾的亲舅舅,和大陆音讯隔断。一只长久飘泊在外的瓜,使得家乡的“藤”挂上多少思念!许多年以后,亲人们才知道,舅舅早已在29岁那年殉职。“2006 年春节,我靠在外婆的床头,又听96 岁高龄的外婆忆起舅舅,说起舅舅当年的那句话:‘母亲,如果有事,就当藤上没结过我这只瓜罢!’”如此而已,又岂能如此而已!


尔雅委婉的笔致,写丈夫、儿子、父母、姐姐、外婆、外公、朋友;写母亲河,写大杂院,一起工作的小人物,写美国的礼品店、洗衣店,光怪陆离的中国人和老外,无不付出深深的情意,这里,没有矫饰,没有出于虚荣心的炫耀,不为了"戏剧性"而添油加醋。


像我这样“写油了”的资深写手,面对她经营的文学“原生态”,自叹弗如。雪后原野一般开阔的鲜活感,来自实诚的性情。我们在阅读中经受此起彼伏的感动以后,回头来看世途的险恶,作者一路走来的艰辛,才惊觉她抗拒了多少污染和诱惑。


(尔雅在海外写作被收入的部分选集)


顺着血管畅游,我欣赏尔雅行文的幽默感。尔雅在美国生活了10多年,工作中接触了大量崇尚幽默的洋鬼子,心态和视角产生渐变,作品中自然而然地呈现从容、豁达和淡定的气度,不动声色的调皮之处,教人忍俊不禁。


"店里评定客人好坏的是非标准非常简单:东西买得多,不怎么讲价的就是好人;砍价厉害,精明挑剔的客人就是坏人。”她这样提炼美国礼品店女店员们的看人"标准"。


“当他做饭时,我与他谈论文学:你那篇美文,‘三月的时候,所有的桃花都怀了身孕,所有的梨花都有了私情。’我记不清你写的是桃花还是梨花有了身孕。他不耐烦地说:‘管它谁有了身孕,只要不是你有了身孕就好!’我又故意与他打趣:‘人家都说我嫁给你,是鲜花插到牛粪上了’。他却很高兴,说:‘幸好配过了,配不过才憋屈呢!’”这是她和丈夫别致的打情骂俏。


如果有人问我这本集子的整体风格,我想借用林和靖咏梅的不朽之句:“疏影横斜水清浅”,入世,见惯了深不可测的机心;读书,见多了老谋深算的机锋,是回归简单和干净的时候了。


我走进书店,面对琳琅满目的书架,什么“秘闻” “黑幕”,什么“术” “略”,会转过身,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样的文字:“每天晚上他上床后,我与他道过晚安,他总是搂着我的脖子说一大串亲热的话,还把‘亲爱的妈咪’引申为‘亲爱的猫咪’,直说得他爸爸酸溜溜地对我说:‘我把他洗干净了,你们两个就瞎温柔。’”



(著名作家刘荒田先生的评论文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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