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与春节 （下）
一年有四季，四季之首是春季，春季之始是立春。立春是农事耕种启动的重要时令，即在古人看来是经过一冬的休整后在新年农作的开始。我国早在近三千年前的周代起，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这个节令。据《礼记·月令》记载，立春之日周天子亲率三公、九卿、大夫到东郊迎春，祈求时和岁稔。后来，从汉朝起延续到清代，立春日朝廷都要举行隆重的迎春大典。当代有学者提出以立春取代农历正月初一作为春节。这样，春节长假的日期固定，有利于学校的学习、工厂的生产和交通运输部门的调度等各项安排。这个提议不仅有实用的意义，也确有历法的意义。但事实上这个建议与历史上演变的方向相反，现在要与两千年来沿袭的习俗抗衡，怕是很难实现。
在先秦时代立春就是春节，人们在这天举行庆祝典礼，祈望这一年的年景丰饶，而作为岁首（正月初一）的新年不是春节。我们曾在前面两篇文章中谈及古代的建正，周历建子，殷历建丑，立春都不在正月而与新年相去甚远。到了秦朝及以后，定夏历建寅，立春成了正月的节气，每一年的立春就在正月初一前后徘徊。到了汉代，春节就演变为正月初一了。这个情况与秋分之于中秋节很相似。起初人们为准备开耕、盼望丰年而在立春庆祝春天的节日，为喜迎收获、感恩自然而在秋分庆祝秋天的节日，后来，这两个节日分别附丽到建寅历法的正月朔日和八月望日上去了。
过去正月初一作为新岁开始，称为元日或元旦，而称为春节是晚近的事。我国各地各民族自古以来欢庆新年，形成了丰富多彩的习俗，是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许多诗歌歌咏人们的各种庆祝活动和欢乐气氛。宋代王安石的“元日”诗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一首：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诗题“元日”是除“旧岁”后的“新岁”首日，除旧布新之际放爆竹，喝屠苏酒等习俗千余年来流传至今，据传现在新年贴春联是由以往的贴桃符演变而来。
再请读唐代诗人孟浩然的“田家元日”诗：
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
我年已强仕，无禄尚忧农。
桑野就耕父，荷锄随牧童。
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
这首诗从两个方面显露了“新年”与“新岁”渊源关系的端倪。首先，首联反映了斗转星移、岁月流逝。斗转星移这个天文现象在天文学上分两个层次来解释：第一层意义是反映了太阳的周年视运动，太阳日复一日地在不动的恒星背景上沿黄道一年运行一周，于是我们看到一年四季星空景象不同。现在知道，太阳的这种运行其实是地球环绕太阳自西向东公转的反映，黄道是地球轨道面在天球面上的投影。如果我们在每天晚上的同一时间去看北斗星斗柄的指向，会发现些许差异，一个季度后就很显著了。这样斗转星移反映了一年里时间的流逝。先秦典籍《鹖冠子》中记载：夏朝后期（公元前18世纪～前16世纪），人们在日落后的黄昏通过观测北斗星斗柄的指向变化来掌握节令，这就是“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斗回北”和“岁起东”不就是辞冬迎春的同义语吗？由此可见，诗人心中的元日，也是冬春变迁的分界。
其次，诗人在“新岁”的正月初一（元日）就展望“一年”的收成，这不正是以往人们在“新年”的春节（立春）所为吗？由此可见，诗人心中的元日，正是新春开始的首日。
我们曾经在前面的文章中说过，我国古代划分季节，有两种方式，一种以二十四节气为根据，即以“四立”为每季的开始，如立春为春季之始；另一种按月份排列，以正二三月为春季，依次类推。再加上如孟诗传达的理念广泛流传，后人自然能顺理成章地把正月初一定为春节。
至于斗转星移的第二层意义，请读初唐诗人杜审言的“除夕有怀”诗：
故节当歌守，新年把烛迎。
冬氛恋虬剑，春色候鸡鸣。
兴尽闻壶覆，宵阑见斗横。
还将万亿寿，更谒九重城。
诗歌描绘了过年的又一个习俗——除夕守岁。从除夕夜的黄昏起坐等元旦到来，通宵达旦，起初见到北斗星的斗柄稍向上翘，指向东偏北方向。其时离春分还有一个多月，仍是昼短夜长。经过漫漫长夜，到“宵阑”东方显露曙光的时候，十二、三个小时过去了。这时去观看北斗星，斗柄是横的，不过已经“西指”了（相当于秋季傍晚所见）。斗转星移的第二层意义是反映了一天里时间的流逝，即天体的周日视运动，实质上是地球自西向东自转造成的。
至于把传统历法的新年称为春节，笔者做了查证，有这样的说法。１９１２年１月１日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布中国改用世界通用的公历，并决定以公元１９１２年为民国元年。改用公历后把1月1日称为新年，为了与传统的新年相区分，就把正月初一改名为春节。新中国成立后，采用世界通用的公元纪年，又把公历1月1日称为元旦，农历正月初一正式定名为春节。
附注：1.这一点由于尚无考古的实物证据，在史学界有不同意见。本文援引这一条在于说明“岁”字的意义在《尚书》成书的春秋时代已经明确了。
2.律吕纪月法的名称从正月起依次是：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黄钟、大吕。
3.12星次的名称自西向东依次是：星纪、玄枵、诹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
恭祝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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