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而正确：从左晖到中国创新药
这两日，朋友圈被链家创始人左晖离世的消息刷屏。本是与医药行业不甚相关的消息，也就转发一下，直至再度看到那句“坚持做难而正确的事”，颇有些感叹，不由得想动笔写几句。
北漂十余年，亲历诸多租房买房乱象，也眼见和感受链家、自如、贝壳的发展壮大，在房屋中介这个混乱到近乎无底线的行业中建立起秩序，实属难能可贵。窃以为，这般管理规模庞大、受教育程度有限的员工队伍，提供统一化、高标准的服务，真正在推动传统行业变革和进步，方才是中国当下各行业最亟需的企业家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堪于左晖比肩的中国企业家寥寥无几，顺丰王卫算一位，互联网二马则尚未企及，而放眼中国医药行业，接近此层者更是凤毛麟角。
坚持做难而正确的事，是各界对左晖最大的褒扬。之所以这点难能可贵，因为这是反人性的选择。难而正确，既需要拒绝诱惑、坚定意志、舍近求远，还需要容忍不确定性——须知困难的方向往往还是未必能做对做好（比如first in class），接受付出未必有对等回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并不容易。
License in这么好做，凭着名声攒局就有人愿意砸钱，为何还要去做原创研发？新冠疫情，新赛道风口蹭蹭蹭，稍微包装一下履历和产品，便是众星拱月、赛道前三，为何还要费力气打磨产品？讲讲故事，挖几个外企明星，跟MNC做做deal，股价就能一路上涨，为何还要把企业打造成百年老店？行业精英也都是人精，放下眼见的肥肉去啃硬骨头？难。
幸运的是，即便如此，在我们这个行业，依然不乏拓荒者，也在坚持做着难而正确的事情。毕局长发起药审改革风暴，王晓东创立北生所，贝达、微芯十余年前起步蹚路创新药研发，一些研发企业，如荣昌选定SLE、盟科选定抗感染这样不跟风热门赛道、坚守自己方向和理念，也包括医药魔方在产业数据和行业洞见经年累月深度耕耘，亦弘商学院为制药行业培训输出高端人才，等等，这些都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诚然，情怀不能当饭吃，甚至很多坚持难而正确的前行者，有相当多的时候还很悲壮——譬如曾经区区三四百亿市值的恒瑞，譬如数据不佳甚至消失的那些first inclass和它们背后的公司。不过依然想说，无论如何，我们至少不应吝惜那些本该属于这些拓荒者的掌声。
更何况，从更长的时间和更广阔的视角看来，快钱也罢，投机也罢，捷径往往都不是雨露均沾的盆满钵满。往远了说，中药注射剂，多科室神药，这些大多都已扫入历史尘埃。往近了说，那些盲目跟风的TNFα、VEGFR、PD-1、T790M、CDK4/6等等，诸多fastfollow真正跑出来的有几家？CAR-T又当如何，估值还像两三年前那么坚挺吗？License - in高举高打攒个局，二级市场就永远那么傻傻地接盘？投机带来收益总是被严重高估，股市短线操作最容易上手，一夜暴富的江湖传闻满世界都是，然而待到真正下了场，水远比想象得深。
由是观之，今日这些热门赛道，或许应该多引起一些思考: 估值暴涨的基因治疗，病患群体和市场容量究竟多大，能撑起怎样的企业？今天是肿瘤病人不够入组，明天的血友病、SMA、DMD这些病人会不会也不够入组？被新冠催熟的RNA赛道，安全性到底是什么水准？那些从CRO打包买回来的新分子IND package，能多大程度帮助传统药企转型？被TMT基金捧上天的AI新药发现，到底能为药物研发创造多少价值？所有人都看到的机会，还能有多少机会？
这些问题或许有答案，或许没有答案。然而，对比左晖和链家，坚持做难而正确的事，至少对中国创新药的未来大方向，应该引起一些更深入的思考。至于身在其中的参与者们，路怎么走，自己挑吧。
专栏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