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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东北,看萨满舞新生

L 新生活方式研究院 2024-02-28


哈尔滨人孙柏强从小就跳萨满舞,一直到现在。头一回觉得自己受关注,是在2020年9月。他在B站上发了条视频,记录自己唱神调。他一手持鼓,一手轻击鼓面,嘴上跟着吟唱:“有三皇我这神帮兵,七里要搬八里兵,九里牵过这个马缰绳,大门悬灯二门要挂红……”


对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新鲜的见闻。但孙柏强知道,对行里人来讲,这都是最基本的手艺活。“往前一些年,唱这个都一宿一宿的”,甚至无须准备,他们能张口就来,这点儿本事要是没有,那“指定就白扯”了。


除了会这些,“大鼓书、快板、莲花落,也得看着往里加”。孙柏强觉得“干唱没意思”,就建了个社交账号,ID叫“萨满孙少爷”。看过他所分享的萨满舞片段的人,都乐意叫他“萨满 MC”。“‘地位’是有了,但影响力还是那样”,他的粉丝量涨得不快,到现在,不过才将近3万人。孙柏强倒是挺乐观,还坚持更新,间或性地往平台上传视频,有时候一次更新好几条,每条都与萨满舞有关。


2023年4月28日,黑龙江佳木斯杏花节。带着图腾崇拜和“万物有灵”观念的萨满舞,始终在传承着。(图/视觉中国)


萨满舞俗称“跳神”,巫师在祭祀、请神、治病等活动中将其作为舞蹈表演呈现。最早,巫师服装饰以兽骨、兽牙,所执抓鼓既是法器又是伴奏乐器,舞蹈者头戴鹿角帽、熊头帽或饰以鹰翎,动作大多来自对野兽或雄鹰姿态的模拟。


所谓“萨满”,原意是“因兴奋而狂舞者”,所以从其本质上看,它的源起就与舞蹈有关。只不过到了后来,萨满教的巫师承袭了这一称谓,使得人们也大多认为它是某种带着神秘色彩的活动。


在蒙古族、满族、锡伯族、赫哲族、达斡尔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及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等民族的文化中,仍有萨满舞的遗存——这个带着图腾崇拜和“万物有灵”观念的原始舞蹈,始终在传承着。


孙柏强介绍,传统的萨满舞的构成部分有神话故事、请神唱词、鼓的击打以及对各类法器的运用,其中比较关键的是神歌。这些歌大多是口口相传的。以前,孙柏强拜师父,对方在教他唱法的同时,还带点别的活儿。


诸如,第一位师父教会孙柏强上供;第二位师父教会他“搬杆子”(萨满舞中的一种仪式);第三位师父“算是个曲艺大师”,专门教唱神。但慢慢地,孙柏强发现“会的人少了”——这让他失落了挺长时间。


2021年1月19日,吉林。往常,萨满舞只在人们“遇着事儿”时才被想起。而现在的春节期间,它俨然已是最北方的省份的热门娱乐项目。(图/视觉中国)


大概从2012年开始,往后的五六年里,互联网直播让萨满舞重回大众视野。彼时,YY直播方兴未艾,上面常见有人跳萨满舞——一个人扮演大神,另一个人扮演二神,俩人对唱,“唱完了也就拉倒了,没有什么法事,但也算一种文化的沟通”。


那阵子,孙柏强见了不少优秀的同行。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唱法,“十个师父唱出十个辙口”,与之相伴而生的,也有不同的跳法。萨满舞界“百花齐放”,也为孙柏强提供了一个“偷师”的机会,“吉林的二神唱得快,一打鼓,全是紧凑的快板;黑龙江这边是慢悠悠的,讲的是板不动、椅不摇”。


他边看边学,还进行交流。同样是那段时间,一些年轻人“入了坑”,有人学跳,有人学唱,“都挺像回事儿”。那些古老的音律、来自遥远过去的舞姿,本用来取悦神灵,如今,它们已成为人们的娱乐产品与心理慰藉。


萨满神话传说多与动物有关,所以萨满舞的动作中也有不少是对动物的直接模仿,诸如熊、鹿,等等。除此之外,舞蹈还反映了原始渔猎、采集、农耕等劳动生活。人们能看到,在吟唱和鼓声中,舞蹈者的动作幅度时而加大,时而变得缓和。在模拟神明时,他们神态庄重;而在表演被野兽“附体”的状态时,他们则用稚拙的举止来表现。


正是因为萨满舞具备多变的魔力,许多民族舞蹈也开始改编传统的萨满舞——蒙古族的安代舞,满族的单鼓舞、腰铃舞,锡伯族的抓鼓舞,无不如此。但在社交媒体上,如果不是因为哈尔滨的火爆,萨满舞被搬出,也许有不少人对它一无所知。而另外一些人则凭借既有的印象,觉得这好像是迷信,好像是民俗,也好像是艺术——谁也说不清楚。


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讲,语言、神话和艺术有共同的神话母体,是一种隐喻性思维,这种思维将简单的感性体验中心化和强化,具有将生命和世界形式化的审美性结构法则。这一理论放在萨满舞之上依然适用——人们希望用舞蹈、言语与歌声祛除灾祸,为自己或家人祈愿,当这些蕴藏了感性力量的动作被展现出来时,它也就成了某种美。



2023年7月3日,黑龙江抚远。乌日贡篝火晚会上,人们表演萨满舞和鹿神舞(温吉尼)。(图/视觉中国)


此刻,打开短视频,戴着棉帽子、穿着民族服装的人在中央大街跳起萨满舞。它已然成为网络流量中最热的一部分。对曾经没落过的萨满舞而言,这算是件好事。然而,像孙柏强这样的从业者还是保持审慎乐观的态度,毕竟,“整了这么多年,也没溅起太多水花”。


不妨碍的是,他现在依然相信自己在四年前无意间蹿红的视频介绍中写的话:“东北神调与二人转同宗同源,是一种文化遗产的传承。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一键三连。”他很坦诚:“那条视频,赚了不到1200块钱,好处就是还能往下唱,兴许还可以找个专业点儿的剪辑。”


往常,萨满舞只在人们“遇着事儿”时才被想起。而这个春节,它俨然已是最北方的省份的热门娱乐项目。当人们跟着萨满舞舞者站上街道,背后满是灯光与积雪时,会让过年氛围愈加浓厚。也许这就是萨满舞的魔力,它向人们昭示着:处处是舞台,只要你想,就无须顾及姿态,参与进来,时时刻刻都可以爆发出最蓬勃的生命力。




   作者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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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新周刊653期

《我的菜:过年就是这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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