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期荐读 2019年第6期 | 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馆发展的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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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斌1 ,2 李子林1
(1.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北京,100872;
2.数据工程与知识工程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北京,100872)
[摘要]
[目的/意义]深入探索档案馆在数字人文浪潮下的发展路径,是档案界在人文研究与数字技术交融互动的时代背景下作出的积极回应。[研究设计/方法]通过分析数字人文与档案馆的关系脉络,厘清数字人文对我国档案馆职能定位、业务工作和人员发展的影响,从服务观念、工作体制、资源建设、业务内容、人员结构五个方面指明新时期我国档案馆的发展方向。[结论/发现]提出我国档案馆应树立用户细分的档案人文服务理念,确立“跨界合作式”档案馆数字人文项目开展机制,搭建以“档案文献”为核心的数字人文仓储,设计“贴合文化认知需求”的档案用户界面,培养或引进“数字人文型”档案馆馆员。[创新/价值]较为全面系统地探讨档案馆与数字人文的本质关联,一定程度弥补图情档学科下档案领域参与数字人文理论、实践研究的缺位。
[关键词]
数字人文 档案馆 职能转变 创新发展
●1 引言●
当前,数字人文学界并未对“数字人文”概念定义达成共识,国内外学者对该概念内涵进行了广泛和深入的探讨。哥伦比亚大学Cohen等学者将“数字人文”定义为:“运用数字媒体和技术推进人文学科思想、理论与实践的全面发展,包括从学术资源创造到学术资源研究再到同行、师生对研究结果的交流与互动”[4]。数字人文的定义随着数字人文的发展而变化。Varner等学者认为,数字人文不仅是使用计算机进行量化分析的一种人文研究方法,它也愈发强调数字技术文化和环境中的人文研究,即将人文问题与数字技术与媒介研究结合起来,讨论复杂数字环境下人文知识生产、发展的状态和问题。数字人文可以视为新兴数字技术与传统人文探究之间动态交流、沟通碰撞的结果[5]。
●2档案馆与数字人文关系的发展脉络●
数字人文的产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其大致经历了人文学研究与计算技术、数字技术的交汇与碰撞、渗透与融合,在此背景下逐渐发展而来。因此,探寻数字人文与档案馆关系的发展脉络可将档案馆与人文研究的关系作为起点,向后逐渐转向为档案馆与数字人文研究关系的探索。
2.1
探索起点:档案馆与人文研究的关系
长期以来,在西方话语中,档案馆(Archives)同博物馆(Museum)、图书馆(Library)、美术馆(Gallery)统称为“GLAM”文化遗产机构(Cultural Heritage Institutions)。出于对政府及社会组织机构各类记录、特殊手稿和重要价值的文学、历史作品的保藏,使得档案馆成为人文与社会科学领域学者与档案工作者建立历史性伙伴关系的重要阵地。从远古时代到近代早期的法院,再到巴洛克时期的学院,直至19世纪晚期将教席与研究馆藏联系起来的大学,文献收藏和传播始终是人文知识生产的关键要素。在数据匮乏的古典时期、前现代及现代早期的管理体制中,知识的积累和看护是最重要的。基于这种知识保存和传承的需求,专业性的文献保存、管理机构应运而生,档案馆是最具代表性的文献保管机构之一。法国大革命之前,教会档案馆、法院档案馆、城市档案馆、家族档案馆、皇家档案馆等非国家档案馆由于所藏档案权属宗教团体、家族和机构,因而不具备对外服务功能,只有少数享受特权的研究者为了公务目的才可查询[6]。1970年世界上第一座国家档案馆——巴黎国家档案馆正式诞生,1794年6月《穑月七日档案法令》明确宣布公民有权利用档案馆的公共文件。至此,档案馆的大门向普通公众打开,丰富的馆藏面临着更为广泛的社会用户群体。档案馆收录并保存大量具有永久或长期文化、历史或证据价值的文献资料,该类文献资料与图书馆馆藏相比,通常属于未公开发表的文献孤本,更具有珍贵性与稀缺性特点。因此,历史学家、地理学家、律师、电影人、人口统计学家、社会学家等人文与社会学科领域的研究者作为档案馆的主要用户,立足档案馆馆藏资源开展各类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活动[7]。
2.2
发展演进:档案馆与数字人文研究的关系
档案工作者不仅是档案馆业务活动的承担者,也是数字人文研究团队的重要成员,可以为数字人文项目的顺利开展贡献独特力量。一方面,档案工作者具备良好的职业素养和史学研究知识,为数字人文项目实施提供有效、全面、精准的档案文献参考与咨询服务,帮助数字人文学者充分利用现有档案文献深化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另一方面,在数字化环境下,档案工作者凭借其扎实的档案业务技能,与数字保存专家合作并致力于数字人文项目中数字文本内容和元数据的长期保存和有效获取工作。今天运营的数字人文项目所形成的成果将成为未来档案工作者存储、管护的重要数字对象。数字人文学者需要以长远、全面的眼光考量档案工作者的数据保存与管理能力。数字人文项目在立项申请阶段愈发强调制定数据管理和可持续维护计划的必要性,数字人文研究团队逐渐向档案工作者敞开大门,数字人文学者同档案工作者不仅围绕数字人文项目归档和长期保管展开项目合作和团队建设,还继续扩展到共同设计、制定数据管护计划以及数字人文研究机构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台湾地区数位人文典藏计划项目中,档案工作者从档案内容特点出发,编制中西历转换对照查询工具、苏州码转换器、THDL前后词缀分析工具、淡新档案诉讼关系图谱等资源库查询工具,帮助人文学者精准查询、发掘原始档案之间的内在关联,通过提供多维、全面、关联度高的数字资源背景信息服务于人文研究[14]。
●3 数字人文对我国档案馆发展的影响●
3.1
数字人文研究强化档案馆文化与研究职能
数字人文研究的“人文”精神内核将潜在影响我国档案馆的职能定位,帮助其立足馆藏优势,充分发挥文化与研究职能。
第一,数字人文研究强化档案馆的文化职能。国务院2002年公布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加强图书馆、博物馆、文化馆、科技馆、档案馆等公共文化和体育设施建设”,我国首次明确将“档案馆”列入公共文化设施推进相关建设工作。2016年国家档案局印发《全国档案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纲要》,该纲要中指出“加强理念创新、手段创新…有效传播优秀档案文化,扩大档案工作的社会影响力”。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繁荣文艺创作,大力发展新闻出版、档案等事业。这在一定程度上强调了档案馆作为公共文化事业机构的文化职能。然而,受各方面条件的限制,我国多数地区的综合性档案馆面临着文化性不高,馆藏内容、结构不合理,不能全面反映社会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问题[15]。数字人文研究为档案馆文化职能的强化提供了有效途径。一方面,数字人文学者借助计算机、数字技术实现对档案馆藏信息的分析与建模,向公众展示阅读、观看、导航、查询档案信息等认知过程,创造文化资料的参与式环境,帮助公众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参与档案文化的认识、传播与创造。另一方面,在数字人文研究项目搭建的网络数字空间下,涉及文学、语言学、历史学、建筑学、艺术学等人文与社会科学领域的档案资源与现实物理空间建立关联,技术系统与档案数据的生动结合使得自然、社会和文化世界相互渗透,使得档案馆可以面向更广泛的受众,引导并帮助公众实现更丰富的文化生活。
第二,数字人文项目凸显档案馆的研究职能。档案馆既是保存对国家和社会有保存价值的档案的基地,又是保存社会记忆和储备知识的文献机构,为完成好这一使命需要从宏观与微观方面对馆藏档案资源进行研究[16],这直接奠定了档案馆的研究职能。Cook认为,“档案馆价值的实现,取决于它们行政职能和研究职能是否可以同样履行。前者是由当局行政管理人员运用和评价,后者则由学术界的人们运用和评价”[17]。当前,我国各级各类综合档案馆通过开展档案馆馆藏资源内容研究、档案管理理论研究、档案管理业务实践研究三大方面,以此履行自身的研究职能。数字人文项目的实施推动了档案馆研究职能的拓展与深化。一方面,数字人文项目的开展以档案馆馆藏为基础资源,在对档案文献进行分析、编辑和建模的过程中,面临着馆藏资源来源、结构、内容识别等方面的问题,需要档案工作者为其提供全面、专业的背景信息支持;另一方面,数字人文项目实施的跨媒体性、跨平台性、动态交互性为数字档案管理的理论与实践工作带来挑战,在实施及成果展示方面涉及的数字化档案、原生数字档案著录、存储、关联标引等问题,成为数字时代档案馆研究与探索的新主题,推动其研究职能的履行与兑现。
3.2
数字人文研究变革档案馆业务活动的内容
第一,数字人文项目促使档案鉴定工作的重新思考。档案鉴定工作是档案馆业务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传统工作环境下,档案工作者从文件对生成机构的重要性和学术相关性等角度,对文件是否具有永久保存价值展开鉴定理论与实践研究。伴随着数字人文项目深入发展,海量原生数字资源的产生、收集、长期保管成为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原生数字资源鉴定工作既需要信息技术、计算机技术专家提供专业技术指导,同时,也需要档案工作者从档案保管角度提出参考建议,帮助数字人文学者从海量原生数字资源中明确具有永久保存价值的内容信息。但是,档案工作者如何对由成千上万个数字对象组成的数据集进行鉴定,并从中抽取最具有长期保存价值的需归档管理的数字资源,以满足后期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者的研究与利用需求,并非短期内可以妥善解决的易事[18]。传统档案内容鉴定理论、后保管时代的宏观职能鉴定理论在原生数字资源鉴定中的适用性有待探索和检验。立足数字技术环境,结合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需求的原生数字档案鉴定工作成为档案馆业务发展需要关注的重点环节。
第二,数字人文项目驱动数字档案管理工作的深度开展。传统人文研究主要以围绕档案文献的形式展开,然而,数字人文项目的研究对象及研究成果更多的以数字化档案、原生数字档案的形式展现。为了积极适应数字环境下人文研究的发展变化,档案馆传统业务工作的内容与重心出现转移,由纸质环境下档案物理保管到计算机环境下档案数字化管理,再到数字环境下的数字档案管理。因此,数字档案管理工作的深度开展成为数字人文环境下档案馆业务转变的重点任务,具体内容包括:①制定原生数字文件档案化管理的方案与相关标准,保证数字人文项目中原生数字文件的真实性、可靠性、完整性、可用性,以为数字人文研究提供可追溯、可查证的研究资料,提升数字人文研究成果的质量。②搭建服务于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特定主题的数字人文仓储,基于研究对象的知识本体实现相关数字对象的采集、加工、组织和保存,并为对应用户群体提供集成化、专业化、精确化、智能化、互动性数字信息服务[19],夯实数字人文项目的信息资源基础。③设计、开发档案工作者与数字人文学者共同的、可互操作的数字工具。开源社区驱动式数字资源开发工具是档案工作者、数字人文学者、档案馆馆藏捐赠者三大主体合作的交汇点,通过开发SEASR、Bamboo等数字平台,为人文学者提供共享数字研究材料的虚拟工作环境,将档案馆馆藏原生数字档案资源开放,并通过数据挖掘、可视化和GIS技术实现对原生数字档案资源的分析与挖掘。
第三,数字人文项目推动档案用户界面的设计升级。近年来,档案与文化藏品的数字界面已经成为公众访问、获取社会文化遗产的重要方式与手段,该类数字界面设计也成为交互设计专业领域的发展方向之一。尽管档案馆长期以来以静态化、权威性文献机构的形象存在于社会之中,但是需要承认数字档案和文化藏品是动态化的事物。档案编目、著录和数字化是耗时长、成本高的过程,同时,档案存在格式的多样化和不兼容性使得档案馆面临巨大的数字藏品分享压力[20]。因此,档案馆馆藏资源的全面性与人文研究机构数字档案资源需求间存在着矛盾。为了解决此矛盾,Schofield、Kirk等学者提出引入“档案活化”(Archival Liveness)概念指导档案用户界面设计工作[21]。“档案活化”实质上是一种以用户为中心的档案建构方法,通过在档案架构中搭建大量的应用场景,打破档案藏品与用户群之间的界限[22]。在此概念的指导下,档案用户界面的设计与升级成为档案馆业务活动的拓展领域。例如,澳大利亚原住民数字档案馆项目,试图借助社交媒体与智能手机等数字化工具技术搭建档案用户界面,创新档案在时间、空间维度的存储形式,冲破传统社会权力运作对档案组织、编目、呈现、利用的影响,创造以澳大利亚原住民社群为核心对象的知识共享模式[23]。
3.3
数字人文研究促进档案馆人力资源的优化
第一,数字人文研究推动档案馆人员结构调整。随着档案相关数字人文项目的蓬勃开展,数字人文领域与档案领域逐渐突破各自的疆域,交流合作愈发密切。档案馆逐渐意识到自身在数字人文研究中扮演的重要角色,积极寻求与数字人文领域合作的机会,搭建互联互通的协作平台。在此背景下,档案馆人员结构需要顺应数字人文研究发展要求进行相应调整和更新,具备数字人文专业知识的人员成为公共档案馆计划吸纳、培养的关键人才。由于图书馆领域与数字人文领域的合作更为成熟、紧密,此类人员吸纳的影响在图书馆领域体现更为显著。美国布朗大学图书馆曾两次公开面向社会招聘数字人文学科馆员,并从专业技能、知识结构、工作经验和科研能力等方面提出具体要求,旨在招募能够使用可视化、文本分析工具,具备著作权、知识产权和网络资源出版、授权等方面的知识,拥有丰富的数字存储及数字仓储建设经验的数字人文学科馆员[24]。澳大利亚迪肯大学图书馆组建了专业的图书馆员队伍,旨在服务于学校人文网络基础设施建设项目,面向全校师生提供数据描述、监管、检索和保存等方面的技术咨询[25]。鉴于此,档案馆在数字人文研究推动下将逐步实现人员结构的调整与优化。
第二,数字人文项目促使档案工作者业务技能提升。数字人文项目开展并非某研究机构的一家之事,而是多方主体协同、合作的系统性工程。我国档案馆在参与数字人文项目的过程中,需要档案工作者提供专业技能支持。数字人文项目涉及历史与社会记忆数据库、家谱知识库、地契档案库、在线音视频档案库等方面,这类以档案资源为基本材料的数据库建设需要档案工作者不断从以下方面提升自身业务技能:①数字档案资源管理标准的制定,例如:原生数字文献资源的编码规则、元数据方案、文本挖掘与数据关联标准等;②档案数字化分析工具的设计开发,例如:基于语义分析的历史档案管理工具、基于OpenRefine、Gephi的档案数据分析挖掘工具、基于CiteSpace以及VR(Virtual Reality)技术的档案数据可视化平台等;③档案开发利用相关法律规范研究,数字人文研究中涉及的档案数字出版、知识产权与著作权保护、网络环境下档案信息资源的开放与获取的法律法规等。在数字人文项目驱动下,档案工作者借助在职培训、自主学习、学历教育等方式实现业务技能的补充与提升,更好地服务于数字人文研究。
●4 数字人文背景下我国档案馆发展方向的思考●
4.1
观念层:树立“用户细分”的档案馆人文服务理念
4.2
机制层:确立“跨界合作式”档案馆数字人文项目开展机制
4.3
资源层:搭建以“档案文献”为核心的数字人文仓储
4.4
业务层:设计“贴合文化认知需求”的档案用户界面
4.5
人员层:培养或引进“数字人文型”的档案馆馆员
参考文献
*本文原载于《图书情报知识》2019年第6期68-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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