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英霞 | 汉语词汇与语法教学的方法和技巧
我们把词汇和语法教学这两个要素放在一起，是因为有很多方法，词汇教学和语法教学都可以用。
作者简介
苏英霞，女，北京语言大学汉语速成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从事汉语教学工作近三十年。教学课型包括综合课和听、说、读、写技能训练课。曾担任日本东京外国语大学客座副教授、韩国启明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并作为孔子学院总部/国家汉办教师培训专家在多个国家进行汉语教师培训。参与编写了多部汉语教材，是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汉语口语速成：入门篇》第一作者。主持和参与多项科研项目，主编北京语言大学国际汉语教学研究基地重点项目成果丛书《国际汉语教学词汇教学方法与技巧》《国际汉语教学语法教学方法与技巧》《国际汉语教学汉字教学方法与技巧》。
我们先看一下生词教学的基本步骤：
展示→朗读→讲练→小结
第一步要展示生词，可以直接展示出来，也可以先做听写；第二步就要朗读；第三步是讲练；最后一步是小结。
我们说，教学要有环节的设计，大的环节下面还有小的步骤，一步一步要有层次。而且我们要注意，这些步骤不是随意设计的，都是有目的的。
以生词教学为例，掌握一个词，需要掌握它的形、音、义、用，更进一步的要求是还要会写。词汇教学的上述步骤就是根据这些目标来设计的。
第一步我们要让学生认识字形，第二步要让学生掌握它的发音，然后通过讲练帮助学生掌握它的用法。最后一个小结帮助学生巩固所学内容，比如，学完20个生词后，让学生做一些复习巩固类的练习，这样做也会凸显教学过程的完整性。
语法教学的基本步骤：
导入→（说明）→操练→（小结）
第三步的操练也分为两部分，第一步是基本的句型句式操练，第二步是交际性练习。一个是比较机械的，一个是比较灵活的。
大家看到了，“说明”的部分我画了一个括号，我为什么画括号呢？有的老师可能认为，既然是教语法，那么我需要先告诉学生今天要学习什么语法，这是“说明”的步骤，这一步不能省。
比如教“着”，有的老师会这样说：今天我们讲“着”，“着”是一个动态助词，放在动词后边表示动作或状态的持续或进行。我们不建议这样讲。“说明”是必要的，但“说明”的方式需要根据语言点的特性进行选择，不是只有大段的讲解才是“说明”。有的词句的意思完全可以让学生“意会”。比如“着”的导入方式，通过“正在开门”与“门开着”这样一动一静的对比，让学生体会用“着”的句子不强调正在做什么，而是一种静态的“画面式”描述，而“正在”句的“动作性”很强。
再比如“还是”，有的老师这样说明：今天我们教同学们一个新的语法，这是一个选择疑问句，我们可以用“还是”来表示选择。教学讲究化难为易，对“还是”的这种说明方式相当于化易为难，把一个挺简单的问题说得挺深奥。我们不建议这样做。那么怎么做呢？教“还是”时，老师只需要准备一张咖啡和茶的图片，或者饮料店的饮品单，问学生“你喜欢咖啡还是茶？”，学生马上就理解了。有的老师说，那学生怎么知道“还是”是表示选择的意思呢？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教材中都是有翻译的对不对？看到“还是”的译词“or”，学生就会知道这个词的基本义，我们要通过问答的练习帮助学生了解“还是”的用法。将来学“或者”时，可以说明二者的基本区别，前者一般用在疑问句中，后者用在陈述句中。
下面我们将介绍几种主要的汉语词汇与语法教学的方法和技巧。
直接展示法
01
指物说词或听词指物
如果生词是“话筒”，用图片或者实物展示一下这是“话筒”就可以了，不需要解释什么是“话筒”。
02
根据动作说词、句子
听词、句子做动作
比如生词“唱歌”“跳舞”直接用图片或动作展示即可。“他正在唱歌”可以让学生看着图片说句子。也可以反过来，一个人说句子，一个人做动作。
03
看图说话
以“比”字句为例，可以给学生看一张地图，比如全国最低气温分布图。让学生用“比”说说北京冷还是昆明冷。学生一看就知道哪里冷，很直观。
注意
有的老师教比较句时，喜欢让学生之间进行高矮胖瘦的比较，觉得这样很直观。但是我建议大家尽量不要这样做，因为这可能会让学生感觉不舒服，特别是不要比较胖瘦。但是谁比谁高、谁比谁胖，确实是常用的句子，想练习怎么办？让学生看着图片或某两个虚拟人物的相关信息说就行了。
扩展法
01
电话
“电话”的扩展练习：
打电话
给朋友打电话
我常常给朋友打电话
生词教学中用得比较多的是扩展法。但是扩展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注意，不能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随便扩。扩展什么，扩展到什么程度，要有设计，有限制。
02
打扫
大家觉得“打扫”这个词怎么扩展呢？“打扫房间”“打扫教室”这些搭配很常用。我记得以前有一位老师扩展的是“打扫礼堂”，学生都不知道什么是礼堂，这个就不是好的扩展例子。
03
还是
咖啡还是茶？
你喝咖啡还是茶？
问答法
01
经过
教这个词时，先扩展：
经过
经过五道口
从清华大学到我们学校经过五道口。
然后让学生听老师的问题：“从你家到学校经过哪儿？”“从你的宿舍到教室经过哪个楼？”这就是问答法。
要注意，如果你们班的学生都住在学校里面，你就不要问“从你家到学校经过哪儿？”要让学生能够根据实际情况作答，这也是实用性的体现。
另一点要注意的是，学生回答问题时，可能说“逸夫楼”。虽然实际交际中只回答“逸夫楼”就行了，但是课堂中的语言练习还是有学习和掌握句子结构的任务，因此老师要有要求学生说整句的意识。比如，“经过”这个词，我们要让学生输出的目标句是“从……到……经过……”，而不是“逸夫楼”，因此要鼓励学生说完整的句子。交际中不只是问答的场景，有时需要陈述一件事，这时候就需要说一些完整的句子。我经常对学生说，会说长句，变短很容易，但是如果只会说一个词或一个词组，由短变长就不容易。我的经验是，只要跟学生说明要求以及为什么这样要求，学生是很乐意按照老师的要求做的。
02
是……的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在韩国举办的志愿者教学大赛中，一位志愿者是怎么让学生练习这个结构的。她在PPT上显示了一架飞机。上面有一个女孩。下面是一张飞机票。飞机票上有什么内容呢？有姓名（是这位老师的）、时间，有从哪儿到哪儿，等等。练习时，老师与学生问答：“老师是什么时候到韩国的？”学生看着飞机票就答出来了。然后又问“老师是怎么来的？”“是……的”可以问时间、问方式对吗？这位老师找到了一个非常恰当的练习方式。学生看着，就知道了老师是坐飞机来的、老师跟谁一起来的这些信息，很自然地说出来了这些“是……的”结构的典型句子。
改句法
01
拿手
“拿手”的意思就是做什么做得特别好。我们知道生词是有难度级别的。学生学“拿手”的时候一定已经学过“好”。所以，当老师教“拿手”时就可以这样说：
“我们班麦克唱歌唱得很好。用‘拿手’怎么说呢？他唱歌很拿手。”
“玛丽的妈妈做菜做得很好。用‘拿手’怎么说？玛丽的妈妈做菜很拿手。”
做这种改句练习时，老师要提醒学生注意二者之间的区别。比如，用“好”的时候，可以说“做……做得很好”，但是用“拿手”不说“做……做得很拿手”，而说“做……很拿手”。
另外，顺便说一下，我在上课的时候经常用学生的名字或与学生有关的人或事举例，就像上边的句子中“麦克”和“玛丽的妈妈”。为什么？大家想一下，“她妈妈做菜很拿手”和“玛丽的妈妈做菜很拿手”说出来后效果一样吗？至少对玛丽来说，效果不一样。玛丽会很开心，对不对？可能刚才在看手机，听到自己的名字，听到说自己的妈妈做菜很拿手，马上就坐直了，而且很高兴。所以在教学中，要关注细节，老师说出来的任何句子都不是随便说的，那一定有老师的考虑。
02
“把”字句
练习“把”字句时，也可以用改说句子的方法。比如，“教室里有点儿冷，打开空调吧”。用“把”怎么说呢？“把空调打开吧。”教“被”字句时，也要常做两种句式的变换练习：“大风把树刮倒了。”→“树被大风刮倒了。”
情景法
01
千万
每个词、句子的特点不同，适合的练习方法也不同。有的词或句子比较适合通过设计场景的方式来练习。比如“千万”，这个词是什么时候用的？叮嘱别人的时候。对！意思是一定要怎样或者一定不要怎样。
明确了它的语义特点和使用的语境，我会设计这样一个情景。比如，来中国留学的学生，从各个国家来，有的人有男朋友或女朋友。我就问这些同学，你们来中国以前，男（女）朋友对你们说什么了？到中国以后，千万要……/千万不要……。答案通常是：“千万不要爱别的人。”问到已经结婚的公司职员，他的太太对他说什么了，常见的答案是：“千万别喝酒。”再问：你们的妈妈对你们说什么啦？常见的答案是：“千万要注意安全。”很有意思吧？大家能感觉到语言背后的东西，对吧？对于年轻人来说，爱情就是全部，我最关心的就是那个人爱我不爱我。但是对太太来说，丈夫的健康很重要。而妈妈们则非常关注孩子的安全。所以在上课的过程中，你常会有一些有趣的发现。
替换法
例1．
A：你家有几口人？
B：我家有五口人，爸爸、妈妈、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我。
例2．
这件衣服有点儿大，要是小点儿就好了。
上边的句子可替换性很强，比如，每家的人口不一样，可以替换数字。我们经常会听到学生这么回答：“我家有五口人，爸爸、妈妈、哥哥、我和我的狗。”有的老师会告诉学生：“狗不算家人。”但是学生会说：“老师，狗是我的家人。”其实不必纠正，很可爱，对不对？
“……有点儿……，要是……就好了”这个句式也很适合做替换练习，比如，“这双鞋有点儿贵，要是便宜一点儿就好了。”“那儿有点儿远，要是近点儿就好了。”
完句法
01
免得
外边很冷，你最好多穿点儿衣服，……（免得……）
完句法特别适合练习复句，老师给出上半句，让学生接下半句；或者给出下半句，让学生填上半句。实际上是给出一个语境，引导学生说出目标句。需要注意的是，不管是上半句还是下半句，句子的意思要清楚，而且要保证以学生的语言水平能补出另外的半句。
比如上例中，上句是“外边很冷，你最好多穿点儿衣服”，学生一下子就接出了“免得感冒”，因为前半句的语境已经非常清楚了。
再比如，练习“不但……而且……”时，我常常会说“我们班的女同学不但很聪明，而且很……”，让男同学接。男同学通常会说：“而且很漂亮。”然后我会换过来：“我们班的男同学不但很努力，而且……”女同学会说：“而且很帅。”练习时还可以顺便增进一下同学之间的感情。
造句法
有些老师不管是教生词还是教语法，知道应该让学生练习，但是练习时就一招：大家造个句子吧。我们不支持这种做法。
我给大家描述一下老师让学生造句时学生的“系列表现”：先是一愣，然后就开始想，想出来了刚想说话，发现有的词不会说，于是就查词典，一找没找到！心理素质差的学生就开始紧张了，心理素质好的学生不着急，一页一页翻。但是老师着急了。等了半天说出来一个句子可能还有语法错误，或者用的词其他学生听不懂，老师还得说明。所以用直接造句法的缺点，一是浪费时间，二是忽然让学生造句，没有任何语境提示，这种过于“开放”的练习对学生来说是相当困难的。有些词，即使是老师，想一个特别合适的例句也并不容易。因为恰当的例句首先需要一个清晰的语境，同时不能有学生没学过的词语和结构。所以，老师不但要有让学生练习的意识，还得想办法把学生的话“引”出来，这些招儿什么时候想？不能上课时现想，要在备课时准备好。我经常跟我们的年轻老师说，要想上课顺利，备课一定要充分。我年轻的时候，两个小时的课可能要准备一天。现在当然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了，但还是要准备。因为虽然有时候学的内容是重复的，但是每期的教学对象不同。我们需要针对教学对象的特点，找出更适宜的讲练方式。所以各位同学如果以后当老师的话，一定要重视备课，否则上课时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状况，课会上得磕磕绊绊。
不过造句终归是一种练习方法，我建议大家可以留作业，学生学了生词和语法后，可以留造句的作业。因为回去以后学生有很多思考时间，他可以查词典，写在本子上给老师，老师回去批改，也有时间。
有一次，我在香港做一个讲座，当说到造句的问题时，有一位幼儿园老师说：“造句法在幼儿园里可以用，比如，我们学习了‘苹果’，幼儿园的小朋友就会说‘老师，我爱吃苹果’。”幼儿园学的语句比较简单，他很容易说出来，另外小孩子学习的时候和成年人的心理是不同的。小孩子不怕犯错，很勇敢。我们不建议在课堂上让学生直接造句，但也不是绝对的，还是要根据教学内容和教学对象的特点来决定。但是，即使是小孩子，也不适宜老让他们造句，练习方式还是要丰富些，灵活些，生动有趣些。
游戏与活动
生词：接龙游戏、拍苍蝇游戏、Bingo、猜词等。
接龙游戏
如：“冬天——天气——气候——……”
中国人玩这个游戏时，要求头尾相接的一定是相同的字，但是外国学生玩时可以放宽要求，只要发音相同就行了，不然可能接几个就接不下去了。
拍苍蝇游戏
特别适合教小孩，有的老师会做一个像苍蝇拍一样的东西，然后在黑板上写上一些词，老师说一个，学生拍一个，看谁拍对的多。
Bingo游戏
我看过一个教学录像，是一个幼儿园的老师教学生玩Bingo游戏，她给每个学生发卡片，上面有很多的生词。老师念一个生词，如果这个学生有，就喊“Bingo”。
猜词游戏
“猜词”也是我们中国人常玩的一种游戏，比如说，什么东西用过了不要了，两个字，什么词？“垃圾。”这个练习也适合在复习的时候用。说是游戏，其实就是给学生制造说话的机会。老师可以把学生分成两组，然后让一个学生说，另一个学生来猜，看哪组猜对的多。
语法：表演、视频、侦探游戏、传话游戏等。
表演游戏
让学生表演，比如，“正在：他正在洗澡”，我们可以让同学做一个动作。还有就是放视频，有的老师会从一些电影里面截一些片段，让学生看后说话。不过这个需要视频截取技术。
侦探游戏
侦探游戏也适合教小朋友，比如，有位老师教方位词，准备了一些小玩具，把它们藏起来。然后让小朋友找。找到后问学生：“熊猫在哪儿？”“在桌子下面。”
我还看过一位幼儿园老师教颜色词的视频，老师用不同颜色的纸做成小帽子套在手指上，让学生先练习这些颜色用汉语怎么说。然后让学生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老师把其中一种颜色的帽子藏起来，老师数“一、二、三”后，让学生抬头。问学生：“哪个颜色的帽子没有了？”孩子们就开始回忆刚才看到的帽子都有什么颜色，一边回忆一边说，直到正确说出丢失的帽子的颜色。
传话游戏
传话游戏就是老师准备一个长句子，先告诉第一个人，然后往后传。这个游戏比较适合练语序。要提高难度的话还可以加一些难音或近似音，比如，“小张让小李转告小丽，明天下午11点在17楼前面的咖啡厅见面。”
猜一猜
比如，练习“着”字句，你可以在手里握着一样东西问学生：“老师手里拿着什么？”让学生说出来老师手里拿着什么。练习“有”字句，可以让学生猜老师书包里有什么。有一位幼儿园的老师，每天上课的时候背着一个大书包，书包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用来做各种练习。
完成任务
比如，“比”，我们可以做“帮朋友战胜对手”的练习，把学生分成A、B两组。设置一个情景：小王和小张都喜欢小李，A组同学是小王的朋友，B组同学是小张的朋友，大家要帮自己的朋友战胜对方。要用“比”字句，如“小张比小王聪明”，“小王比小张帅”。然后让小李（可以让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当小李）说想选谁，然后用“……比……怎么样”说明理由。
练习“把”字句，我们经常做的就是布置房间，比如，班上要开新年晚会，或者某人的女朋友要来，要布置一下教室或房间。把学生分成几组，先商量怎么布置，如把花放在哪儿，把脏衣服藏在哪儿，等等，然后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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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内容选自：
彭志平，邢红兵，王瑞烽主编. 汉语进修教育名师演讲录.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8.
本书在汉语教学界创新运用了讲座录像和演讲录一体的学术出版形式。演讲者有北京语言大学从事汉语进修教学的一线名师，也有汉语教学的名家学者。他们均从教二三十年以上，本书是他们一线教学经验的精华总结。文字和录像相辅，可反复、对照研读观看：录像现场生动，名师仪态大方，透过讲座，可以领略他们课堂上的风采；演讲录则可作为文献供研读参考。讲座主题涉及汉语进修教育诸多主要方面，有理论，有经验，有资源，有互动。十几场讲座聆听学习下来，定收益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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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益 郭佳佳
美术编辑：郭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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