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之恋
『一粒红豆，叫人天生就与甜蜜牵萦在一起。』
文/欧阳
一到寒冷的季节，人嗜甜的基因就会悄悄从身体里钻出来，不管你平常隐藏得有多好。
这不，最近一周我已经吃下两盒流心爆浆柿饼，数个表皮溢满柔情蜜意的烤地瓜，更过分的是，我居然连续三天跨进甜品店买下奶油红豆蛋糕卷，在食堂一众活色生香的早餐前，选取了一枚平日里连瞧都不瞧一眼的豆沙包。
问寒风中所思为何物，此物红豆最相思。窈窕身量，玲珑身姿，赭红衣袍，馥郁芬芳，一粒红豆，叫人天生就与甜蜜牵萦在一起。
01
相较于味觉留下的印记，红豆之于我们，是幼时那一声声琅琅上口的古诗词中，早已埋伏下的情愫。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忆昔花间相见后，只凭纤手，暗抛红豆”。诗词自是美丽动人，但知否知否，诗词中化身相思的“此”红豆并非是我们生活中甜蜜入口的“彼”红豆。
图 / 视觉中国
相思子、海红豆、赤豆、赤小豆，都被我们称之为“红豆”，脾气品性却千差万别。相思子，上端艳红，下端亮黑，娇艳夺人的外表下身含剧毒，切不可食用。海红豆，正是王维诗中最为相思之物，通体鲜红，亦含有微毒。而赤豆，以及比赤豆稍小一点的赤小豆，与情情爱爱和入骨相思无关，才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化身为甜蜜小天使的红豆。
而红豆所有的甜蜜如斯，都得先从一个“熬”字开始。
熬红豆是一场对豆子的盛情款待，需要足够的耐心与诚意。我喜欢在下了班心无一事的夜晚，跑到厨房熬一锅红豆，与它们窃窃私语，耳鬓厮磨上一整夜。早上临出门前，抓起一把坚硬玲珑的豆子投入玻璃碗中，掷落声是明亮亮，脆生生，灵动而清丽的，放在流动水下冲洗浸泡，漾漾水光波影中更衬得娇红动人，煞是好看。夜晚回家，浸泡了一天的红豆咕噜咕噜吸饱水分，倒入锅中，用小火慢慢熬制。
此时守着一口温暖的锅，看电影《澄沙之味》再好不过了。树木希林扮演的德江女士也熬着一锅红豆，充满极致的匠人之心。她低头贴在锅前细细倾听豆子的声音，微笑着对豆子说 “您老远过来这里真是辛苦了”，在拌入白糖之后阻止店长开火，“立即煮就太失礼了，我们要让豆子适应这些糖，让糖与豆子好好相处谈谈恋爱”。笑着，感动着，不知不觉已香飘了一屋，豆香浓烈而馥郁，起身贴着锅壁轻柔搅动豆子，加糖，直到水分略略收干，红豆饱满绵密，细腻轻柔，挨挨挤挤在一起有着近乎拉丝的触感，浑圆完整的颗粒中涌动着几欲破皮而出之势，才算功成。
电影《澄沙之味》
夜已深，趁热吃上几瓷勺，便分装进冰箱冷冻。在秋冬，冰箱里储存着熬好的红豆是一件令人心安的事，这意味着，甜蜜的开关可以随时启动，柔情蜜意的生活伸手可得。
02
把熬好的红豆碾压成细沙，制成豆沙馅儿，是街边食肆最庸常的做法。小时候，顶喜欢给大人跑腿，手里捏着五毛一块去买豆沙包。师傅掀开高高的蒸屉盖子，取出几只冒着热气的白胖子，拿在手里直烫手，撕开蓬松雪白的面皮，露出玫瑰色的豆沙馅儿，呼几下咬上一口，细腻沙粉的甜香，松软饱满的麦香，混着若有若无的猪油香飘散开来。一个豆沙包，一个鲜肉包，一甜一咸，开启最为家常的一天。与豆沙包同样家常的还有日式红豆面包，红豆面包是日本最受欢迎的面包之一，甚至是评价一个日本面包房质量好坏的标杆。香软微焦的表皮散发着面包的香气，红豆馅分量十足，润泽棉柔，吃完一个，像是与面包谈了场甜甜的恋爱。
图 / 视觉中国
豆沙馅里不仅有家常，还揉搓进了乡愁。
粘豆包里藏着东北人的乡愁。玉米面和黄米面混合成面团，白芸豆、赤小豆煮熟碾成豆沙后，攥成一个个核桃大小的球儿包入面团中，放入铺有玉米叶的大笼屉中蒸熟。有一年去松花江边看雾凇，在莽莽雪原冻得睫毛上都结起冰花，走回民宿的路上听到农户在吆喝叫卖，揭开笼屉是满满一锅黄澄澄、热乎乎的粘豆包，大黄米和豆沙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一整个放入口中咀嚼，玉米面子释放出谷物清香，黄米面子制造起粘软拉丝，豆沙团团尽显细腻甜糯，这一份味道，与天寒地冻的天气一齐被紧锁进记忆里。
豆沙青团是南方人的乡愁。清明时节，艾草青青，自家妈妈做的豆沙青团，艾草微苦清淡的气质，削去豆沙甜腻的锋芒，存下青草芬芳，豆香悠长。
图 / 视觉中国
有人贪恋豆沙那口细腻温柔，有人却偏爱有着颗粒感的红豆。红豆双皮奶，红豆牛奶土司，红豆卷，红豆派，颗颗分明，粒粒饱满的红豆粒儿甜蜜点缀其中，如撒下一把珍珠四散蹦跳，带来丰富跳跃的口感层次。每年端午外婆包的粽子里，最爱的就是红豆粽。外婆包红豆粽，不是用豆沙，而是直接将一把颗粒饱满的红豆混在糯米中包进去。揭开粽叶，粒粒红豆错落有致地镶嵌在雪白糯米中，大口咀嚼，糯米的一片弹牙软糯中，豆子突然急不可耐地一粒接着一粒爆破，紧实身躯里释放出馥郁芬芳。这股芬芳，蕴藉着在微火久煮中释放出的浓浓粽香、米香。永远不要小瞧一粒红豆的能量。
而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来一碗红豆甜汤甜饮再为妥帖不过。一碗热乎乎的赤豆小圆子，红豆汤浓稠沙甜，小圆子软软糯糯，再撒些干桂花，尚未入口已是一片赏心悦目。自打给妈妈买了破壁机，她各种琢磨，最终每天早上稳定出品一款最好喝的养生饮：红豆、薏米、红枣、花生、莲子，分量依次由多到少配比搅打而成，不加任何调味料，入口醇厚而清甜，温暖又饱腹，颇受一家人的欢迎。
图 / 视觉中国
03
红豆虽小，但这街边小吃，节日点心，夏日冰饮，冬日甜汤，总也少不了它的身影。一把红豆，为我们的生活添几许甜蜜，增几分软糯，得几许慰藉。
这天夜里，我又穿着一身睡衣站在厨房，熬起一锅浓稠绵密的红豆，迎接下一段甜甜蜜蜜的日子。
作者档案
欧阳
以厨房为避难所
美食日剧死忠粉
碳水至上主义者
作者精选
欢迎来到「三联美食」
天南海北 一起吃喝
投稿邮箱
haochi@lifeweek.com.cn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更多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