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特真心话 | 艺术往事
我倒是很愿意在一个颜色旁边加上另一颜色,周而复始。然后回到家看到我的爱人,对我说:在工作室一整天辛苦了,亲爱的。
我还在利兹的时候,曾拜一个叫帕特里克·奥利弗的画家为师,一个非常严肃的抽象画家。我每天基本从早上醒来就开始画画。如果感觉忧郁,就用棕色和紫色;如果觉得高兴,就用红色和黄色;冬天来了,就用蓝色和白色;完全基于你的真实感受。
入学金史密斯学院(Goldsmith)的时候,我是带着这种态度去的。我想:“这里的人画的都是什么垃圾,这儿是什么情况,让我来给你们看看我在利兹学到的真本领吧”。结果,我发现情况恰恰相反。之后,我开始把抽象艺术和极简艺术对立了起来,一直都是如此。但我还是想做和颜色有关的事情。我真的很愿意在一个颜色旁边加上另一颜色,周而复始。然后回到家看到我的爱人,对我说:亲爱的,在工作室一整天辛苦了。
医药箱柜系列光是看起来就很无敌。它几乎没有我的影子,我不属于其中任何一部分。我看过杰夫·昆斯(Jeff Koons)的真空吸尘器系列,这给了我创作医药箱柜系列的最初灵感。我太想自己做一件这样的作品。就好像偷了他的想法,但用我自己的方式完成。我在某种程度上隐藏了自己,这正是我需要的。很多人觉得我的医药箱柜系列做起来毫不费力。实际上在最初的12年里,我用绘画方法的去规划它们,折腾了很久。
《罪人》,1988年,137.2 x 101.6 x 22.9 cm,玻璃、贴面刨花板、印尼白木、塑料、铝,解剖模型、手术刀、药品包装
在医药箱柜系列之后,我开始围绕框架来创作。离开金史密斯后的第一件作品就是《千年》,但我其实已经酝酿了很长的时间,它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成形很久了。我当时曾作为策展人和卡尔以及比利·塞尔曼一起工作,之后我们闹崩了。他们说无论如何都会做这个展览,且会保留我的作品。我说,好吧。那我就把自己的名字从策展人的位置上撤了下来,回到了艺术家。
在创作这个作品之前,我遇到了一些危机。某种程度上可能与放下过去有关吧。我以为自己达到了某种极简主义,这让我认不出自己了。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曾坚信的一些东西。我真的为此非常困惑,并开始尝试向别的方向突破。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尝试波点绘画。我开始想,也许自己并不像大学里的其他人,比如高年级的同学那样赞颂极简主义,我并不相信它。我辗转反侧,我要做更重要的东西。我甚至想把波点延伸成身体里的分子等等,尽管我并不相信这些。
《千年》细节图,1990年, 207.5 x 400 x 215 cm,玻璃,钢,硅橡胶,涂漆中密度纤维板,灭蝇器,牛头,血液,苍蝇,金属餐具,棉绒,糖,水
无论我的作品是什么面貌,它们总令人愉悦。但其实人也有对黑暗的需求。对此我挣扎了很久。然后我想到了生命循环。我想有生机,又想到,飞行的苍蝇就像是纳姆·加博(Naum Gabo)的那种空间雕塑或类似的东西。我可以用苍蝇来做材料,它们看起来就像一个个黑点。然后我开始思考,制作它最便宜的方式是什么,要如何构建这个空间?
我有一次和加里·休姆(Gary Hume)聊天,向他介绍我正在做的作品。我说,我正在制作《千年》,它里面有苍蝇,在盒子里还有蛆虫。他觉得我疯了。然后我想,是呀,这听起来的确挺疯狂。他问我作品的名字,我说:《千年》。加里忍不住大笑:“没有比这再荒唐的名字了,听起来不错,但你可不能这么叫它。”
我决定把我的第一幅波点绘画立在了地上而不是挂在墙上。我记得有人跟我说,画应该挂在墙上,雕塑应该放在地上,这让我很恼火。任何人告诉我的任何事情都会引起我的思考。最后我决定不挂在墙上,因为内心抗拒让它被定义为一幅画。
安格斯·法赫斯特(Angus Fairhurst)拍摄的《被波点抛弃的人》 1992年
读书的时候我做过一些拼贴画,迈克尔·克雷格-马丁(Michael Craig-Martin)还给我上了一节辅导课。头一年的时候,他让我们把背板拿开,把物品安置到墙上去。我把它们贴在一面空白的白墙上,心想这真是了不起,后来发现托尼 · 克拉格(Tony Cragg)在五年前就做过这样的事了。我想,该死,原来什么都没突破。再之后我开始制作那些彩色平底锅。我曾考虑过用指甲油,因为觉得它们就像皮肤,打扮老物件,就像一个女人在化妆。但后来,我就只做了墙上的平底锅。这也许是为什么波点绘画是个大突破 :我剔除了怀旧情结。
我看过格伦维尔·戴维(Grenville Davey )的展览,平底锅就像是我的格伦维尔·戴维。我喜欢戴维的地方就是其作品的形式。我记得看着他的作品,觉得它们和索尔·勒维特(Sol LeWitt)或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的作品一样,惊人又强大,几乎是神造之物。戴维在其中添加了点幽默感。我上大学的时候,朱利安·奥佩(Julian Opie)和其他高年级的人也在做有幽默感的东西,而我当时喜欢严肃艺术,像是棕色和紫色的画,和忧郁的感觉。
玉米赤霉烯酮-牛血清白蛋白偶联物,2001,直径213cm(2英寸波点)
第一幅波点绘画的诞生彻底改变了我的世界。我看了很多艺术形式,比如观念艺术,但这是我第一次在某种程度上有了清晰的感知。绘画之时,颜色一直困扰着我,我总是想构建能控制色彩的结构,而不是让颜色控制我。当我做到了这一点,颜色的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有种很酷的艺术类型让我感兴趣,那就是创作中的控制关系。我的确有一股遏制不住的冲动去使用色彩。这其中也觉有一定的科学性,比如医药箱柜系列就很大的影响了波点绘画的演变。在医药箱柜系列中,我做了有关颜色的探索,同时隐藏了刻意安排颜色的痕迹。就像在玩颜色一样。但我并不想要孩子气的混乱。所以我增加了距离和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