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猪肉餐厅，吃的是伊朗人追求的“自由”

“猪肉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这是伊朗人穆斯塔法第一次在自己的国家尝到猪肉后发出的感慨。

在这个穆斯林占总人口98%的国家，猪肉是被明令禁止的。然而在首都德黑兰和一些北部大城市里，近年来却出现了一些“地下餐厅”。思想前卫且世俗的伊朗年轻人扎堆在这些地下餐厅喝酒吃肉，挑战当地宗教禁忌。

伊斯兰教义中对日常生活最明显的约束中有两条：不准饮酒，不吃猪肉。

这种餐厅绝对不会得到官方批准，全部靠食客之间口耳相传维持生意。为了一顿饭，所有人都得冒着被逮捕的危险，这是来这里吃饭的食客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为了找到这家“地下餐厅”，穆斯塔法特地托朋友打听餐厅老板的联系方式，通过老板的身份测试，并提前两周预约才成功。

事先到达约定地点，再被线人带着在巷子里拐了无数个弯后，穆斯塔法终于抵达目的地——一栋隐藏在居民区里的小别墅。

餐厅没有招牌，藏在庭院内部。菜单上并没有猪肉火腿之类，但如果食客提前预定，餐厅就会准备。

法国《观察者》杂志驻扎在伊朗的记者曾秘密拜访过这些地下餐厅，其中一位透露，他几乎每周都去一次这种“地下餐厅”，因为整个伊朗只有这里可以吃到火腿和肘子。

由于不是合法经营，餐厅也没有卫生许可证，但是为了避免额外的麻烦，餐厅绝不会在卫生上马虎，所以吃起来反而比外面一般馆子要更放心。

“大多数人都是奔着猪肉来的，”老板萨哈尔解释说：“猪肉价格稍微贵一点，因为整个伊朗几乎没有一头活的猪，弄猪肉有一点麻烦。“

他停下来抽了一口水烟，“我的渠道合作很多年了，一般不会有危险。“

关于老板的货源，熟客之间有各种猜想，有人说是来自海关没收的”违禁品“，每年都有外国人在包里偷偷藏猪肉想混进伊朗被海关拦下；也有人说是来自国境边上的黑市，由库尔德人从伊拉克走私进伊朗。

根据美国中东事务专家的说法，跟酒一样，伊朗有一个庞大的走私猪肉产业链，有很多方法可以将猪肉进口到该国。该教授表示，生活在伊朗的亚美尼亚人可以吃猪肉，虽然猪肉不公开，但他认为猪肉和酒都可以“在餐桌下”买到。

伊朗禁止携带任何含酒精的饮料、猪肉及其制品入境，否则将会受到惩罚。伊朗公民消费的大部分酒精和猪肉都是从伊拉克库尔德斯坦走私到伊朗的。

在北部边境，走私者们像蚂蚁一样不分昼夜地将各种管控违禁品运输进伊朗。他们的背包和骡子的驮包里装着猪肉、酒精、化妆品、电子产品等。

国外的食物和生活用品通过这些走私者送到伊朗人的手中，满足他们的需求。但除了消费品，伊朗人还渴求信息。

在明镜周刊的一篇报道中指出，伊朗的非法卫星天线特别受欢迎。居民私自安装卫星天线的现象非常严重，虽然卫星天线被禁止，但首都德黑兰的屋顶上到处都是，大约有65%的居民通过卫星天线获取外界信息。

警方大约每年都会进行一次卫星天线专项清理行动，但是收效甚微，被没收的居民面对境外媒体采访，道出了心声：“第二天我们就去买新的卫星。”

强硬派神职人员担心这些频道被其他敌对势力用来打击伊斯兰教，但调查显示大多数居民只用来看国外的娱乐节目，没几个人关心严肃的政治新闻。

伊朗的年轻人过着某种意义上的“双面”生活，其中一面依然被传统教义法令所规定，另一面则在自我觉醒。

就像那些知道地下餐厅的伊朗人，虽然他们在那里吃过龙虾等伊斯兰教义禁止的海产品或者猪肉，但很多人并不是专门为了吃违禁品才去那里的，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喜欢那里的自由氛围。

在地下餐厅，女性可以摘掉头巾，就算一起来的朋友既不喝酒也不吃猪肉，也同样不妨碍和喜欢的人坐在一起愉快用餐。在那里，没有道德警察的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当地政府就像一位保守且固执的老父亲，反西方，禁止西方音乐尤其是美国的，可是民众私底下普遍很爱美国音乐。在年轻人开的咖啡馆，鲍勃·迪伦的《变革时代》是里面最常播放的歌曲。

政府不许麦当劳、KFC等洋快餐进入伊朗，但伊朗却有各种卖西式快餐的小吃，街头随处可见山寨版“怎德基”“麦氏当劳”“必胜帽”。

可以说，在中东地区除了以色列和黎巴嫩，再没有别的国家像伊朗这样具有如此多的“西方元素”。

在伊朗，宗教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正逐渐下降：清真寺里的人日渐稀少，购物中心里的人却多了起来，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人尝试吃猪肉。

多数伊朗人是什叶派穆斯林，一般而言，他们不像逊尼派那样强调公开膜拜，但这不是如今伊朗清真寺门可罗雀的惟一原因。更为合理的解释是，伊朗人对宗教不像以前那么感兴趣了。

走出来的伊朗人会特别强调，他们和沙特人是不一样的，沙特人信仰伊斯兰教是真心信仰，而他们则是政府规定他们必须信仰，他们一半以上的人都不做礼拜，也更愿意伊朗走向世俗化。

伊朗的地下乐队

在伊斯兰革命三十五年之后，伊朗年轻人已经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再被别人强迫。

“伊朗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让伊朗人民知道，他们已经落后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100年了，只有知道了这样的落后与差距，我们才能努力赶上，像伊朗的话，我们可能需要50年的时间能够跟上世界，有的国家，比如沙特或者阿富汗，可能需要100甚至150年。”

穆斯塔法去过一次那家地下餐厅之后，就成了店里的常客。

有一次，他看到一家三代女性过来吃饭，奶奶仍然穿着全身黑袍，妈妈戴着头巾，而女儿则什么都不戴，三代人其乐融融互不干涉，这种情景让他对伊朗的未来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