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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nardo 2019系列: 最好的《达・芬奇传》和最畅销的《达・芬奇传》

艺术史图书馆 艺术史图书馆 2021-02-10

艺术史图书馆注 : 2019年是达・芬奇逝世500周年纪念,意法等国都将举行大规模的回顾展。目前在乌菲齐美术馆进行的L’acqua microscopio della natura的展览正是此次纪念活动的先声,展出了72张关于水主题的手稿,这也是四分之一个世纪之后Codice Leicester首次回到翡冷翠。本公众号拟推出一系列关于达・芬奇的文章,内容将涉及在各地举办的达・芬奇大展、达・芬奇的手稿及文献的版本、达・芬奇的藏书、达・芬奇的术语使用、瓦萨里的《达・芬奇传》的翻译、注解及两版对比和国内关于达・芬奇的译本评价。这些文章的起点是2015年我对瓦萨里的《达・芬奇传》的翻译、注解和研究,之后又开始研究他的藏书,后来又尝试分析瓦莱里对达・芬奇的理解,而计划在此呈现的,或许只是研究的一个侧面,或者是我在研究过程中对一些材料的整理与判断,自知已经无法成为达・芬奇的专家,借今年的500周年纪念也是希望能形成一系列研究的草稿。


乌菲齐的达芬奇展览

展览中的达芬奇手稿


2017年在研究Roberto Longhi 的Piero della Francesca一书中的术语词汇的使用时,我偶然读到Carlo Vecce的 Calvino legge Leonardo(《卡尔维诺阅读列奥那多》),其中讲到卡尔维诺对达・芬奇的手稿的阅读,从中发现的艺术家(同时是写作者)是如何通过词汇和图画来进行对事物的本质进行无限的逼近,也就是意大利语中circoscrivere的特点,就是不断地画圈,不断地书写,最终达到事物的核心。这是一个令人拍案的研究,一个看到了就希望这是自己做出来的研究。


达芬奇的手稿和释文


没有想到Carlo Vecce已经有译成中文的专著,这就是2015年由李婧敬翻译的《达・芬奇传》。可惜的是,该书似乎并未造成什么影响,亦未被广泛阅读,而且目前除了孔夫子旧书网上尚有几本外,也难觅踪迹。本书的无人问津,大抵是缺乏推广和价格过高(500页黑白印刷,130元),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现代意大利语词典》上,一部质量上乘,释义准确性上远超同类词典,但因价昂其受欢迎度却不高。


为了便于分析,这里将拿最新出版的艾塞克森的《达・芬奇传》作为对比。这两本书,一个作为学术型传记,一本作为面向大众的畅销书传记,但两者皆是各自行业内翘楚,作为比较,也能揭示一些问题。

作者: [意大利] 卡罗·卫芥 
出版社: 上海书店出版社
译者: 李婧敬 
出版年: 2016-11
页数: 500
定价: 130.0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545811827

作者: [美]沃尔特·艾萨克森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副标题: 从凡人到天才的创造力密码
译者: 汪冰 
出版年: 2018-8
页数: 592
定价: 99.00
装帧: 精装
ISBN: 9787508690322


                           翻译的问题


在国内,阅读一本翻译成中文的学术著作,往往面临很难堪的境地。一是翻译往往没有原文可作对比,而翻译过程又删掉原书中大量有用的信息:如注解、索引、参考文献;另一方面翻译质量、翻译规范都有改进的空间(这种情况也不单独在国内,Nova教授曾跟我说起他的著作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翻译成德语,且译得很差)。其实读原文也是一样,如果你无法查阅注解中的著作(目前国内图书馆尚不具备这样的条件),那也是模糊成一片。



做研究,肯定是建立在原文的基础上,因为一个具体的研究所需要的知识和直觉已经远远超过了语言的蕃蓠。以我个人的经验,一个研究中,如果有几本引用著作是译作,你从译作返回原文就是一次误读,再由原文返回原始文献,又是一次误读,更不要说有时候还要从原始文献返回到物这个层面。关于这一点,印象最深的是当年读到Leo Steinberg提到自己早年从布克哈特的《缅怀鲁本斯》的英译本的一句话出发,写了有关鲁本斯的论文,而他的老师Walter Friedlaender 读到那句话时,核对了德文原文,发现是译错了,就没有继续看他的论文。

Leo Steinberg在访谈中提到自己和Walter Friedlaeder



由于课堂讨论的需要,尤其是所谓的argument的兴起,我们往往需要建立在译本的基础之上,在繁重的阅读任务下,所谓的核对原文没那么多必要了,而且激烈的讨论与原文原材料的审读本身就是背道而驰的。(好吧,我就是在批评我们的美国同行,但同时我也羡慕他们耳目一新的研究。)


从另一方面来说,翻译又是必不可少的。


好的译注本是很有需求的。曾经我需要读《变形记》只能找来最好的意语译本,正好同屋也在读《变形记》,她读的德文译本,相比之下,德文译本的注解对于理解来说就更为有用,而且一想到她读的是自己的母语,就更为泄气。


在扩展自己的研究视野时,翻阅相应书架上的著作当然是最快的,但当一个人处于自己的研究状态时,很难对不相关的书籍进行仔细阅读,他只是非常乐意去随手翻翻。但如果是一本母语译本,则很容易迅速读完,并且扩展阅读。我自己比较注意国内的翻译,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C.A.888r


回到《达・芬奇传》上来。卫芥的《达・芬奇传》的翻译并非是因为学术上的需求,而是2015年第42届米兰世博会期间,作为文化推广项目,由意大利驻上海大使馆文化处和上海书店出版社合作引进了卫芥教授的著作。目前国内的一些专业艺术史书籍通过这种方式引进的,都邀请外语专业的老师进行翻译。李婧敬的这个译本,译文流畅,准确性上也没有太多问题, 而且难得地保留了注解(这一点很可贵,像Horst Bredekamp 的 《行为图像理论》,翻译成中文时将原文注释全部删去,而代之以大量人名百科,导致正文理解上都出现了困难)、附录、年表、史料与文献、作品缩略名一览表、插图索引,有所改动的仅仅是将人名索引变成了中意人名对照表,从而失去了索引的作用(但是原来的人名索引也将古代人名和当代学术研究者的人名混用,也并不能呈现结构性的索引),另外注解从书后注改成了页底注(问题是改变了原注的序号,导致无法对应),应该说更宜阅读。


这个书翻译上核心的问题是将所有的人名、地名都直接用中文表示,连所有的文献都径直译成了中文,而没有括号保留原文。这一点对于一本学术性很强、征引极为广泛的专著来说损害尤其大。这使得在阅读时陷入大量中文人名之中,而无法返查这些人名,书后的译名对照表实际上收效甚微,因为它是按照外文名称排列的,很难对应到原文,而且参考文献完全无法还原回来,也无法知道原文是何种语言。对于一本难得被翻译成中文的意大利语且其译文相对可靠的专著来说,出现这样的技术问题是非常可惜的。或许出版社可以考虑趁2019年达・芬奇五百周年纪念重新出版该著作,并且能将脚注里、史料文献部分以及作品缩略名一览表的的文献都保留原来的形式,仅翻译具体注解的部分,另外正文部分的人名至少第一次出现时加注原文,我个人更喜欢的是像花亦芬翻译的布克哈特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那样,不拘于首次出现加注原文,而是在一定频率下加注原文,这样可以保证阅读的流畅性。为了便于大家进行阅读,在公众号后台发送vecce 2006 后将获得该书2006年再版的原文注释、文献等部分的PDF,以便能够在网络上查阅更详细的信息以及形成更明确的研究文献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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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之下,艾萨克森的《达・芬奇传》,本身就是畅销书,中译本仅含正文,删去了注解、参考文献等,但好歹保留了注释编号,扫描书后的二维码后可以看到对应的英文注解和参考文献。这样做无非是为了省钱,但缺掉了注释后,一流的传记家艾萨克森感觉就像脱光了衣服般尴尬。

                               


                           两书的特色


这两书各有特色。

Carlo Vecce是达・芬奇的手稿专家,致力于从手稿的角度恢复达・芬奇的生活轨迹和失散的图书收藏。另一方面,他又在更为广泛的视野下看待图与词的关系,之前的卡尔维诺即为一例。他编辑了大量达・芬奇的手稿,包括非常重要的《绘画之书》(基于乌尔比诺拉丁文手抄本1270),而他的传记正是在大量的手稿的工作基础上,从手稿出发来写作。每一小段都是以原始文献和手稿来支撑,书中大段地引用了手稿原文,并标注来源。正是这样的一种写法,其实可以方便我们利用正文内容和手稿编号,返查到原始的手稿,从而达到熟悉达芬奇手稿的目的。虽然达芬奇的手稿的各个版本国内也无法接触到,但是这些手稿其实是有一个公开的数据库的,且有相应的释文,就可以作为对照。这将在下一个部分展开。

Carlo Vecce


Carlo Vecce所写的关于达芬奇的图书馆


艾萨克森的书虽然是畅销书的模式,但他很注重当下的科技条件所呈现的画作的新的解读,他的画作分析,利用最新研究并遵循了一定的观看方法,再用清晰地文字描述进行呈现。艾萨克森作为《乔布斯传》《富兰克林传》《爱因斯坦传》的作者,其职业传记家的一面,尤其是对于这些天才人物的研究,他对其中共同特点的感悟要比学者的研究可能更具说服力。他很多特意谈到的达・芬奇的细节,对于人的创造力是很有启发性的。 

 





            如何阅读卫芥的《达・芬奇传》


我们来谈谈如何阅读卫芥的《达・芬奇传》。

Carlo Vecce 原书的注解并不便于使用,他用了大量的缩略语,且只标姓名而不注年份,因此看注解和真正的文献对应是有一定难度的。建议的方法是先阅读史料与文献部分的列奥那多的手稿,而针对每一个条目,需查阅[http://www.leonardodigitale.com] 这个数据库,先点顶端的Sfoglia,再在左侧找到对应的手稿进行检索,然后会出现一个窗口是手稿原件,一个窗口是对应的文本,根据书上的介绍,可以查找对应手稿页来核实信息,也可以逐页浏览手稿,并阅读文本(如果不能直接读意大利语,也可以考虑利用deepl进行意英翻译,当然如果能找到相应的英译文本,对照阅读则更佳,但无论用哪种方法,我都建议直接看原稿和原文,并且利用原稿上的Rifletti来进行翻转,以便熟悉达・芬奇的字迹,这一点对理解达・芬奇用图与词来不断逼近对象很有帮助,注重手稿的物质性是理解达・芬奇的很重要的一步),以此来留下一个初步印象。

著名的E-Leo 平台


之后要阅读手稿的流传和编辑的历史。关于手稿的现在版本和译本,要利用原文进行对应,以形成准确的研究目录。由于卫芥在此并未对这些手稿的版本进行进一步分析,因此最佳的方法是能够看到这些版本、再进行图像质量和注解质量的比较,但国内并不具备相应的条件。本公众号将在后续推文中就此进行分析。


在阅读浏览参考文献时(417页),先需要阅读作品缩略名的期刊、文稿和史料部分(452-456页)。对于这份参考文献(417-451页),我并非行家,但感觉上不算精要(目前没有更多时间核对,待之后再行分析)。


有了这样的准备之后,我们回过头来再看正文。在正文部分,我们正是要用相关的内容来熟悉达・芬奇的手稿,就是在看到相应的引用时,查看到网上数据库上的手稿,然后根据中译文和手稿的对应,来进一步熟悉。


比如在238-243页有达・芬奇的一个书目,后注MA II 第2张纸背面—第3张纸背面,即可通过[http://www.leonardodigitale.com] 查到对应的页码。关于达・芬奇的阅读和所藏的书目,可参考卫芥的另一本专著 La biblioteca perduta. I libri di Leonardo,其书评可见[http://letteraturaartistica.blogspot.com/2018/04/leonardo-da-vinci.html]。

达芬奇记录的书目


值得注意的是正文中手稿引用和网上数据库的对应:C.A.(即大西洋手稿),卫芥所引的第一个编号即数据库中的Codice Atlantico,而所谓旧版即是下面的ed.Hoepli,就编号而言,艾塞克森的引用似乎不太准,比如那封著名的达・芬奇的求职信,艾的编号是Codex Atl. 382a/1182a,且不说这里应该是旧的在前,新的在后,正确的应该是C.A., 1082 r/ 391ra,这样就可以跟网上的数据库对应起来。

C.A.1082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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