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芬奇和他的书籍》展览:重建达芬奇的图书馆

重建私人图书馆的三个面向：展览、画册和研究

先从展览标题讲起。《达芬奇和他的书籍》，意大利语Leonardo e i suoi libri，英语Leonardo and his books，副标题是La biblioteca del genio universale（博学多才者的图书馆）。这其实是一个很明确的研究主题，在这样的标题下，可以划分为私人图书馆重建的三个方面：展览、画册编目和专著研究。

目前对于文艺复兴时期的私人图书馆的重建，最受关注的一类人是利用古代的拉丁文本和希腊语文本甚至是阿拉伯文本，当然其中有一部分人是利用原本，另有一部分人是利用翻译成俗语（即古代意大利语）的上述文本，所要获得的是哲学、科学、文学等方面的内容。而对于艺术家而言，其中的抄本中的图像也非常重要。他们对于这些文本的使用也多种多样，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抄袭、翻译之后抄、抄完之后再写。当时的抄与写是密不可分的，抄的概念跟现在也不一样，应该从modus operandi 的角度去理解。“这些作家都是艺术家进行思考的“形”（forma），是他自身经历和思考的过滤器。” ( Leon Battista Alberti La biblioteca di un umanista, p6）。

“Il problema, allora, è quello delle modalità del recupero e dell' asset to della riutilizzazione. Lo scrittore è un ricercatore.Ma non un ricercatore che va a caccia di pezzi rari per passione di bibliofilo o di filologo. Al contrario, è un ricercatore assetato di sapere, che ispeziona sistematicamente i testi noti, per distillarvi ogni goccia di dottrina, e si apre con inestinguibile curiosità verso ogni nuova dottrina o opera, per arricchire sistematicamente il proprio bagaglio intellettuale, e creare quindi, così, nuova letteratura.”

这段话就很好地说明了当时这些具有创造力的阅读者是如何利用古代文本的，他们并不是藏书家，也不是文本校勘者，而是通过写作来进行创造，而来源就是这些古代文本。

也就说最先应当重建的就是那些自己也留下大量手稿和著作的艺术家和人文学者的图书馆。目前的研究现状也正是如此：像阿尔伯蒂、伊拉斯莫的研究都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而伽利略、达芬奇的全方位的图书收藏的研究也已经开始。而以此类推，目前基本未被关注到的像吉贝尔蒂、瓦萨里等也都是可以做的，只是相对而言，前面像达芬奇，在手稿上明显记录了图书清单，阿尔伯蒂则是不断提到图书馆。

Il principale ornamento delle biblioteche è costituito dai libri, che devono essere in gran numero, assai rari, e scelti dando la preferenza ai più famosi dotti dell’antichità. Del pari saranno di ornamento strumenti matematici; ad esempio simili a quello che – secondo la tradizione – fu costruito da Posidonio: in cui i sette pianeti percorrevano le loro orbite …. E ben a ragione Tiberio provvide le biblioteche dei ritratti degli antichi poeti. (L.B. ALBERTI, De re aedificatoria, VIII, IX). 

私人图书馆的重建的关键在于对于手稿和初版印刷本的熟知。而这就必须要跟展览联系起来，展览这些手稿和初版印刷本成了整个重建的基础，之后又要根据展览来构建一个知识体系，即这些手稿的电子版本（便于参阅，毕竟原版不可能时常拿得到）和基于展览的研究与著录，目前Leon Battista Alberti La biblioteca di un umanista这本画册是范例，尤其是其中的研究构成了进入这个领域的基本向导。

而手稿的电子版可能就要数目前的伽利略博物馆的La biblioteca di Leonardo，像下面这张图中就是列出了达芬奇的所有藏书，并基本都有对应的电子版（利用了伽利略博物馆的电子书库和像梵蒂冈的数据化工程）。研究其实是基于以上的材料的基础上，做出一个专项的、根基性的研究，列出这个私人图书馆中的各种手稿以及在达芬奇使用这些手稿的方法。这里的范例就是对于伊拉斯谟的私人图书馆的复原，也就是Egbertus Van Gulik 的Erasmus and His Books。

目前关于达芬奇的私人图书馆的这三个面向上，除了上面提及的依托伽利略博物馆的数字图书馆所做的对应手稿和书籍的电子版外，其余部分还有很大的欠缺。将来肯定有更大规模的展览，也将有信息更为丰富的画册，直到有学者做出一个基础性的研究，之后再从这个基础性研究出发进入更为细致的个案研究状态。

重建达芬奇的图书馆最需要展什么

要重建达芬奇的私人图书馆，展览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展出达芬奇当初真正拥有过的书。

这就是达芬奇所拥有的目前藏于Biblioteca medicea Laurenziana di Firenze 的trattato di architettura di Francesco di Giorgio Martini，依据就是有达芬奇的笔记。很可惜，目前仅发现一本达芬奇真正拥有的，而且这一本在这次展览中只展出了复刻本而已。

而Alberti传至今天他所拥有的图书有5本，而且上次都得到了展出。

那达芬奇的藏书如何确定呢？目前主要是大西洋手稿f. 559r，大约在1495年的佛罗伦萨写的。

下面是马德里手稿II , f. 2v，3r这是在1503-04年间写的，上面还写有Ricordo de’ libri ch’io lascio serrati nel cassone （记得我放在大箱子里的书）in cassa al munisterio （在修道院的箱子里），修道院指的可能是Santa Maria Novella。

下图是大西洋的手稿页的释读，其余的，大量查e-leo也可以查到释读。

翻译之后就要找到这些所列举的书具体是哪些，而展出时，就要尽量把最接近达芬奇所拥有的展览出来。

这是1939年著名的达芬奇展画册中所附的，就是找到了这些书的名称。

《达芬奇和他的书籍》的策展

达芬奇的藏书是达芬奇研究中最不为人所知的一面，倒是都知道他自称omo sanza lettere。目前在伽利略博物馆的《达芬奇和他的书籍》（Leonardo e i suoi libri）算是首个类似主题的展览。

展览将从6月6日一直展到9月22日。目前佛罗伦萨的达芬奇五百周年纪念展除了刚结束的老宫的《达芬奇和翡冷翠》外，就还有在Palazzo Strozzi的委罗基奥的展览。其实最值得看的（甚至从整个达芬奇五百周年纪念来看）依旧是这个委罗基奥展，刷十遍都不为过。这个展将于7月14日结束，之前的推送正好是四个月前，在这中间由策展人Francesco Caglioti导览过一次，听过Andrea De Marchi 在KHI的讲座Alla ricerca di Verrocchio pittore，还买了展览的画册，所以推荐在佛或附近的还可再去多看看。

首先，照例要对整个展览做个评价：

1.   这个展览首次提供了一个展示达芬奇可能的图书书藏的框架和讨论的出发点，其相匹配的网站和数据库也提供了进一步研究的材料和方法。

 关于相应的数据库，将在下次关于画册的推送中详细讲

2.    可惜的是展出的手稿中很多是facsimile（复刻本），尤其是作为达芬奇五百周年的纪念，手稿都是复制品，包括一些重要的他可能拥有的手稿。复刻本作为学术研究倒是问题不大，但作为展览，还是应该让这些难得一见的手稿得以展出，而且在老宫也展出了大西洋手稿的几张，原则上借展大西洋手稿的对应图书清单页应该没问题，但也并没有，我的印象中是连复制品也没放，但有可能我漏掉了。

展出的藏于巴黎的手稿I

如果对比2005年的阿尔伯蒂的展览，当时将所有的五件阿尔伯蒂拥有且有他的笔记的手稿都齐聚，且汇集了大量的档案文件和其他他可能拥有的最接近的手稿。其画册也是大开本的五百多页且有丰富注释的里程碑式著作。

因此，未来还将有很大的空间做一个更全面、展出更多原手稿和印刷本的展览。

这是达芬奇一生的行踪，而如何携带这些书籍就是一个大问题，在一张手稿中，他说到自己会存在Santa maria Nuova医院里，当时他的钱也会存在这个地方

 达芬奇所拥有的手稿举例

这次展览的好处是可以随意拍照，这对于手稿来讲是比较难得的。研究私人图书馆的重建，对于手稿和初印本的熟悉是非常重要的。上次的乌菲齐的Leicester展览也有一柜子的手稿，而2016年曾经展出大量的Aldo Manuzio 出版的书籍，感兴趣的还可看网上的虚拟展览。

https://www.mostraaldomanuzio.it/catalogo

Questo è lo stemma del Landino 这是Landino家族的徽章，这个版本是Cristoforo Landino的注本，注解中涉及到大量的科学、哲学和医药方面的知识。

这是老普林尼的《自然史》，本书原文为拉丁文，而这是由Cristoforo Landino 译成意在利语的版本。

这是奥维德的《变形记》的抄本（14世纪末）

《变形记》抄本细节，达芬奇在大西洋手稿里（195R）引用过Arrigo de’Simintendi da Prato 的俗语版本。达芬奇自己手稿中的引用和目前存留下来的原始手稿的对比也是确定达芬奇当年的图书馆里具体是什么书的一种方法。

细处的装帧也是展览中需要观察的部分

Bonaccorso Ghiberti (1451-1516) 是Lorenzo Ghiberti的外甥，继承了吉贝尔蒂的作坊，而他的这个Zibaldone 其实是从维特鲁威的De architectura 和Valturio的De re militari的书里，还包括了布鲁内燃斯基当时为了建造圣母百花教堂的顶而做的各种器械。可惜展出的是复制品。达芬奇和吉贝尔蒂遗留下来的手稿及作坊的关系，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这是阿尔伯蒂的《论绘画》16世纪的版本，藏于Biblioteca Medicea Laurenziana Ms.Ashburnham1155. f.1r 这是拉丁语版本，如果要研究达芬奇拥有的是哪个版本或抄本，就要先从他自己的手稿中找到明显提到这本书的地方和暗示的地方，然后再核对《论绘画》的流传版本，包括拉丁语版和俗语版。这里的是拉丁语版。

Alberti 的Ex ludis rerum mathematicarum，15世纪晚期

细节图

这是由Piero della Francesca 亲手抄写的Archimede的Trattati的拉丁语译本

Luigi Pulci

Vocabolista

1537-1540

Firenze, Biblioteca Medicea Laurenziana, Plut. 42.27, ff. 69v-70r

这是Luigi Pulci的拉丁语词表，这部手稿是1537-1540年间的，已经在达芬奇逝世之后才出版，因此是晚近的版本，要找到更早期的版本。

Cosmografia di Tolomeo ，1486年的版本

Fasciculo de medicina

Venezia, Giovanni e Gregorio de’ Gregorii, 1494, f. d1r

Padova, Centro per la Storia dell’Università di Padova, CSU.S.A.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