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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Talk|青山周平:在社区化的未来城市里做网络邻居

AP Editorial 建筑实践
2024-08-31


自2005年来到北京后,青山周平已经“北漂”15年,并在北京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建筑男神”、“中国微博粉丝量最多的建筑师”,他因参加《梦想改造家》迅速走红“出圈”。


“设计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从南锣鼓巷大杂院住宅改造、上海DOE到苏州有熊文旅公寓,他的设计重点始终是让人们能够在城市角落里与人互动。同时,他也希望通过简单易懂的语言向大众表达建筑学繁复而学术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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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 /您能否介绍一下B.L.U.E. 现在的构成及人员情况,并对事务所做一个阶段性总结?

青山周平(后简称为 Aoyama 

我们大概2014年在北京成立了事务所。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三、四人的小团队,后来慢慢扩张到现在25个人左右的规模。除了三位日本设计师外,其他都是来自中国的同事,其中建筑学、室内设计和环艺出身的都有。如果未来考虑增加人手的话,我觉得30个人左右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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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事务所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这样的人数在事务所中算是规模比较小的。

Aoyama

这要看你怎么看待。如果是跟在日本的建筑师交流,就会得到“25个人,怎么这么多?”的反馈。因为通常日本事务所的人不会很多,目前除了SANNA、隈研吾这些大型事务所外,基本上都是十几个人。而在中国,青年一代、工作室类型事务所的规模也在20-30人之间。


其实从动物学、人类学的范畴来看,这是一种很好的状态。之前我看到过一篇文章,说猴子、黑猩猩等灵长类动物的族群不会太大。而在一些学校里,教室的规模也在30人左右。“30”可能是我们可以互相了解、彼此关注的最大限值;如果超过这个数值,我们可能没办法关注到团队中所有人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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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锣鼓巷大杂院住宅改造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而且我们的事务所并没有很明确地用专业背景去划分职责,可能建筑学专业的人会负责室内项目,室内专业的人会负责建筑项目。因为我们与其他事务所不同,除了纯室内设计的项目,我们在做建筑项目时也会要求将室内一起进行设计,所以大家的任务是一体的

南锣鼓巷大杂院住宅改造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那您觉得建筑与室内之间不需要有一个很明确的分界线,是吗?

Aoyama

我认为我们并没有做建筑与室内的分割。城市规划、建筑、室内软装、景观、家具、灯光等等是一个整体。可能更多的是产业和教育将它们分成了不同的范畴。但我们不太会关注这些,因为我们的项目一定是建筑、景观、室内软装一体化的。


在我的理解中,中国的历史中,建筑原本涵盖在景观里,这很有意思。景观是一个大平台、是广义的环境,在其中有建筑、室内的存在。而我们现在要处理的就是一个大的环境,其中包含有建筑、室内、家具等具体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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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之谷温泉中心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建筑和室内都由您设计。这一点是出于甲方的要求,还是基于您对建筑风格统一的考虑?

Aoyama

如果甲方只想让我们做建筑,而室内由别人来做的话,我是不会接这个项目的。全部由我来做,是我的前提条件、也是硬性条件。因为如果我只做建筑,那别人做的室内就会变成一个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东西。


比如我们正在阿那亚做一个建筑项目。那里之前是一栋青年公寓,所以我们是按照青年公寓来做建筑及室内设计的。后来有一个新的业主进来,想要把它改造成一个酒店,希望用他们的设计师做室内设计。但我坚持设计费可以基本不用,可一定不要让别人做我们建筑的室内设计,否则我们这几年做的建筑就没有意义了。我们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来说服他们,让他们同意由我们来做室内设计。我认为这很重要也很值得。

阿那亚项目效果图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您是什么时候来中国的?来了中国之后,您的设计与国内生活碰撞出了怎样的火花?

Aoyama

我从05年来北京,到现在已经有15年了。起初,我在北京的一家日本建筑工作室工作了7年左右,随后在清华读博、同时也在另一间学校任教。所以一开始我是从实践领域回到理论和教育领域


到了14、15年,我开始独立做设计。在这一阶段,对我影响比较大的就是《梦想改造家》这个节目。当时只是认为它是一个有趣的、可以让我改造一个有意思的四合院的机会而已,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关注。


对于节目引起的巨大反响,我也思考过原因:这与当时中国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及审美的变化有关。过去,伴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大家更喜欢酷炫的、造型好看的事物,偏好形式化或者欧美风格、比较大气的东西。这种审美方式在14、15年逐渐发生了转变,其在建筑领域的反映就是,过去很少见到老城改造项目;但后来老城改造、小型空间改造类项目越来越多,更多设计师开始关注功能性或收纳系统,审美也逐渐转向北欧、日本这类没有夸张的颜色、造型碰撞,却又舒适、自然的风格


在这个价值观及生活审美发生转变的时期,我作为一个日本设计师,恰巧在那时把北京一座普通的老房子改造为日式、收纳方便的舒适生活空间,从而获得了很多关注。甚至一些平时不关注建筑、不关注设计的普通人也开始注意这一话题。所以在我看来,只是我做的东西偶然地与当时的风潮碰撞在了一起,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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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改造家》灯市口住宅改造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作为走进中国的外籍建筑师,您对中国所谓的“一个建筑圈”,比如“有可能是同济圈”、“清华圈”、“东南圈”有什么看法?

Aoyama

因为我在清华读了几年博士,又在北京生活,可能更接近其中的“清华圈”。但由于我是外国人,所以也不会完全融入到国内的圈子里。另外,不同的是,我是学室内设计出身的,所以我在参加“建筑圈”活动的同时,也会参加“室内圈”的活动。我还会接触其他更大众化、主流化的圈子,所以我感觉自己并不是完全在“建筑圈”里。


虽然建筑和室内是我主要从事的两个圈子,但在我看来它们又很不一样。室内更接近市场、大众和社会。因为中国的“室内圈”有与普通消费者建立直接关系的巨大家装市场,在市场中我们会连接消费者、专业媒体和建材商,从而形成一个很庞大的“室内设计圈”。由此带来的各类活动性质、氛围风格也很不一样。


建筑还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圈子,因为建筑师不太会跟一般的消费者沟通。这在中国可能更为明显。日本建筑师会有个人住宅类型的项目,从而会和普通家庭产生沟通,这也是国外的建筑师与大众的连接点。而中国设计师几乎没有个人住宅项目,他们更多的是和开发商、政府、企业、豪宅所有者打交道。严格来说,这些人群都不算是普通大众。所以如果建筑师本身不在意,就很容易缺失与大众和社会的沟通。由于我身处几个不同的圈子,所以会感觉得更明显。


当然,并不是说这种现象不好,这样的环境能让建筑变得更专业、更学术。但我们不能忽略“建筑圈”或建筑师所探讨的话题很难与社会大众进行沟通这一情况。幸而最近我们也会看到一些建筑师从专业的圈子中跳出来、与社会沟通。

AP /您提到的“建筑师与社会沟通”是指哪方面?

Aoyama

我觉得沟通涉及各个方面。例如建筑师应当进入乡村、城中村做一些与社会问题直接相关的设计;或者通过讲座、文章甚至专著,用大众容易懂的语言表达建筑想法。我的微博粉丝很多,我觉得其中一部分原因可能是由于我是外国人,中文水平有限,又不像中国建筑师一样对中国文化有很深的理解,所以更能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表达建筑比较专业的、学术性的内容。我用简单的语言或图来表达我的想法,所以即使不是建筑专业的人,也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青山周平演讲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您觉得B.L.U.E.最突出的设计特点或者性格是什么?

Aoyama

我很难说有什么明显的特点,可能我比较感兴趣的是空间里人的状态,这是很有意思的。总体来说还是设计简单、干净的空间,但又能让使用者有舒服的体验。每一个项目背后都有我对当下这个时代以及人们生活方式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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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岛阿那亚单向空间书店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例如上海% Arabica咖啡馆,虽然很小,但它是我自己做的、最近比较喜欢的项目。这不是出于设计,而是因为我每次看到路人拍的咖啡馆照片,里面的人的状态我很喜欢。他们随意地坐在咖啡馆里,样子很像在城市的公共空间或小公园里漫步,状态很随便、很自由、很放松、很幸福。我的设计重点始终是让人们能够在城市的角落里与人互动、与城市中的人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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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abica上海建国西路店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另外一个我比较喜欢的设计是最近成都咖啡馆的项目。咖啡馆中间有一个水池,外面一圈是吧台。我坐下来可以透过水池可以看到一圈人喝咖啡、聊天的样子,这种状态让我觉得很幸福。在城市当中,即使大家不认识、不会互相聊天,但陌生人之间能够在一家实体咖啡馆中接触,能够感受到大家在一起。我希望通过空间的设计,让人感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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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abica成都咖啡馆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您在微博上转了一个关于“400盒子共享社区”的采访视频,从400盒子共享社区和北京白塔寺大杂院改造中可以看出,您似乎更加关注城市里小社区规模的群落。这是您感兴趣的方向吗?

Aoyama

对,我觉得现在的建筑和城市越来越需要提供一种新的互动方式。因为这是没办法在虚拟空间中实现的。我们为什么想去某一个建筑空间、为什么想去某一座城市?我觉得还是有价值索取的,或许是连接了人与人、可能是提供了一种新的体验。这是我在做设计时最初的想法。

“400盒子共享社区”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社区里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是您更向往的状态吗?

Aoyama

过去,社区是一个地理概念,特定的地理范围变成了社区。社区里的人相对来说是比较容易沟通的。比如,过去的国企或工厂会有这样的社区:住户大部分都是在一家公司工作的同事。这个时候社区就会变成一种大家庭的状态——大家互相认识,有很好的沟通和交流。


现在的社区虽然在形态上一样,也有一个地理范围、一个围墙,有很多家庭住里面,但是基本上没有了居民之间的互动,大家互相也不认识。它现在没法承担过去的邻居关系、血缘关系或单位关系。社会平台功能在现在的社区里已经弱化甚至消失了。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新的社区概念或者新的邻居概念,这跟地理是没有关系的。过去的邻里关系是因为我们住得近,所以变成了邻居;但是未来的邻居不一定需要住得近,甚至住在日本和北京的两个人也可以变成邻居。这种社区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方式,与兴趣、爱好和性格有关。

“400盒子共享社区”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400盒子”是一种新的邻里概念。那里聚集了许多喜欢交流、互动的年轻人。他们可以在空间中一起玩儿、一起做饭、一起过生日、一起唱歌、办演唱会、看电影。各种各样的活动都可以出现在空间中,那里成为了他们的聚集地。虽然他们不住在一起,但感受到的是临时邻居、未来邻居的概念。


白塔寺的小型民宿只有6个房间,但变成了人们的聚集地。他们会在这里交流、变成朋友。这种群体方式也是一种未来的邻居概念。上海% Arabica也是一样,每天都会出现美好的邻里状态。


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在做的都是未来邻居的概念,就是连接人和人。过去我们更多的是以地理、工作、血缘作为媒介;现在这些媒介消失了,建筑空间就需要变成媒介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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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白塔寺胡同大杂院改造项目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您觉得未来城市承担的功能会如何变化?是会承担更多服务,还是会与其中的人不分你我?

Aoyama

未来的城市,或者说现在的城市,变化是特别明显的。现在很多城市或建筑空间的功能都转移到了虚拟空间中。例如疫情的时候,很多人不能出去,在家的几个月中我们虽然没有办法使用城市、没有办法使用建筑,但我们可以用手机购物、上课、工作、社交。很多功能现在已经不在实体的城市或建筑里了。


这个时候我觉得未来城市要承担的内容不是那种实际的功能。过去的城市都是追求效率,用功能划分来做城市空间设计和规划。但是在未来城市中,这些都可以通过虚拟空间来解决,因此实体空间越来越需要玩耍、娱乐、运动、体验的空间。这些身体体验是无法在虚拟空间中实现的


最近东京涉谷出现了一座新的商业建筑,它最受欢迎的空间一个是草坪,另一个是运动场。这样的空间特点在于没有任何目的性。人们可以在那里躺下来聊天、运动。而这种体验是虚拟空间没有办法提供的。总而言之,我觉得未来城市或建筑会成为能让大家变回“小朋友”或“动物状态”的空间。小朋友活动的特点是没有效率、没有共同性,更多追求好玩


我们现在在做项目的时候也在思考这些问题。过去,我们建筑设计的逻辑就是功能主义;而现在城市的功能越来越模糊、建筑的功能需求越来越稀缺,我们的设计方法也会相应变化。因此,我们也在采用一些与过去不同的设计和建造方法。这也是当下我们比较感兴趣的课题。


举例来说,我们在北京已经完成的木木美术馆改造项目,其外墙采用的所有金属板都是我们自己用手一张一张折出来、再打开做成表面凹凸、不规则的效果。其实这种效果用机器也可以做出来,但我们还是决定用手做。这种看似没有意义的事,反而让我觉得在当下更有意义,因为这种手作的东西会给建筑带来不一样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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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美术馆外墙材料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我们现在还在阿那亚设计一个小型咖啡馆。过去小型建筑的设计是用电脑做造型、用软件绘制施工图,然后交给施工方,让施工方按照图纸做建筑。而我们这次不做这种图纸、不做3D模型,而是直接用手制作模型,再将模型交给工厂,由他们将模型形体直接扩大。整个过程没有用电脑造型,这也是新模式


这两个项目一个是手工施工,一个是手工设计,共同点在于设计师没有办法百分之百控制的效果。事实上,这种实践是我放弃了一部分对形体的控制。传统上我们太用脑子做设计、太用脑子控制建筑形体,而这种“放松”可能让建筑变得更自由、更活跃且具有一种随机性


我想尝试这种随机性或即兴的感觉,这也源自我对当下时代的理解。互联网也好、人工智能也好、大数据也好,我们越来越讲究效率、讲究逻辑、讲究目的性。那建筑是否可以提供给人不同的体验?我想要做出尝试。

AP /您现在已经有80万微博粉丝,在建筑师中算是粉丝量很多的了。拥有一定影响力之后,您会希望用自己的影响力去传递信息吗?

Aoyama

因为我平时比较忙,所以不太会关注怎么运营微博。我发的内容更多的是我平时看到的东西或是我们的项目。虽然目前没有运营的想法,但我跟现在社会主流价值观不同的东西,或是一些没有人关注但实际上很有意思的城市现象或生活方式。


在我看来,目前有代表性的两个关键词是“城市共享家具”和“城市突起物运动”。这也是我对理想城市的理解。


平时我在城市中看到的一些在公共空间里摆放的家具,就会将其拍下来。我经常在胡同中看到人们将自己的家具摆在外面,把城市当作自己的家使用,这时家和城市、私密空间和公共空间的界限就会被打破。我经常会在微博上发这类照片,有趣的是,有越来越多粉丝也开始在他们的生活里寻找并拍摄城市中的家具,然后再@我,这样就形成了一种互动。这是第一个关键词的内容。


关于第二个关键词,我经常把自己的包挂在工地或者其他地方拍照。这种行为也有很多粉丝模仿,然后@我,我会给他们点赞。事实上,这种行为会让我们更加注意城市周围的环境。挂包的瞬间其实就是城市和我们这样的城市生活者的互动。所以这个行为的背后,有我对理想城市的思考。


这一行为本身很有意思,后来也演变成去年我们在北京UCCA美术馆的一个展览的创意。那个展览的一部分就是粉丝发给我的各个城市、各种“挂包”的照片,这也是我和粉丝的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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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之内”艺术展——城市寄生家具计划

©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AP /能看出您很希望让“人”之间产生链接,并希望传递易懂且有意义的信息。那么如果您做一期杂志,会想做什么样的主题呢?

Aoyama

这个很简单,如果我要做一期杂志,一定是想以日本和中国的青年建筑师为主题。在我看来,这一块的信息传递是比较缺乏的。我们都了解大师的作品,比如日本有安藤、妹岛、藤本、隈研吾。对于这些大师的作品、思想,我们可以通过各种媒体了解。但日本年轻人在做的事情我们很少能了解到,但其实也很有趣。而中国的年轻建筑师也很有意思,近几年国际设计竞赛上,有很多中国的项目获奖。这其实也是日本建筑师需要看到、了解的

本文图片除特别标注外,均由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提供。


采编 / 赵莹才

编辑 / 赵莹才,郝雅楠

新媒体编辑 / Sai,阿苗

视觉 / Sai,iz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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