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会娟 李召存 姜勇 | 文化存在论教育学理论视野下上海市幼儿园教师质量调查研究

作者简介

底会娟，河北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教师教育研究；

李召存，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学前教育学系教授，中国基础教育质量监测协同创新中心华东师大分中心研究员，主要从事学前教育基本理论、课程与教学论研究；

姜勇，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学前教育学系教授，主要从事教育基本理论、教师教育、学前教育政策研究。

摘

要

幼儿园教师质量对学前教育事业发展具有决定性影响。基于文化存在论教育学视角编制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工具，运用分层随机抽样法，对上海市7个行政区的1 768名幼儿园教师质量进行了问卷调查。结果发现：(1)幼儿园教师质量由生存之基、专业之智、文化之品、自由之性和信仰之情5个维度构成。(2)幼儿园教师质量中等偏上(M=3.08)。其中，专业之智(M=3.22)、生存之基(M=3.16)、信仰之情(M=3.05)得分较高，自由之性(M=2.80)、文化之品(M=2.84)得分较低。(3)总体上，随教龄增长、职称晋升、职务提高，幼儿园教师质量逐渐提升；研究生学历教师除专业之智维度外，得分均排名第1；中专学历教师专业之智维度上排名第1；学前教育专业教师得分显著高于非学前教育专业教师；优秀绩效组教师得分显著高于普通绩效组。(4)整体来看，主城区与郊区幼儿园教师质量无显著差异，但在文化之品维度上，城区教师显著高于郊区教师；公办园与民办园教师质量差异不显著；示范园教师质量显著优于一级园，一级园又显著优于二级园。(5)职称、年龄、绩效、区域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某一个或两个维度有显著影响，但只有职务对教师质量的所有5个维度都产生了正向显著影响，可见，承担职务有助于提升幼儿园教师的质量水平。

一、问题的提出

教师质量水平是影响和决定基础教育质量提升的关键所在，也是教育大国向教育强国转变的重要因素。迈入“后普九”新时期，党和政府更加重视教师队伍的质量建设，以全面推进教育质量的跃升。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针对教师质量，专门发布《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明确提出，要造就党和人民满意的高素质专业化创新型教师队伍。这在战略层面定位了教师质量建设的重要性和全局性，并为幼儿园教师质量的研究与推进提供了重要背景。在基础教育领域，上海两次参加PISA测试均取得第一的优异成绩，其背后显然与高素质的教师队伍密不可分。那么在学前教育领域，上海市的幼儿园教师质量水平如何？目前缺乏科学、实证的相关研究。

（一）幼儿园教师质量内涵

要了解幼儿园教师质量的现状究竟如何，首先要厘清幼儿园教师质量的内涵，对此学者们尚未形成统一认识，“教师质量的概念界定是难以确定的，难以捉摸，是由学者们不同的立场所导致的。”[1]目前在国际上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伊丽莎白·卢（Elizabeth Leu）所作的综述研究，她的研究被认为是教师质量研究的集大成者。她提出了教师质量的14项关键要素，分别是学科知识、教育自信、教育方法、教学语言知识、关于儿童的知识、反思能力、创设有效学习环境的能力、理解课程与目标的能力、良好的学习动机、有效沟通能力、对儿童的关心关怀、优良的人品与道德观念、与他人合作的能力、与社区建立良好关系的能力。[2]但伊丽莎白·卢的文献综述研究的主要对象是中小学教师，缺乏针对幼儿园教师质量内涵的实证研究。因此，明确幼儿园教师质量内涵，科学建构幼儿园教师质量指标体系在当前具有重要价值。   

（二）幼儿园教师质量研究工具

班特勒（Bentler,P.M.）说过，“在教育与心理研究领域，任何研究的突破往往主要是方法与理论视野的突破。”[3]因此，当我们开展幼儿园教师质量研究时，必须关注理论与评估工具的应用与创新。美国学者凯尼迪（Kennedy,M.M.）综合了许多研究，概括了一个常见的幼儿园教师质量评估方法与工具。（见表1）

很多国家在研发教师质量评估系统，例如，智利教育部研发的“教师专业绩效评估系统”（Sistema de Evaluación del Desempeo Profesional Docente)。这一评估系统采用了自我评估、同行评审访谈、第三方监测报告和教师成长档案袋四个工具对幼儿园教师质量进行测评，具有很好的国际影响。[5]此外，还有学者通过案例的形式对过程加工（process-product）、检核表（checklists）、标准化测试（standards）、大规模调查（large-scale surveys）以及市场化观察（commercially available observation）五种教师质量评价模式的优缺点进行讨论和比较，认为一种评价模式相对于另一种评价模式的优越性取决于其使用的目的和背景，最好的评价方法是将几种评价方法综合起来对教师质量进行考察。[6]目前看来，还没有一种固定的教师质量测评方法与工具可以得到完全一致的好评，并能够达到全面的评价效果。

（三）幼儿园教师质量的现状与影响因素

有学者对山西省幼儿园教师质量现状进行调研，发现新手教师注重提高岗位适应能力，经验教师渴望提升教学研究能力，骨干教师则希望增强教育创新能力。[7]还有学者对鞍山市幼儿园教师质量进行调查，发现城市民办幼儿园教师质量显著低于公办幼儿园，与农村民办幼儿园教师质量的差异不显著。[8]除了上述总体性研究外，大量研究者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某一方面能力和素养进行了调查，发现幼儿园教师总体具有较好的专业能力和素质[9]；有开展教育评价的意识但却缺乏科学的评价能力[10]；教学能力较强，比较灵活[11]；有较好的课程实施能力，但课程创新意识不足[12]；有较强的观察能力和随机教育能力[13]；有较好的合作能力，特别体现在家园合作与沟通方面[14]；科学素养较弱[15]，等等。　　

在影响因素方面，许多学者非常关注教师的人口变量（demography varialbe）及其对教师质量的影响。在幼儿园教师人口变量的特征研究方面，梁小丽等对贵州省农村幼儿园教师进行了调查，发现贵州省幼儿园教师队伍存在师幼比偏大、编制稀缺、学历偏低、年龄结构不够合理、未评定职称、教师数量极为庞大等问题。[16]在人口变量对教师质量影响研究方面，聂晓颖等运用协方差结构模型建模研究发现，职称、教龄对教师的领域教育知识（PCK）的直接影响效应分别为0.19(P<0.001)和0.11(P<0.001)，间接影响效应分别为0.10(P<0.001)和0.07(P<0.001)，均达到显著水平。[17]很多学者的实证研究发现，职务（岗位参与）、绩效、收入等是影响教师质量的重要因素。[18-20]虽然上述研究有重要价值，但目前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现状的综合、整体、系统研究，以及影响幼儿园教师质量的人口变量的实证研究十分缺乏。　　

整体来看，国内有关教师质量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中小学教师，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现状及其人口变量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非常缺乏。因此，本研究具有很好的理论意义与实践价值。   

二、理论视角

本研究以文化存在论教育学为主要理论视角。文化存在论教育学建立在存在论哲学基础之上，不仅克服了传统的存在主义哲学对文化的偏见与忽视，还借鉴和吸收了狄尔泰、斯普朗格、利特等的文化教育学，维果斯基、列昂节夫、英格斯特罗姆等的文化-历史活动理论，胡塞尔等的现象学，诺丁斯、霍克斯等人的女性主义教育学，以及弗莱雷、吉鲁、阿普尔、迈克拉伦等的批判教育学等众多哲学流派的思想和营养，不仅具有深厚的哲学根基，而且发展出了相对稳定的理论框架，是一种看待教育和教师的新的眼光和理论体系。[21]与传统的教师质量观将教师视为教学的“工具”，只关注教师作为“职业人”所具有的专业知识和教学技能不同，文化存在论教育学视野下的幼儿园教师是一个真实的、具体的、具有主体意识的自我实现的人，不仅关注幼儿园教师与职业相关的职业道德、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还关注教师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生存状况、关系建立、文化素养、自由精神以及对职业的信念使命等。

三、指标建构

（一）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概念界定

明确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概念和内涵是科学建构指标体系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如前文所述，教师质量是一个丰富、多维、开放的体系，具有复杂性、多维性和实践性等特征。研究在对国内外文献进行全面梳理的基础上，结合幼儿园教师的职业特点，基于文化存在论教育学提出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概念，即从“完整的人”的视角出发，认为幼儿园教师质量是教师满足教育教学及自我生命价值实现需要所应具备的能力、特质、品性等，集中体现为教师教育教学的高质量和有效性。这与传统的教师质量只关注教师作为“职业人”的教师质量观不同，文化存在论教育学视角下的幼儿园教师质量还关注教师作为“生命人”的自我实现的需要，这是文化存在论教育学对教师质量内涵的内在要求。

（二）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指标的初步构建

研究基于文化存在论教育学的基本观点，在对国内外有关幼儿园教师质量监测与评价研究进行借鉴的基础上，初步凝练了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构成要素，包括专业质量、生存质量、关系质量、文化质量、精神质量以及信念使命6项一级指标，18项二级指标，45个三级指标。（见表2）由于初选指标是研究者根据自己的经验、理解构建的，主观成分较大，因此通过德尔菲专家咨询法、访谈法、实证检验法对指标体系进行筛选、修订和验证。

（三）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指标的修订

首先邀请专家对指标体系进行评定、打分、提出修改建议的方式对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指标体系进行修订。结果显示，专家对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所有指标的认同度均值在3.15～4.92之间，标准差在0.28～1.17之间，变异系数在5.63%～31.19%之间，满分率在31%～100%之间。结合研究实际，按照变异系数大于20%且满分率小于60%，对指标体系进行删减，拟删除二级指标3项，三级指标8项，但最终删除与否，还要结合专家访谈的结果综合分析。　　

根据第一轮专家咨询结果，对提出修改意见的6位专家进行访谈，试图深入了解专家对指标体系的真实态度和看法。访谈主要围绕两个问题：“您认为幼儿园教师质量指标体系的合理性如何，请您谈谈对指标的总体看法？”“您对幼儿园教师质量指标体系有哪些意见和建议？”研究在认真体会与分析专家建议的基础上，重点从以下方面对指标体系做出调整：对在概念和内涵上有重复的指标进行合并或者重新确认，对表达不准确的指标进行了修改，对重要但缺失的指标进行了增补，对不必要的指标进行了删除，以使指标体系尽可能具体、明确、落地。整个修订过程，合并2个一级指标，删除4个二级指标、8个三级指标，剩余有效一级指标5项，二级指标14项，三级指标37项。为了明确不同维度与幼儿园教师质量之间的关系，研究基于不同维度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的贡献将一级指标命名为生存之基、专业之智、文化之品、自由之性、信仰之情。　　

在此基础上，研究进行了第二轮专家咨询，将修订后的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指标反馈给专家，专家对修订后的指标进行重新评价。第二轮专家咨询结果显示，专家对所有指标认同度均值在4.07～5.00之间，标准差在0.00～0.73之间，变异系数在0.00%～17.14%之间，满分率在83%～100%之间。与第一轮专家咨询结果相比，第二轮专家咨询的平均值及满分率提高，标准差及变异系数减小，所有指标满分率均高于50%，变异系数均小于25%。这表明通过两轮次专家咨询，专家意见趋于一致，结果较为稳定。

（四）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指标的验证

随后，基于指标体系编制了《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问卷》，选择上海市的样本区域的幼儿园教师开展问卷调查，经过项目分析、因子分析，基本证实了幼儿园教师质量是由生存之基、专业之智、文化之品、自由之性、信仰之情5个维度构成。5个维度所包含的指标与本研究的理论构想基本一致。最终确定的幼儿园教师质量指标体系，共计包括一级指标 5 项、二级指标 14 项、三级指标 37 项。（见表3）

四、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在区域分层的基础上，采用两阶段整群抽样方法，第一阶段从上海市7个市辖区各抽取10~13所幼儿园，其中，黄浦区13所，静安区、宝山区、浦东新区、崇明区各12所，闵行区、奉贤区各10所，共计81所幼儿园；第二阶段从81所幼儿园中随机抽取1 768名一线教师作为调查对象。

（二）研究工具

本研究以《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问卷》为研究工具，共包含5维度，37个题目。整个问卷由两部分构成，第一部分是问卷的主体，即对上海市幼儿园教师质量现状的调查，第二部分为幼儿园教师的人口学信息，包括教师的个人信息、园所信息等。每个题项包含4个回答选项，由A到D的选项赋值1~4分，得分越高代表教师在该项质量的水平越高，反之越低。

（三）信效度验证

研究运用SPSS21.0对《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问卷》进行信度检验。结果显示，幼儿园教师质量总问卷的信度为0.95，信度系数达到0.90以上，各因子的信度均在0.80以上，这表明《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问卷》经过前期的理论预设、专家访谈、试测与修订，获得了比较高的研究信度。      

研究运用AMOS21.0软件对《幼儿园教师质量测评问卷》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通过检验模型的各拟合度指数来考察问卷的结构效度。结果显示，问卷五个维度的拟合指数显示，χ2/df为3.83，小于5；CN为253，大于200；RMR为0.03，小于0.05，残差RMSEA的值则为0.06，远小于0.5，体现出较为理想的拟合程度。IFI、CFI的值均达到0.9，NFI、NNFI、GFI的值虽然略小于0.9，但仍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达到社会科学及统计学可接受的水平。（见图1和表4）这表明由生存之基、专业之智、文化之品、自由之性、信仰之情5个维度所构成的幼儿园教师质量5维模型是科学有效的。

五、结果分析

（一）幼儿园教师质量的现状与水平

如表5所示，幼儿园教师质量总体均分为3.08，为中等偏上水平，低于均分的人数872人，占比49.3%；高于均分的人数896人，占比50.7%，高于均分教师人数略多于低于均分人数。具体到各维度，均值分数比较高的维度是“专业之智”（M=3.22）、“生存之基”（M=3.16）和“信仰之情”（M=3.05），均值分数比较低的维度是“文化之品”（M=2.84）和“自由之性”（M=2.80）。均值最高与最低维度的分差约为0.42，差异不显著，这表明上海市幼儿园教师质量在5个一级维度上的质量水平比较均衡，上海市幼儿园教师具有相对较好的专业知识、实践智慧、身心健康和积极的社会关系，但在自主精神，文化底蕴这两方面有待提高。

（二）幼儿园教师质量地域差异分析

对分别来自主城区和郊区的幼儿园教师质量进行方差分析，发现城区幼儿园教师较郊区幼儿园教师在专业之智、自由之性、信仰之情质量维度有优势，但未达统计学意义上显著水平，只在“文化之品”这一维度上，城区幼儿园教师显著高于郊区。（见表6）

（三）幼儿园教师质量的园所性质差异分析

对三种不同性质园所的幼儿园教师质量进行差异检验，发现除“生存之基”这一维度外，公办园和民办园之间的差异并不显著；在“生存之基”维度，民办园教师的得分显著高于公办园教师。（见表7）

（四）幼儿园教师质量的园所类别差异分析

通过对不同类别园所的教师质量进行差异检验发现：除“生存之基”维度，教师质量总体上表现出从二级园到一级园，再到示范园的递增状态；在“生存之基”和“信仰之情”这两个维度，无显著的园所类别的差异;在“专业之智”维度上，二级园教师显著低于一级园教师；在“文化之品”维度上，二级园教师显著低于示范园、一级园教师；在“自由之性”维度上，二级园教师显著低于一级园教师。（见表8）

（五）幼儿园教师人口学差异分析

1.幼儿园教师教龄的差异分析

通过对不同教龄的幼儿园教师质量的统计分析发现，除“专业之智”维度，幼儿园教师质量随教龄增长呈波动上升趋势，但在“生存之基”维度，却是随教龄增加呈波动下降趋势。（见图2）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在“信仰之情”维度，20年以上教龄的幼儿园教师显著优于9~15年教师；在“生存之基”维度，两年以下教龄的教师显著优于9~15年、16~20年、20年以上教师；在“专业之智”维度，2年以下教龄的幼儿园教师显著低于其它阶段教师，20年以上教龄的教师显著优于除教龄16~20年等其它阶段教师。

2.幼儿园教师职称的差异分析

对不同职称幼儿园教师质量的统计分析发现，总体上，随职称的上升，幼儿园教师质量得分逐渐提高，但“生存之基”这一维度则呈“U”型曲线。（见图3）方差分析显示，在“专业之智”维度，已评职称的幼儿园教师显著优于未评职称教师，中级、高级教师显著优于无职称及二级教师；在“文化之品”维度，中级、高级教师显著优于无职称教师；在“自由之性”维度，中级、高级教师显著优于无职称及二级教师；在“信仰之情”维度，中级、高级教师显著优于无职称教师。可见，总体上中级、高级职称的教师要显著优于无职称及二级教师，但在“生存之基”维度，则是无职称、高级教师显著优于一级教师。

3.幼儿园教师职务的差异分析

对不同职务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描述统计发现，不同职务幼儿园教师质量基本上经由普通教师—班长—年级组长—保教主任—园长逐渐提升，但年级组长在各维度的得分有所下降且低于班长教师。（见图4）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显示，不同职务幼儿园教师在质量的各个维度均存在显著差异。在生存之基维度，园长、保教主任显著优于普通教师，保教主任显著优于年级组长；在专业之智及自由之性维度，园长、保教主任、年级组长显著优于普通教师，园长、保教主任显著优于年级组长；在文化之品维度，园长显著优于普通教师；在信仰之情维度，园长、保教主任、年级组长、班长显著优于普通教师。

4.幼儿园教师学历的差异分析

通过对不同学历的幼儿园教师质量进行差异检验发现，整体上幼儿园教师质量水平随学历的升高波动上升，波动主要表现为本科学历教师在“专业之智”和“信仰之情”两个项维度的得分都低于其它学历的教师。同时，研究还表明，研究生学历教师除“专业之智”这一维度外，其他四个维度的得分均最高。中专（高中）学历的教师，在“专业之智”这一维度上得分第一，在其它4个维度得分均较高。（见图5）方差分析显示，在“生存之基”维度，研究生学历、大专学历教师显著优于本科学历教师；在“专业之智”维度，中专、大专学历教师显著优于本科学历、研究生学历教师；在“自由之性”维度，研究生学历教师显著优于本科学历教师。

5.幼儿园教师专业的差异

分析研究发现，学前教育专业毕业的教师在5个维度得分均高于非学前教育专业毕业教师。方差分析显示，在“专业之智”及“自由之性”维度，学前教育毕业教师得分显著高于非学前教育毕业教师。在“生存之基”“文化之品”“信仰之情”维度，学前教育专业毕业教师并无显著优势。（见表9）

6.幼儿园教师的绩效差异分析

本研究将教师绩效分为两类，一类是获得园级及以上荣誉的教师，即“优秀绩效组”，一类是未获得园级及以上荣誉的教师，即“普通绩效组”。研究发现，优秀绩效组教师在5个维度的得分均高于普通绩效组。差异检验表明，除“生存之基”维度外，优秀绩效组的教师得分显著显高于普通绩效组教师。（见表10）

（六）影响幼儿园教师质量的多元回归分析

为科学探讨哪些因素影响幼儿园教师质量，我们采用多元回归分析方法。本研究主要考虑三个人口学变量群：一是人口学变量的自然属性，包括“年龄”“教龄”等，是相对独立的、非人为改变的因素；二是人口学变量的社会属性，包括教师的职称、职务、学历、专业、绩效等，是幼儿园教师后天努力所获得的；三是人口学变量的单位属性，包括园所地域、园所性质、园所等级等。（见表11和图6）

由表11和图6可知，职称、职务是影响“生存之基”的重要变量，标准化系数（β）分别为-0.150、0.069；职务、年龄、绩效是影响“专业之智”的重要变量，标准化系数（β）分别为0.074、0.092、0.062；职务、区域是影响“文化之品”的重要变量，标准化系数（β）分别为0.053、0.097；职务是影响“自由之性”的重要变量，标准化系数（β）为0.078；职务、绩效是影响“信仰之情”的重要变量，标准化系数（β）分别为0.053、0.040。研究发现，职务对幼儿园教师质量各维度都有非常显著的正向作用，可见，承担职务有助于幼儿园教师提升质量水平。

六、讨论

（一）为什么专业之智、生存之基、信仰之情的得分较高

上海市幼儿园教师质量得分总体处于中等偏上水平（M=3.08），但不同维度存在较大差异。幼儿园教师质量得分由高到低依次为专业之智、生存之基、信仰之情、文化之品、自由之性。其中，与幼儿园教师工作情景密切相关的专业之智（M=3.22）、与主观幸福感密切相关的生存之基（M=3.16）处于较高水平，与信念使命紧密联系的信仰之情（M=3.05）得分中等，与教师的精神解放相关的自由之性(M=2.80)，以及与教师文化底蕴相关的文化之品(M=2.84)得分较低。这与很多学者的研究结果比较一致，如幼儿园教师对自身生存质量和健康状况的满意度处于中等偏上水平，[22]专业发展状况整体较好[23]，具有比较积极的专业信念[24]，文化素养尤其是文化知识水平在广度、深度上尚待加强，难以满足教育教学需要[25]，有关幼儿园教师赋权增能的调查中，教师的决策参与处于中下水平[26]。我国幼儿园教师之所以在“专业之智”“生存之基”“信仰之情”维度上得分较高，其背后与近年来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的高度重视密不可分。201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明确提出要“依法落实幼儿园教师地位和待遇，加强幼儿园教师队伍建设”，“积极发展公办幼儿园，大力扶持民办幼儿园”。在一系列重要文件和指示的指导和推动下，各级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加强了对幼儿园教师的支持力度。《幼儿园教师专业标准（试行）》和《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等文件的出台，发展高质量的学前教育事业对幼儿园教师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教育部更是从2010年开始实施“幼儿园教师国家级培训计划”，这对幼儿园教师提升专业素养，树立正确的教育信念和理念产生了重要影响。

（二）为什么文化之品、自由之性的得分较低

研究发现，文化之品、自由之性是当前幼儿园教师质量建设中的两个薄弱环节。笔者认为，这两个维度很难通过几次集中的培训活动就能见效，它不仅需要时间的淬炼，而且有赖于良好的环境支持，特别需要幼儿园营造积极的、有助于教师文化素养和自主精神提升的氛围。　　

就文化素养而言，它是教师在文化的“浸润涵养”和“潜移默化”的作用下逐渐形成的，需要经历时间的淬砺，是“在文化中”和“朝向文化”的一种教师教育过程，需要教师拥有足够的、有质量的闲暇活动。然而当前教师十分缺乏闲暇，很少有时间通过审美性闲暇活动提升文化素养。研究发现，在业余休闲时，幼儿园教师做的最多的活动是“打理家务”“照顾孩子”，审美性的文化活动受到挤压。[27]同时，幼儿园教师的闲暇活动以娱乐为主，文化阅读普遍不足。[25]　　

就自由精神而言，幼儿园教师普遍对于专业自主权有强烈诉求与渴望，但在实现过程中却面临着诸多问题：一是即便政策制定者调整了管理策略，使得管理更加扁平化，但对于教师来说，他们仍有可能将自己作为政策的执行者而非决策者；二是教师在赋权增能的过程中获得的园方管理者的支持力度不足。[28]一项针对上海市幼儿园教师的研究发现，教师专业自主意识较强，但自主实践的行动状况不够理想。[29]尽管近年来教育部启动了新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并突出强调教师专业自主权的重要性，但调查研究发现，幼儿园教师仍然缺乏足够的专业自主权、决策参与权，特别是在课程内容、教材选用、一日活动安排等方面自由度不够，很少有机会被邀请参与幼儿园管理层面的关于经费使用、人员评聘、重大项目实施等方面的决策。   

（三）为什么职务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的影响作用突出

本研究发现，虽然教师职称、年龄、绩效和园所区域分别对幼儿园教师质量某一个或两个维度有显著影响，但只有职务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所有5个维度都有十分显著的正向影响。可见，职务（岗位参与）对幼儿园教师质量水平的提升有着重要意义与价值，特别是与影响幼儿园教师质量的“生存之基”维度的职称变量不同，职称变量对幼儿园教师的“生存之基”的影响反而是负向作用，其标准化系数（β）为-0.150，而职务对“生存之基”的标准化系数（β）则为0.069。这说明，职称越高，幼儿园教师的身心健康、人际和谐、主观幸福感（“生存之基”）反而降低了，但职务越高，幼儿园教师在“生存之基”维度的得分也随之上升。　　

为什么职务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正向影响力如此之大呢？笔者认为，其原因可能在于承担职务（或岗位参与）对于幼儿园教师的主人翁意识的提升有重要的激励、引导、支持与促进作用，从而带动教师在专业智慧、文化养成、自主自由、理想信念、主观幸福感等方面的全面提升与成长。一项针对全国9个省、直辖市、自治区各级各类基础教育学校11 190名教师的调查发现，“教师的岗位参与（职务）程度越深，他们对自己在教育过程中获得的精神满足与成就感就越强烈。从提升教师在工作中获得精神满意与成就感的程度来看，教学管理工作最为明显，其次是教学专业工作，最后是学校发展工作。”[30]本研究支持了这一研究发现，并且还发现，总体上随着职务 （岗位参与）的晋升，幼儿园教师质量逐渐增长，但年级组长有所下降，仅强于普通教师。其原因可能是年级组长是幼儿园的中层管理者，面临着高层管理者和普通教师对其期望的双重压力。因此，我们需要更加关心关爱幼儿园中层管理者——年级组长的质量建设。

七、结论

（1）质量构成。幼儿园教师质量由生存之基、专业之智、文化之品、自由之性和信仰之情5个维度构成。　　

（2）质量水平。幼儿园教师质量的均值水平处于中等偏上(3.08)。其中，“专业之智”(3.22)、“生存之基”(3.16)较高，“信仰之情”(3.05) 的得分中等，“文化之品”(2.84)、“自由之性”(2.80)的得分较低。　　

（3）人口变量的自然属性差异。除“生存之基”维度，幼儿园教师的得分随教龄增长而波动上升。　　

（4）人口变量的社会属性差异。在职称方面，除“生存之基”维度，总体上随职称上升，幼儿园教师得分逐渐提高。在职务方面，总体上随着职务的晋升，教师质量逐渐提高，但年级组长有质量下降的问题。在学历方面，整体上随学历提升波动上升；研究生学历教师除“专业之智”这一维度外，得分排名第1；中专学历教师在“专业之智”维度上排名第1，在其他4个维度方面的得分均较高。在所学专业方面，学前教育专业教师得分显著高于非学前教育专业教师。在绩效方面，除“生存之基”维度外，优秀绩效组教师质量得分显著高于普通绩效组。　　

（5）人口变量的单位属性差异。在园所地域方面，总体上城区与郊区幼儿园教师质量无显著差异，但在“文化之品”维度上，城区幼儿园教师显著高于郊区教师。在园所类别方面，总体上公办园与民办园教师质量差异不显著。在园所性质方面，总体上，示范园教师质量显著优于一级园教师，一级园教师质量又显著优于二级园教师，呈逐渐递增状态。　　

（6）影响因素。职称、年龄、绩效、区域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某一个或两个维度有显著的影响作用，但只有职务对幼儿园教师质量的所有5个维度都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作用。

参考文献（上下滑动阅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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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格式：底会娟，李召存，姜勇. 文化存在论教育学理论视野下上海市幼儿园教师质量调查研究 [J]. 教育学报, 2023, 19(2): 158-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