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圣诞前系里组织聚会，疫情期间，难得大家有机会当面聊聊。我和一位同事就聊起了人工智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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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点

人工智能这几年发展速度惊人，自从几年前阿尔法围棋战胜人类顶级棋手后，一波又一波的新突破让人目不暇接。有人断言，再过几十年，人工智能将全面碾压人类智能，从而彻底改变人类社会结构。那时所有的工作角色都可以由机器人充当，包括国家元首，科学家，大学教授，牧师，警察，军人（希望那时已经没有这个行业）。

当然如果所有工作岗位都只对机器人开发，教育的目的就不再是帮助学生就业，那么教育的内容和方式大概都会完全改变。

因为社会结构的变革会太过剧烈，所以现有的社会学规律到时都不完全失效，因而对我们现在而言，那时究竟会发生什么是一种纯粹的未知，有人称之为奇点状态，也就是宇宙产生前所有物理规律都不存在的那个状态。

面对社会奇点，现有的经济学和社会学规律都全面失效，所以很难做出一些量化的估计，比如预测人口发展趋势，生活指数变化以及国民总产值走向之类。但总可以带来一些更为大胆乐观的预测。这些大胆预测之一就是人类的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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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不老

为了实现长生不老，有多种可能途径，首先是生物途径，改变人体基因，让细胞不再老化，从而可以永葆青春。还有一种途径是把人的大脑进行完全复制，把所有信息和功能全都转换成数据，存储在计算机里。在这种方式下，人就不必非要有一个肉体的躯壳，可以以任何人类喜爱的形式生存。
当我和同事聊到这一点时，我问他：“如果把你的意识备份一套装到电脑里，一台电脑实际就是另一个你，它有和你完全一样的思想和记忆，这时人们要杀死现在这个肉身的你，你会不会因为已经有另一个复制的电脑自己而不怕死？”
他回答，“不会，我大概还是怕死。”

我继续问，“这时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某一天你睡着了，人们把你的信息提取出来，放到电脑中，等你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电脑中存活，这时人们告诉你，你已经备份成功，可以无穷复制，永远不用担心死亡。而外在那个肉体旧身还在衰老而且需要浪费许多资源才能维持他的生命，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处死。这时你这个电脑的自我会不会因为人们要杀死你以前的肉体样板而感觉恐惧？”
他回答：“电脑中的我不会感觉恐惧，也许会感觉到一丝忧伤。”
“那么，”我接着问，“如果电脑中的你和肉体中你只能有一个存活，你会如何选择？”
他笑着说：“肉体的我也许会把电脑中的我删除，而电脑中的我多半会想办法把我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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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是什么

从上面的对话可以看出，复制出的自我未必可以减轻原本肉身中的自我对死亡的恐惧。而且在残酷生存竞争面前，复制的自我不但不是自己的朋友，甚至可能成为自己的敌人。其实人们可以复制记忆，思想，甚至灵魂，但却无法复制这个自我的感觉。自我只是自我，和记忆与思想并没有关系。

另一方面，我们再思索一下前面的例子，如果我们让一个人睡去，睡着后把他的意识移植到电脑中，同时让他的肉身在睡眠中死去。这时启动电脑，他就会醒来并感觉自己换了一个身体，这时他既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道义选择上的难题。

其实我们睡着，再醒来，有什么方式可以证明这前后的自我的确是同一个自我，而不只是一种记忆呢？其实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证明这一点。如果我们复制这个人的全部意识，生成多个样本，每一个复制品都会认为自己就是原来那个自我。这也如同佛陀所揭示的那样，自我不过是一种思维的错觉。

然而这个自我，叔本华或许把它称之为意志，却是一个特别怕死的家伙，它最大的恐惧就是死亡，而它把这份恐惧也传给它的宿主。如果这个自我是一个错觉，这份恐惧就更加虚幻。我们可以睡去，当我们醒来时，也许我们记得我们的身份，还拥有我们这个身体，但也有可能，我们有了另一个身体，拥有了另一份记忆，也还有可能，我们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但无论是哪一种，如果自自然然地发生，都没有任何恐惧。那么恐惧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