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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诗(下)

jiang 心镜818
2024-11-26
姜 Sir与诗的简史,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本文将要落下帷幕.看着全文完三个字,令人不禁感慨万千……岁月已模糊,而这不仅是我们与诗的缘分,更是与人生的相处;不仅是我们与选择的握手,更是我们与人生的和解!愿您在阅读中找到自己!


01

 解构与选择


大学毕业,我到一家号称亚洲最大的设计院就业。第一年是实习期,单位让锻炼,从事野外铁路勘察工作。
整整一年,在湖南、广东 、甘肃、新疆的旷野跋涉,经过很多村镇和城市,真切的感受着学生时代无法想象到的很多事情,不仅流下了无数汗水,也直面过泪水和鲜血,并经历过命悬一线的惊心动魄。
两次到西北,从嘉峪关到哈密,走过铁路沿线的几百公里长度的戈壁大漠。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经常能发现奇异的景观和戈壁特有的植物和动物。我惊叹了,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诗和远方吗?

在王骆宾当年行吟过的这片神奇的土地,我也留起了王骆宾式的大胡子。一是图方便,不用在每天出工前刮胡子,二是整天出没在戈壁荒滩,无须面对外人。
小时候听评书讲到“五绺长髯”,没关注是怎么个样子。当自己胡子长起来,对着镜子仔细观察,才明白五绺的描述很有趣。

曾经利用项目完工后的假日,和一位同事来到敦煌,租一辆自行车,我带着同事,骑到鸣沙山,那时候这些地方游客很少,极蓝的天空,极细腻的沙子,极秀美的月牙泉,时间都凝固了。
这一年的野外锻炼,体质强壮了,皮肤粗糙了。特别是后半年在戈壁滩的风吹日晒,从鼻头开始,脸上脱了一层皮。

项目完工后在乌鲁木齐休整,朱大队长在慰问大家的座谈会上,笑眯眯的对我说;“小姜,把胡子剃了吧,要像个年轻人!”
回驻地清静下来时,又拣起了诗,时不时涂写几句。
这时,发现中国诗坛发生了些变化,第三代诗人出现了,感到耳目一新。

韩东的《有关大雁塔》带来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新鲜感。我中学时写过八言律诗咏叹大雁塔,完全是传统辞藻和语境。韩东的这首诗让我有点目瞪口呆。
我感到自己诗歌语言虚假俗套,开始重新审视以往的习作。

曾尝试改变,但不容易,很难写出象样的第三代诗体,特别是当想用第三代诗体表达对大漠戈壁的感受,又简直觉得好荒唐,干脆把底稿都撕掉了。

那年还发表过几首诗稿,摆脱不了传统风格的印记,只不有了一些在大自然中磨练后的生命体验。其中的《理解》,基本模仿余光中的《乡愁》格调。这样的诗似乎容易发表。


理解


小时候

     独孤是一颗

        晶莹的泪珠

里面一个我

   外面一个我

 

青春时

     孤独是一面

      至纯的方镜

合上眼是我

     睁开眼是我

 

人老了

孤独是一泓

宽容的湖水

水里满是云朵

    天上满是云朵

死后

   孤独是一捧

       粗糙的泥土

来自高山大漠

      复归高山大漠


多次到西安碑林,有一个下午徜徉在碑林的展厅,目光一直离不开一块块石碑下部的龟样石头,打了腹稿并写出来,算是有点探索性质,涉及一点对过去和未来的思考。

驮龟

                         ----西安碑林随想

你无需内愧

故乡原本在那大山

不是海的逆子贰臣


全身紧贴大地的肌肤

步履这样缓慢艰难


巨石跟你原属同类

没有成为兔,没有成为鹰

祖先获得了大海的灵感

塑你成笨拙的形象匍匐向前


从甲骨文中走来

凝结唯一的志愿

支撑起多少灵魂的梦幻


你知道身上负载的份量吗

痛苦疲惫地走了几千年

通向哪里你心里有数

茫茫原野神秘无边



一年实习结束,单位安排我以后从事技术研发。我的兴趣转到了计算机技术,又像当初入迷诗歌一样,对编写程序入了迷。
那个冬天,我到无锡参加技术培训。第一次到华东,住在企业招待所里,没有取暖设备,寒冷异常。招待所工作人员却似乎不怕冷。

天冷也罢了,但某一天,得到了更冷的消息,三毛自杀了。
那个年代,三毛讲的故事让无数的青年学生着迷,我也一样。三毛的离世似乎一时间颠覆和破灭了我对文学的认知和希望。
无锡回来后,投入到繁忙的技术开发工作中。从那个冬天以后,我不再写诗了。


02

缘续还有诗


有一年,父亲把积攒多年的《诗刊》、《星星》等刊物和书籍捐给了省图书馆,我自家的书架上摆放的是计算机、土木工程等专业书籍。
对诗歌界保持着偶尔的关注。我的同学伊沙成为国内诗坛先锋人物,他的《车过黄河》和《饿死诗人》在韩东的《有关大雁塔》后,把对传统诗歌的解构演绎到了极致。读着《饿死诗人》,感觉就在骂我,又体验到痛快淋漓。

后来发现不少停留在传统诗歌教育的人们,不理解和不接受第三代诗歌。伊沙,这位目前著作等身的诗人作家,口语诗的积极倡导者,在国内外诗坛都很有影响又饱受争议。
九十年代曾广泛学生流行的青春诗,我也都浏览过,那些诗读起来优美动听,但缺乏新意,在诗界无法获得地位。清朝才子纳兰性德的词虽则情真意切、细腻感人,可惜他生不逢时,没有生在宋朝。

几位同学有一回小聚,伊沙给每位在座的同学准备了毛笔题字,给我题的是:“领我入诗门,让我摸到天!”


中学同学毕业三十年聚会的时候,很多居住在其他城市甚至海外定居的同学专程赶回参加。组委会的几位同学们特别用心筹办,布景和摄像都是专业级的,把一场普通的中学同学聚会,搞得很精彩,包括走红毯、诗朗诵、独唱、太极、VCR 、同学代表发言、老师发言、 男生小合唱、旗袍秀等,在VCR的片子中,第一个镜头竟是我在二十五年前发表过的一首小诗。
 

回忆

 

记得那首写雪的诗吗?

轻轻捡拾飘零的思绪

恍惚中掺带春的生机

 

记得那首咏梅的歌吗?

凄凄冷风吹打痛苦的叹息

 寒冬里透露撩人的暖意


 


伊沙没能来。我被推为主持人之一,聚会的策划者之一孙晓蕾给我设计的个人表演,就是诗朗诵。轮到我上场时,除了读自己的旧作,还朗诵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那晚我的诗朗诵据说是亮点之一,让不少同学有点意外。那位姓谭的女同学(就是托人给我带话让我在早自习课上朗读小点声的那位)也来了,并上台发表感想,非常感人。

这一年秋天,伊沙邀请我参加在西安曲江举办的诗会,嘱我一定朗诵自己的诗作。他简单一句话,让我有些为难,可还是答应了。二十五年了再没写过,已经非常生疏。我被迫花了几天时间,回忆过去的生活经历,搜肠刮肚,凑出两首,选了下面一首《路遇》交差。

 

路遇

 

那年

刚毕业工作的我

一个人在广东山区里行走

 

水稻田间的小路很窄

仅够两个人侧身

 

这时

迎面独自过来

一头硕大的水牛

北方城市长大的我

面对长长弯弯的牛犄角

有点不知所措

 

两侧是泥泞的稻田

后退心有不甘

 

干脆对牛说

老兄 麻烦借个道吧!

 

 

牛挪动着身体

真的下了稻田

睁着大大的眼睛

目送我走过后

又重返小路

 

多年以后

在这越来越拥堵的省城

我依然经常怀念

和牛的那次狭路相逢

 

那天,面对一群目光犀利的先锋诗人,我穿着甲克杉登台亮相。观想着自己理工男形象,知道有点不搭界,还是认真朗诵完了。

也是那一年,才注意到网上一篇帖子,有人2006年发的,题目叫《寻找诗歌史上的失踪者----八十年代中学生校园诗歌运动备忘录》,里面提到我的名字。中学时曾经和我通过信的那位黑龙江诗友宏伟,筹划出本大型书目。他也真是有心人,八十年代就和国内有影响的近百位中学生诗人建立了书信联系。四十年的缘份啊,我心里有些涟漪,写本文时查阅,方知两年后这部大型文集得以出版。

我曾亲近诗歌阅读和创作,从发表第一首诗到现在已经四十年,却无所成就,“失踪的八十年代中学生校园诗人”头衔对我蛮合适。

本公众号的大神行者之心,是位计算机专家,也是位神奇的写作快手。有一次,我俩正探讨人工智能的算法问题,话题转到让计算机来写诗。他立即用电脑上网打开一个软件,我俩商量着敲入“ ”、“太阳”、“思念”、“夜”等关键字,很快屏幕上显现出完整的甜腻腻诗句。我们哈哈笑了,我说这些诗没有“魂”。

什么是诗?我一直记得已故著名老诗人雁翼的诗句,“我是什么/我是什么/像梦没有形/像空气没有颜色/但假若你自己心中的火已经熄灭/不要责怪银幕的荒漠”。
除了五年前伊沙邀我参加诗会那次,我停止写诗三十年了。这三十年也没写过散文之类的文字。一位博士生(于行者之心所任教大学在读)前几天发给我信息,“我今天反复看了几遍你提到的春江花月夜那两句,才隐约发觉到一些你说的妙,中学时期就只是背句子答题。你们现在也依然保持着那种自然本性。这应该也是我每次看你们的文字,所能感受的那种烂漫。”

这位九零后出生的博士生指的“你们”,不仅包含我的同学行者之心和我,还有许多曾经在八十年代度过青春的一代人。
最近总看到网上有文章怀念激动人心的八十年代。我的中学和大学时代正好覆盖了八十年代,我写诗的大概十年也落在了八十年代。写出“我和诗”简史,为远去的岁月做个具体的注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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