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德格尔到《中国式关系》(V) - 恐惧与敬畏

恐惧是一种本能，按照塞内卡，真正智慧的人没有恐惧，因为真正智慧的人知道命运能加给人的最大不幸无非是夺走生命中的全部美好，而生命中的一切美好都拜命运所赐，暂时归属于人，将来一切都终将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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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与敬畏的区别

恐惧和敬畏是两个相近的词，一般翻译会把第一个词翻译成“惧”或者“怕”，而第二个词翻译成“畏”，这样一来这两个概念就更加容易混淆，这篇文章为了强调这两个词的区别，特意使用区别更加明显的“恐惧”和“敬畏”。

这两个词都表达人的一种心理状态，一种感受，其区别是前者有一个明确的对象而后者则没有。

人们常说的害怕，担心，都属于恐惧，这种负面情感都有一个让人恐惧的对象，可以是人，比如学校里的恶霸，公司中苛刻的老板，也可能是动物比如野兽，老鼠，蜘蛛等，也可能是自然环境比如黑暗，洪水，悬崖，甚至可能是事件，比如战争，地震，贫穷，失业，损失名誉等等。

恐惧的感觉人们都很熟悉，它属于一种负面情绪，按照佛教说法，它等同于贪嗔痴三毒中的嗔。它是造成人生诸多苦难的根源之一。要成为一个觉悟的人或者如同塞内卡所说的真正有智慧的人，一个人要消除恐惧。

与恐惧不同，敬畏没有一个具体的对象，只是对存在本身产生的一种和恐惧有些相似的感受，但这种感受不像恐惧一样让人试图躲避，因为它没有具体的对象，所以无处可躲避。然而许多人，特别是沉沦于流俗生活的人，他们的内心往往被对各种事物的恐惧所充满，从而体会不到这种敬畏。

（海德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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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敬畏

敬畏是一种至高的情感，按照海德格尔，敬畏的对象只能是存在，而存在并非任何存在物，既不是一个实体，也不是一种精神。然而在各种灵命体验中，敬畏的对象也可以是一种至高者。

《圣经》中著名的金句有“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表达的就是这种敬畏。老子在《道德经》中说“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有人把其中的“威”解释成统治者的威压，其实这个解释我认为并不准确。这里的“威”实际是指道的一种属性，等同于存在。

佛教中说愚昧的人不畏因果，那种所谓的因果实际代表佛法，也是一种至高存在。这里的畏也接近于那个敬畏。

前面讲到，大部分人因为心中充满太多恐惧，从而难以体验到这种对存在的敬畏，不过当人们陷于特别困境，没有任何希望时，对具体事物的恐惧会消失，那时有可能会突然体验到这种敬畏。

让我印象最深的例子是《战争与和平》中的一段描写。安德烈公爵是一名军官，他在一次战役中身负重伤，绝望地躺在山丘上，俄国部队已经被击溃，法军占领了整个山丘。当时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仰望天空，静静等死。他突然发现天空原来是那么地深远，他已经放弃了一切，没有希望，没有恐惧，无论是个人的得失还是国家的兴亡和他都没有关系，他忘记痛苦，甚至感受不到随着血液的流失，生命正慢慢消散，只是全部心神沉浸在对空洞而又深邃的天空的敬畏之中。

（敬畏不等于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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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乏安全感的阎婆

现在我们回到电视剧，这部剧中给人印象深刻的人物之一就是刻薄的阎婆。她开始是老马的丈母娘，后来成为小沈的丈母娘。

这个富有喜剧色彩的人物一开始非常令人反感。她言语尖刻，为人油滑，做事经常让人无法忍受。比如偷听人谈话，私拆他人邮件，偷窥他人存折，最后还把小沈的一张三十万元支票偷偷藏起来等等。

然而当人们理解这个老太太的行为动机后，就不那么讨厌她了，对她不仅产生同情，甚至还有几分赞许在里面。因为阎婆自己没有收入，又没有资产，只能和女儿生活在一起。而在她看来，女儿和自己的生活完全依赖一个可靠的女婿。所以老太太但凡感觉小沈不可靠时，心中就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

正是因为缺乏安全感，阎婆不择手段地窥探小沈，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可靠。最后她发现小沈不可信，又去找前女婿老马。而老马虽然以前只是把家当成旅店，但却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他最后把自己的房契送给老太太，这让老太太彻底安心，当她有了安全感，性情也变好了，不那么刻薄了。

（刻薄的阎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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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沈的解脱

开始打败老马的小沈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一种恐惧之中。首先是老马对他的种种威胁。老马丢失一切后，把责任全都归罪在小沈身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小沈好脸色，威胁恐吓的狠话话说了一大堆。不过老马说归说，他毕竟不是一个恶毒的人，并没有主动伤害小沈。

然而小沈当上主任之后却始终陷于恐惧之中。他的恐惧来自于无法抵御心中的毒素。一方面他看到老马事业的成功，心中嫉妒，企图从中败坏一下，另一方面他的位置会不可避免地招惹各种腐蚀。其中最强烈的腐蚀就是来自地产大亨罗总引诱。

罗总是个不择手段的生意人，表面上温文尔雅，颇有儒商风范，而内心则唯利是图，只要能获取利益，祸害谁都在所不惜。他虽然对谁都称呼朋友，但任何人只要妨碍他赢得最大利益，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捅上一刀。

小沈虽然城府极深，但最终还是被罗总拉下水。但凡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心中必然不安，最后东窗事发，他被纪委查办了。

当时小沈和莉莉逃到海边，后面纪委的车追了上来，两个调查员下车后向小沈一步步逼近。小沈这时冷静下来，他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这么长时间，最恐惧的梦魇要变成现实的时候，恰恰是你内心最平静的时候”。

人对事物的恐惧，很大程度来自事物的神秘和不确定性，而一但可以直面对象，人就没有了恐惧。而当人没有恐惧时，也是敬畏和觉醒开启的时候。

（小沈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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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敬畏心的老马

老马被逼入绝境时，不仅表现出超常的智慧，也展现出无所惧怕的勇气。正是依靠这种勇气，他才可以追到内蒙古大草原，从彪悍的猛哥那里讨到四百万欠债从而为自己的事业挣得第一桶金。

老马的事业后来起起落落但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一个有趣的场景是老马请罗总吃饭，那时的老马几乎不名一文，只好请罗总在一个小铺子吃面。罗总曾经花大心血希望收买老马，但如罗总助手评价，老马这个人喂不熟啊，因为坚持道德底线的老马从不妥协。

罗总很不理解问老马，你现在什么都没了，是什么让你有底气继续和我斗。

老马回答，我现在口袋里只剩一百块钱，但我不害怕把它全部失去，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表面上，是老马的勇气成就了他的成功，而另一方面也是他能够坚守自己的道德底线，其实那条底线非常简单，就是不以伤害无辜或弱势的人作为自己成功的代价。而他之所以能够坚守自己的这条看似简单的道德底线，根本在于他有一颗敬畏之心，一颗对那种冥冥之中，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体会到的存在的敬畏之心。

（毫无惧色面对猛哥的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