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与初心-反思《禅与射箭的艺术》

很多年以前，我在中天寺图书馆中见到一本小册子，书名是《禅与射箭的艺术》(Zen in the art of archery），那本书虽然很薄，但却是对我终生都有启发的一本书，它让我意识到生命的另一个世界，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禅和求道，我虽然有了更多的知识和体验，但依然不能忘记这本书，和由它开启的那份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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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

《禅与射箭的艺术》是德国哲学教授尤金.何瑞格(Eugen Herrigel)写的一本回忆录，讲述他在日本通过学习射箭而参禅的故事。

尤金对东方哲学非常着迷，特别喜欢参禅，他因为工作原因，旅居日本。他找到日本有名的禅修大师，希望跟随大师学习参禅。然而大师却不接受他，大师说东方参禅是无法通过理性思维来学习，尤金作为一个西方哲学教授，大脑早已经被一整套形而上学的逻辑思维所禁锢，不可能再真正修禅。

遭受拒绝的尤金非常沮丧，但后来有一个好朋友告诉他，虽然他因为大脑思维已经固化，难以直接学习禅修，但他依然可以通过研习一项技能来间接修禅，而日本有许多可以通达禅道的技能。尤金知道后非常兴奋，因为他以前曾经当过兵，喜欢武器，于是他就选择射箭，找到日本传统箭道大师阿波研造（Awa Kenzo）学习日本传统弓箭，而他的妻子则选择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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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关卡

这个学习射箭的过程颇为戏剧性，虽然尤金学习射箭目的并不在于射箭，而是希望通过这个技艺来参禅，但他还是需要扎扎实实地把弓箭练好。

尤金学习射箭的第一道关卡就是要把弓拉开。尤金身体强壮，但他却发现那些日本传统弓非常硬，虽然他力气不小，但也很不容易把弓拉开，而他的老师，一个瘦弱的小老头，却可以轻松地把弓拉开。老师阿波告诉尤金，开弓的关键不是肌肉，而是呼吸。当老师把弓拉开后，他让尤金去捏他的臂部肌肉。尤金发现，老师臂部肌肉居然是松弛的，这就证明拉弓需要的不是肌肉的蛮力，而是配合呼吸产生的一种气。

于是尤金先开始练习呼吸，一种特别的运气方法，经过几个月的练习，尤金终于成功过关，他也可以轻松拉开硬弓了，这时他才等于正式开始学习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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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遭驱逐

射箭并非很难的技术，但如同任何技艺一样，难在精益求精。尤金练习射箭，成绩虽然也不错，但比起师父终究差了一大块。究其原因，一个关键是放箭的技术。

用手拉开弓弦后，手指是勾在弓弦之上的，这时如果松开手指，多少都会对弓弦产生作用，从而影响弓箭的准头。老师教导的秘诀是，不是松开手指让弓弦弹回去，而是保持手指不动，让弓弦切过手指，这样弓弦在回弹时就完全不受手指的影响。

这当然是一种比喻，如何能让弓弦切过手指呢？另外如果真切过去，那指头不就断了。但老师的教导就是如此，尤金反复操练终究不得要领。

后来尤金想到以前当兵学习步枪射击时的经验，同样有一个扣扳机会引起枪体移动从而导致射偏这个问题。当时的解决方法是一点点增加手指的力道，让它最后的强度刚好可以扣动扳机，当扳机被扣动时，手指的力在扳机活动中被抵消，就没有太多的力作用到枪支之上，这样可以提高射击的准确性。

于是尤金采取同样的方法，一点点减少手指上的力道，等手指力道刚好小于弓弦的张力时，弓弦就从手指中滑出，这样就减少了松手指时对弓弦的额外影响。尤金的这个策略很成功，弓箭的准头大大提高，于是他就去给老师展示。

老师先看尤金射了一箭，这一箭虽然很不错，但老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于是让他再射一箭。第二箭老师终于看清楚了尤金的策略，于是他大为生气，说这是一种欺骗行为，要把尤金赶出师门。

尤金完全懵懂了，没有料到自己的小聪明会引起师父这么大的怒气，连忙陪不是，废了许多口舌和保证，最后终于赢得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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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成功

后面的一段时间非常单调，尤金从新按照师父的指导开始练习，但始终无法让弓弦切过手指，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一天一天地反复训练。

这是一段很特别的日子，每天在训练，但每天都看不到什么进展。慢慢地尤金已经忘记了任何期待，只把每日的射箭训练当作吃饭睡觉一样的日常工作去做。

老师也看出尤金的苦闷，于是一天晚上，老师带尤金到靶场，老师先射一箭，然后让尤金拿布条把老师的眼睛蒙上，又射一箭。第二箭虽然蒙上眼睛，但和第一箭同样完美地正中靶心。老师说，射箭到最后已经不是把箭射向靶子，而是让靶子飞过来迎向箭头。

同时老师也安慰尤金，即使不能达到最高境界，他还是可以成为一个大师，因为他现在的心已经稳了。。。

就这样，几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突然有一天，尤金在射箭时，发现自己并没有松手指，而弓弦却弹出并把箭射了出去。虽然这似乎只是一个偶然，但慢慢地，这种现象越来越频繁，尤金终于掌握了这项技术。

半年后，尤金通过了射箭考试，得到了大师头衔。没有多久，他要返回德国了。

老师把最硬的一把弓送给了尤金。尤金说我要是死了，这把弓可以传给谁，老师说，如果没有配得这把弓的人，就把它烧了吧。

老师最后说，你是来修禅的，现在你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你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你虽然可以返回德国，但你已经永远不会返回以前的你了。你已经掌握了禅的要义，可以出师了。

另外尤金的妻子也获得插花大师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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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禅与射箭的艺术》虽然只是一本小册子，但有很强的影响力，它是把禅最先引入西方的文学作品之一，受它的影响，后来推出了上百本《禅与某某的艺术》系列书。其中最著名的当是《禅与摩托车维修的艺术》，那也是一部充满浪漫色彩的哲学名著，也属于对我影响力最大的书之一。

受尤金这本书的影响，西方很多人跑到日本学习射箭，当然不是作为一种运动，而是当作一种灵命修行的方法。不过也有人批评这本书，有人认为尤金的老师阿波研造是个虚构的人物，但日本学者研究历史上确实有这个人，但史料显示他是一个孤僻怪异的人，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禅修方面的记载。

抛开这些质疑，我依然认为这部书是一本了不起的杰作，它为我展示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修行者觉悟的世界。

禅修毕竟是个人的事，不是炫耀，更不是比拼。修行需要思考，但又不能拘泥于思考，其中的成败往往在一念之间。

禅修虽然和哲学很接近，但它又不是单纯的哲学，因为单纯的哲学只是一种学问，而禅修是一种生活。书中尤金虽然通过一项技能而达到禅修的目的，但禅修不是一项技能，而是一种心境，这种心境往往难以通过理性思维获得，而必须通过刻苦的修行。

修行的过程需要扎扎实实的功夫，但又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苦功。我们可以从别人的故事中获得启发，但别人的故事永远是别人的故事，最终每个人都必须亲自走完自己脚下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