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理性（上）

人们常常把理性和感性相互对立，似乎前者属于深思熟虑，而后者则草率冲动，属于非理性。其实这样的分类有些狭隘，因为即使感性思维，甚至直觉反应都有大脑活动的参与，也都包含理性的成分，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01

—

理性模型

理解理性，首先建立一个抽象的模型，把大脑当作一个黑盒子，这个黑盒子有输入，有输出。

输入是各种感觉器官采集到的外界信号，输出则是大脑指挥身体的反应，可以表现在行为上，也可以表现在言语上。

自然界，不仅人类有大脑，其他动物也有大脑，甚至昆虫也会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这里为了简化讨论，我们界定理性的最基础表现是学习能力。

没有学习能力的黑盒子，它的输出完全由输入决定。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经验增多而发生变化。

为了完成学习能力，这个黑盒子必须具备两种基本能力，第一是分辨能力，能够从输入信号中分辨出对象来。比如狗可以认出主人，鱼也知道什么是食物。第二个是记忆能力，输入的信号经过处理后可以保存。

02

—

下意识关联—条件反射

要拥有学习能力，也就是理性的第一步，除了分辨能力和记忆能力之外，另一个重要的能力就是建立关联的能力。

动物身体的某些机能是先天的，并非学习的结果，比如狗在咀嚼食物时会分泌唾液。分泌唾液和咀嚼食物的关联是一种机体本能。然而如果在给狗喂食之前先敲钟，久而久之，狗的大脑就会把敲钟和食物联系在一起，一听到敲钟声，即使没有食物，也会流口水，这就是著名的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通常是下意识的行为，并不由意识控制，比如曹操行军时，队伍饥渴，曹操说前面有梅林，士兵听到后就会产生口水，暂时缓解干渴。再比如人站在高空的玻璃栈道上，虽然理智清楚栈道很安全，但依然会感觉腿脚发软，手脚冒汗，因为在潜意识中身处高处和跌落的危险是紧密关联的。

03

—

主意识关联—经验还是迷信

关联不仅可以建立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也可以在主意识中产生影响。

古时候没有科学的天气预报，但富有经验的渔夫，山民可以根据朝霞晚霞，云彩的形状等种种迹象预测未来天气的变化。这些经验有些来自前人的传授，有些出于自己的亲身经历。这种与生计息息相关的经验是大脑建立关联的产物，各种关联虽然不一定有理论支持，但有时非常准确有效。

比如哪种蘑菇有毒，那种蘑菇无毒等等，这种知识是通过对吃某种蘑菇后身体的反应与这种蘑菇建立关联而获得的，这些通过关联得到的经验是早期人类生存最重要的财富之一。

上面提到的两个例子，虽然关联的具体原因并不清楚，但两个现象之间有关联至少还是可以理解的。但理性有时建立的关联则完全看不出背后的原因，可同样也会影响人的信念和行为。

比如围棋界的一个著名国手有一次比赛穿着一个大红汗衫获得胜利，从此他就认为这件汗衫是他的幸运衫，每逢重要比赛都要穿上。还有比赛之前不能读书（输），也成了一种忌讳。

另外人们对日期也会产生很奇特的关联。西方文化认为13是个不吉利的数字，所以很多地方都避免13。每月的13号（如果碰巧还是个星期五）都会让有些人感觉紧张，担心这天会出一些麻烦。

也许对13的恐惧给人造成的心理暗示真的会影响外界事件。反正我的经验是13号确实麻烦多一些，以至于到了13号，真遇到一些小麻烦反而会感觉一种解脱，心想，13号带来的不幸已经过去，后面反而踏实了，不然还不知会有什么不幸的事在后面。

04

—

抽象和理论

理性所依赖的前三个大脑功能：分辨，记忆和建立关联，三项能力结合起来就可以完成条件反射式的学习功能。学习能力的强弱由建立关联需要的次数和时间决定。这些能力许多动物都具有，它们是马戏团可以成功驯兽的关键。

理性的第四项功能抽象和理论，这种高级的理性能力似乎只有人类才具有。比如中国古人从各种各样的外界自然物质中抽象出的五行的概念：金、木、水、火、土，并且认为万物都是由这五种元素搭配而成。

这五种元素之间的关系首先来自于日常观察的独立现象，这些现象通过大脑的关联构成关系，并通过抽象最后成为理论。

再比如我们接触一个埃及人，发现这个埃及人特别诚实单纯，我们就会抽象出埃及人都很单纯诚实的理论，反过来，如果这个埃及人特别奸诈狡猾，我们也可能产生埃及人都很奸诈这个理论。

05

—

平移与融合

理性的第五个能力是平移与融合。所谓平移就是把从一个领域获得的经验和理论运用到另外一个领域去。

比如家长鼓励孩子学习围棋，因为人们会认为下好围棋，不仅让人更聪明，同时围棋中学到的东西可以运用到军事，商业甚至治国这些领域，这就属于能力的平移。

理论的平移也非常常见，比如前面提到五行理论，这个理论本来是解释自然界的各种元素，但后来被平移到人体，认为心是火，肝是木，肾是水等等。从而把这些物质的属性也加在人体的各种内脏器官上，并认为那些自然界五行相生相克的关系也同样适合人体的这些脏器之间的关系。另外不仅是人体，甚至天空的五大行星也以五行命名，并且期待这些天体之间也展现出相生相克的种种属性。

五行学说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一种，它和太极，阴阳，八卦等理论都有交集。如果我们研究中国古代哲学，不难发现这些理论的形成都有相似的过程，而最后它们还可以相互融合从而形成更加复杂，能解释更多现象的集合体。

06

—

常识理性

前面介绍构成理性的五类基本能力，分辨、记忆、关联、抽象、平移。由这些能力发展出来的理性可以称之为常识理性(common sense reasoning)。这种常识理性帮助人类建立起早期文明。然而常识理性的弱点是没有系统的反思能力，就是如何判断一个结论是正确还是错误，如何自我否定。它们在很多事物的判定方面处于摸棱两可的状态。另外它通常指给出定性结论，而没有定量分析。

理性的进一步发展需要引入反思，定量分析和形式化思维，我们后面再讨论。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