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毫无疑问，是属于威尼斯的影展周期，可期间备受关注的冲奥片《白噪音》《诗人》等作品场刊口碑纷纷扑街、使得主竞赛整体质量一并遭到了质疑。与此同时，大西洋的另一岸，多伦多国际电影节即将开幕，作为北美重要的颁奖季前哨战、它几乎承担了欧洲三大文艺片进军好莱坞评价体系的桥梁。展开来说，多伦多最为人口耳相传的外号就是“菜篮子”、也就是说它的两点在于新片展映的数量非常多。近日，多伦多发布官方入围名单，华语电影《隐入尘烟》《石门》及王小帅导演十分低调的新片《旅馆》均出现在其中，前两部分别在去年的柏林和今年的威尼斯有过亮相、不多介绍。而后者的放映情况则显示为“全球首映”。注意，多伦多虽著名，但无论如何都在第二梯队的选择里，国际C类电影节之所以能吸纳如此多的大片，多是片方在市场宣传上的考量、而并不是取决于它的含金量。况且今年多部好莱坞大片影展策略基本直奔特柳赖德跟纽约、基本无视了多伦多。此时的威尼斯还在如火如荼的走着红毯，作为欧洲三大的常客，今年王小帅的新片却没有能够参选、甚是遗憾。尤其是在全球佳片匮乏、华语声音集体缺席的情况下，哪怕是遵从所谓资历和猎奇的原则，安排进展映或平行单元的面子相信不会不给。
值得注意的是，从开拍到现在、过几天即将首映的《旅馆》似乎并没有多少媒体开展深度报道、豆瓣等平台连故事梗概和海报都没有收录。当然，导演王小帅本人则更是低调。当我在网络上搜索“新片”的关键词时，能查找到的只有王小帅“家园三部曲”的第二部《沃土》开机的通稿、同样是由《地久天长》中咏梅等老搭档加持。今年北影节该剧组也有亮相宣传，目前来看应该没有过多受到审查的限制、有国内公映的发行计划。
话题还是转移到审查上来了。前一阵田壮壮导演的“对电影再一次失望”及一条关于“这些年消失的电影”的推文引爆整个电影从业者的朋友圈，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愈发严格的电影审查上。严格在哪？首先，既有人们常吐槽的“技术原因”背后的二审，此外，还有审查部门主观意愿上的机动选择。具体来说，前者要求从条例法规上，长片单元参加海外电影节、尤其是欧洲三大、必须具备国内上映的条件，也就是拿到龙标、且技术审查通过，算是硬性要求；后者其实是官方层面的潜意识里并不支持中国电影跑到海外去求认可，这一点我在和某些官方媒体合作过程中有额外的发现，那就是戛纳居然都成为了一种敏感词汇、能不提就不提。聊回来，本人因学业和工作原因常驻美国，所以一直很关注北美的一些影展。兴趣所致，翻看多伦多的官网想了解王小帅这部《旅馆》具体资料时，发现制片国家或地区一栏仅有香港的字样、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合拍片。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相信绝对不是王小帅想要拥有参评香港电影金像奖的资格，想必，还是跟刚才讨论的审查有关。内地条条框框这么多，聪明点干脆避开、不跟上面对着干，仔细一想，的确是个好办法。沿着这个思路继续看《旅馆》，该片由宁元元、黄小蕾等主演，是一部现实题材作品，讲述了被困在幽闭恐惧环境中的个人，不仅面临着封锁、宵禁和隔离带来的挑战，还面临着命运和人性的残酷考验。通过整合同事、网友以及一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从业者分享来的信息来看，以上这段介绍可以拆解成三个关键词，分别是“疫情”、“欲望”和“伦理”，加上黑白的摄影，其实不需要过多的解释，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在当下的环境中属实难过审。还有件有趣的事，其实也对应了这篇推文的标题，“从戛纳降级到多伦多”，这个消息从何而来？就像是刚才阐述的，王小帅挤进欧洲三大本就在预期中；其次，豆瓣等平台上显示该片于五月份在戛纳电影节上映过，要知道，这种条目除了片方没什么人有闲心会去帮忙更新讯息，所以可以看出应该是有送去戛纳的想法的。并且，该片在多伦多进行所谓的全球首映前，居然就已经在戛纳举办的同时期有评论释出了，这大概率是片方组织的、保密性的媒体或市场看片。当然，如果是安排在戛纳看的也许背后的故事会更有趣。总结完之后，我其实也在思考，既然是一部挂名香港的片子、也不需要考虑审查了，为什么还是不去欧洲三大呢？背后的缘由应该还是说过的那些，上面的人并不支持，也不认为金棕榈比金鸡好，如果钻空子引起注意了、后续将面临的负面效应可能更多。王小帅的另一部新片《沃土》，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够去柏林冲个金熊再回来国内公映，谁又会为了一部小成本的作品堵上这些呢？以下内容为王小帅导演在荷兰亚洲电影节放映《地久天长》的映后采访，借此机会一并分享给大家。
©王小帅导演新片《沃土》剧组
问：您“家园三部曲”的第二部《沃土》制作进展如何？王小帅：在中国，还是要进行一样的程序，完成剧本后、得把它提交给审查部门，然后去筹集资金。我在疫情开始前的一段时间完成了剧本，但由于当时还在等待拍摄许可，所以无法进入片场工作。那是一段很紧张的时间，资金由于拍摄档期的拖延而没有保障。然后疫情爆发了，2020年的某一天，经过了大约一年的等待，我们终于获得了许可。在2020年下半年，我们开始在甘肃省进行勘景。花了六个月时间，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山村进行拍摄。在主要拍摄结束前两周、疫情加剧了，并实行了隔离政策。然而，我们已经在这个村子和周边山区待了一年多，和当地居民交上了朋友，他们知道我们在这段时间里没有离开村子，所以不可能把病毒带过来。因此，我们被允许完成拍摄。在这方面我们很幸运。但另一方面，后期制作过程变得非常缓慢，疫情让我们很难协调工作。王小帅：我听很多老朋友——制片人、电影节工作人员、发行代理——都在说现在拍电影越来越难了、尤其是艺术电影，因为没有多少人有兴趣观看或为其买票。电影圈内弥漫着悲伤和消极的情绪。好莱坞电影如今在中国的院线发行方面也面临着很多困难。他们对中国市场的预期很可能会随之发生变化。在过去几年里，电影院也遭受着冲击，除了疫情的因素，像Netflix这样的流媒体平台越来越多，人们也越来越习惯于在手机上看电影。这是一个缓慢演变的过程，几乎没有办法主动地影响或抵制这种变化，但仍有一些电影节和发行机构努力将艺术电影置于这种新的渠道中。这不仅是一种利益关系、也是一种使命。我们就像在抓着救命稻草、直到最后一刻。我相信，只要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坚持，即使有些电影可能被渲染得没有任何价值，但它还是会保有一定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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