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巨头脱碳焦虑症：不断遭遇气候逼宫，不转型将沦为下一个柯达

 撰文 | 维小尼

 编辑 | 郭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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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投资市场正在经历一项重大转变，行动派投资人正开创新时代，主流投资者正在将气候风险视为“长期价值的核心组成部分”，埃克森美孚和壳牌的遭遇，将成为越来越多公司的挑战。不迎接这场挑战，巨头也可能轰然倒塌。

刚刚过去的2021年，对于美国石油巨擘埃克森美孚(Exxon Mobil)来说，是真正流年不利的一年。

8月2日，2021年《财富》世界500强排行榜发布。2006年曾登顶世界500强第一的埃克森美孚，此后也一直处于榜单前十，但2021年排位掉落至历史最低点，排名第23位。

更严重的是，埃克森美孚40年来首次出现年度亏损，并成为榜上亏损最多公司，亏损额超过224亿美元。

图说：近十年埃克森美孚在世界500强中的排名

2021年更早些时候的5月，埃克森美孚董事会刚遭遇了一场“气候逼宫突袭战”。持有埃克森美孚0.02％股份的小股东，斥资约 1250 万美元赢得了一场以弱胜强的战役――成立才一年的小型对冲基金“引擎一号”（ Engine No. 1）得到广大股东的支持，成功拿下12个董事会席位中的3个。

要知道，埃克森美孚当时的市值为 2650 亿美元，这个“引擎一号”小虾米撼动大鲸鱼的事件，震惊了华尔街投资圈，也震惊了全球石油和天然气行业。

当然，气候逼宫的事情不只是针对埃克森美孚，也包括其他石油巨头。最近，投资者权益组织Follow This再次施压埃克森美孚，要求其采取行动应对气候变化。

艾克森美孚是美国总市值最大的公开上市石油公司，跨越了一百多年的历史，与壳牌公司（Shell）、英国石油公司（BP）及道达尔（Total）同为全球最大的石油公司之一。

埃克森美孚遭遇的一连串事件，是全球气候危机大背景下，全球化石行业遭遇的一个零碳转型困境的缩影。最近石油煤炭价格的上涨，给一些公司带来了好看的报表，这又为此类公司在脱碳转型举措上犹豫不决找到了借口。一些投资机构看到了这种苗头，再次站出来提出了警告。

插图：Joshua Sheppard/EyeEm

来源：Getty Images

01

警告：石油巨头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柯达

克里斯托弗·艾尔曼(Christopher Ailman)是美国加州教师退休系统基金(CalSTRS)首席投资官，是华尔街的骨灰级投资专家。他在12月31日接受彭博社采访时警告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如果不接受化石燃料的转型，它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柯达和百视达。

柯达公司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影像产品及相关服务的生产和供应商，业务遍布150多个国家和地区，全球员工约8万人。但随着数码技术的崛起，柯达公司于2012年1月19日申请破产保护。

图说：克里斯托弗·艾尔曼接受彭博社采访

而百视达是一家自80年代录像带时代开启以来，一直称霸美国录像带租赁市场的巨无霸企业。但百视达犯下了多数公司都会犯的错误，低估了新技术和新商业模式的破坏，无视Netflix这个后起之秀，以为靠自身雄厚的资金实力和实体店数量，会碾压这家初创公司。没想到后来被Netflix完全打败，落得只剩一家门店和销声匿迹的下场。

艾尔曼是有资格对埃克森美孚提出警告的。他掌舵的CalSTRS基金是美国第二大公共养老基金，截至 11 月 30 日，CalSTRS 的资产为3200亿美元，到 2021 年将获得约 15% 的收益。该养老金在截至2021年6 月 30 日的财政年度的净投资回报率为27%，而 2020 财政年度的回报率为 3.8%。艾尔曼从2000 年10月成为CalSTRS的首席投资官的20 年任期内，这只养老金的平均年回报率为 7.6%。

艾尔曼说，极端天气事件，例如最近在美国科罗拉多野火和美国中部地区的龙卷风，再次证明了为什么气候变化正成为投资者日益关注的问题。这凸显了为什么该基金一直在推动埃克森美孚等公司的变革。

艾尔曼说，公司必须在董事会中引入新成员，并从石油和天然气转向更广泛的能源公司，而不仅仅是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否则，你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柯达或百视达。

艾尔曼还表示，对于新董事，埃克森美孚还没有“从整体上接受他们，还没认识到这是股东在和他们谈话，想要改变。”

CalSTRS是埃克森美孚公司的股东之一，持有价值三亿美元的艾克森美孚股票。在“引擎一号”的董事会“逼宫”战中，CalSTRS也是其支持者之一。

02

强者如何陨落，投资者已经愤怒了

2014年9月，总部位于伦敦的非营利性能源市场研究组织Carbon Tracker发布了一份关于埃克森美孚的报告。

报告强调了埃克森美孚长期优于市场及其同行的表现似乎即将结束。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埃克森美孚对资本密集型、高成本、高碳项目的过度投资，尤其是油砂项目。

报告得出的结论是，除非改变战略，否则埃克森美孚的回报可能会进一步恶化。

接下来的几年里，埃克森美孚没有改变其战略，同时还执迷不悟地为原油辩护。

直到 2007 年，埃克森美孚都有令人羡慕的业绩记录，其股东回报高于同行和更广泛的市场。但在 2007 年至 2014 年之间，这些回报开始恶化。而在2014年至2019年之间，埃克森美孚的股东回报率为-10%。它的表现甚至低于石油主要同行集团，这表明这是埃克森美孚特有的问题，而不是行业问题。

Carbon Tracker认为，业绩不佳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埃克森美孚为追逐增长而过度投资于高成本资产。随之而来的资本基础和运营成本的膨胀是其资本回报率崩溃的主要因素。

图说：2014-2019年埃克森美孚公司投资回报率，低于标普500指数和工业指数

近几年埃克森美孚持续出现亏损，市值暴跌，这是“引擎一号”团结其他股东，对埃克森美孚董事会发起“重振埃克森”（Reenergize Exxon）活动的主要原因，希望推动埃克森美孚进行大规模改革。

在新能源技术应用和环保问题的压力下，代表变革力量的中小股东持续推动埃克森美孚公布排放目标，提出要求分设CEO和董事长等议案。

后来，埃克森美孚宣布成立“低碳决绝方案”新部门的计划，表示将开发碳捕集和地下封存技术，还承诺到2025年把自己勘探和生产经营的碳强度降低15%至20%。

然而，该公司只承诺减少自身运营带来的排放，而对涉及消费者使用期间产品产生的更多碳排放则并未做出保证，这引起了环保组织的不满。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发表的文章称，“引擎一号”认为，埃克森美孚在未来五年对低碳业务的总计划支出只有30亿美元左右，而它每年在重污染传统投资上的支出大约在200亿美元。自2015年以来，埃克森美孚的资本回报率只能勉强跟上或者远低于其加权平均资本成本。

图说：埃克森美孚公司过去五年的股价走势

相较于雪佛龙过去五年资本支出总额不到700亿美元的情况，埃克森美孚在油价低迷的情况下挥霍了近1000亿美元。自2015年以来，它的净债务几乎翻了一番，达600多亿美元。

2020年12月，艾克森美孚的市值约为1750亿美元，远不及它在2007年12月24日的5280亿美元高峰。2020年8月，艾克森美孚被道琼工业指数除名，结束长达92年的成分股地位。

埃克森美孚的众多投资者都希望撤换该公司以前的董事会，让公司实现转型，从而能够扭转乾坤。“引擎一号”抓住了这家石油巨头的董事会缺乏新能源经验的软肋，声称这是公司业绩落后于同行的原因，从而获得了其他投资者的支持。

03

行动派投资人开创新时代，石油公司面临气候挑战

哈佛商业评论对这次“引擎一号”发起的“重振埃克森”（Reenergize Exxon）活动进行了评论，认为这可能揭开行动派投资人（activist investor）的新时代。

这篇文章认为，“引擎一号”代表的，可能是未来股票市场上的一项重大转变。

传统上，行动派基金一向是管理方的眼中钉，觉得这些基金只是在追求短期的股东报酬。但现在已经有一些基金体认到，环境及社会议题会大大限制他们投资创造的财务绩效。因此，纯粹的长期财务考虑，就足以让行动派投资人注意到他们过去回避的议题。如果小小的“引擎一号”推出的活动成功，就能让许多其他基金跟进推行类似活动，以造福股东及整体社会。

如今，道达尔、壳牌、英国石油公司（BP）这些欧洲知名能源公司都在加快转型的步伐。从传统的石油巨头向新的“能源巨头”迈进，已成为欧洲石油企业的统一目标。

为了表达向多元化能源公司转型的决心，老牌石油公司道达尔“改头换面”，更名为“道达尔能源”。同时，道达尔能源将启用全新的品牌LOGO――“能源之旅”，起点的红色象征着道达尔能源的传统石油业务此后将逐渐向天然气、电力、氢能、生物质能、风能和太阳能不断延伸。

3年前，挪威国家石油公司宣布将公司名称改为“Equinor”，新名字中不再包含“石油”。该公司曾表示，更名是为了展现公司致力于成为一家大型能源公司，而不只是一家仅仅专注于石油的公司。

英国石油公司（BP）誓言在未来30年内将所销售产品的碳强度削减50%。

壳牌公司计划在本世纪中叶实现碳中和（把终端用户使用其燃料生产的排放也计算在内）。

从行业标准来看这一目标已经够雄心勃勃了，但在荷兰的一家法院看来却还远远不够。荷兰海牙地区法院做出裁决，要求壳牌公司必须在2030年之前将碳排放量控制在2019年水平的45%。这是全球首例法院强制要求油气公司遵守《巴黎协定》，减少碳排放的判决。而数据显示，目前全球法庭上有约1800宗与气候变化有关的诉讼。

主流投资者正在将气候风险视为“长期价值的核心组成部分”，埃克森美孚和壳牌的遭遇，将成为越来越多公司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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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彭博新能源财经：CalSTRS Says Exxon Is in Danger of Being Next Blockbuster

[2] 路透社：Little Engine No. 1 beat Exxon with just $12.5 mln - sources

[3] 中国商报：埃克森美孚遭遇投资者施压 更多能源公司加速“改头换面”

[4] 哈佛商业评论：Can a Tiny Hedge Fund Push ExxonMobil Towards Sustainabi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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