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科学内涵、内在逻辑与政策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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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科学内涵、内在逻辑与政策建议

徐凤敏，王柯蕴

西安交通大学

精华版

2022年4月10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提出要加快培育统一的数据市场，为发展数据要素市场指明了方向。然而现有关于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研究甚少，亟需理清一系列重要问题：

（1）何为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

（2）为何要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

（3）如何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

何为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

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

统一大市场的基本内涵

本文在梳理统一大市场的历史渊源和政策颁布历程的基础上提出：统一大市场是以统一的思想认知、制度规则和监管体系为顶层指导，以全国一体化的流通网络和大平台为载体，以技术为驱动，以竞争、供求和价格等市场机制为配置手段，以推动商品、要素和资源在全国范围内大生产、大分工、大流通为目标，以高“质量”作为“走出去”的跳板，最终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的大系统，如图1所示：

图1 统一大市场的基本内涵

“统一”包含三层含义，即认知统一、基础制度规则统一和监管统一，提供了统一大市场所需的思想引领、制度环境和安全屏障。认知统一是指全国人民在党中央的领导下，凝聚发展共识，构筑共同的价值理念。基础制度规则统一是指出台相应的制度和规则以消除阻碍商品、要素和资源自由流通的壁垒。监管统一是指从监管规则、监管执法和监管能力三方面推进市场监管公平统一，为各类市场主体营造良好的竞争环境。

 “大”包含大生产、大分工、大流通和高质量四重内涵。大生产是指以平台为载体聚合全国范围内的生产者，形成规模化、网络化、智能化的供给。大分工要求全国范围内的生产者发挥比较优势以推动生产的专业化和商品的多样化。大流通是指建立一体化的流通网络，使商品、要素和资源在全国范围内自由流通。高“质量”是指建立健全各类商品、要素和资源的质量管理体系，推动认定标准和计量体系与国际接轨，在保障国内市场可持续运行的基础上拓宽国外市场。

“市场”是各参与方交换商品、要素和资源的场所，通过竞争、供求和价格这三种机制来运行。竞争是市场的核心机制，它既能推动商品的个别价值转化为社会价值，使价格围绕价值波动，又能解决供求失衡引致的价格偏离价值的矛盾。因此不难理解为何统一大市场自提出到现在已有60余年，公平竞争却始终是其核心内容之一。

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新内涵

本文结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以下简称“数据二十条”），重点分析数据要素的特殊属性赋予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新内涵。

“统一”的新内涵包括以数据使用权为核心建立分类分级确权授权的数据产权制度、构建场内场外相结合的数据流通交易制度、将“按数据要素分配”这一新内涵补充到现行分配体系以完善收益分配制度、以发展与安全并重原则为指导完善数据安全治理制度。“大”的新内涵包括基于效用敏感性的数据要素“大”生产、基于生态圈的数据要素“大”分工、基于双重信任困境的数据要素“大”流通以及基于场景依赖性的数据要素高“质量”。“市场”的新内涵包括基于网络效应的“竞争机制”、基于成本结构特性的“供求机制”和基于数据外部性的“价格机制”。

西交社科

为何要建设

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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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从数据要素市场演化的历史逻辑，数据要素助推经济增长、赋能产业资本循环的理论逻辑，塑造国际竞争新优势、建设创新型国家以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现实逻辑的辩证统一关系出发，论证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必然性、科学性和必要性。

历史逻辑

国内数据要素市场经历了不同时期，基于市场规模和发展质量可将其划分为四个阶段——起步阶段（2015年之前）、扩张阶段（2015—2017年）、调整阶段（2018—2019年）和全面深化阶段（2020年至今）。上述发展历程表明，数据要素市场的发展遵循“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螺旋上升规律。要想明确数据要素市场的发展趋势，先要厘清当前面临的关键问题。

数据价值寓于广泛高效的流通之中，然而当前存在众多阻碍因素，导致数据要素市场分割问题突出。这些阻碍因素包括：

第一，政务数据的流通程度较低，既表现为政府各部门间的数据共享不足，又表现为政府数据对企业和个人的开放程度较低，使其蕴藏的社会价值难以充分释放。

第二，各地区的数据交易规则不一致，增加了企业在不同地区交易数据的成本，阻碍了数据的跨区域流通。

第三，各行业数据分布不均且存在大量数据囤积行为，尤其是以阿里系和腾讯系为代表的互联网企业为保持竞争优势而大量囤积数据，使互联网数据在大数据产业中占据“半壁江山”。

第四，部分数字平台企业基于技术和算法优势实施数据垄断。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既是遵循历史演化规律的必然结果，也是打破数据要素市场分割的有效手段。从表面看，分割的对立面是统一，数据要素市场分割问题自然而然要通过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来解决。

往深层看，统一的数据基础制度有利于消除数据交易标准不一致，减小数据要素跨区域流通的制度摩擦，为市场机制的发挥提供制度保障；统一的数据监管规则能有效打击数据垄断行为，推动数据要素从平台内部自用转向跨平台互通互用。

此外，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能推动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更好地结合，充分发挥政府在以政务数据为代表的公共数据流通中的配置功能，实现社会效益最大化；发挥市场在以个人数据和商业数据为代表的社会数据流通中的配置功能，实现经济效益最大化。由此可知，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具有历史必然性。

理论逻辑

数据要素推动经济增长

本文从数据要素的强融合、学习效应、非竞争、非排他等属性出发，结合经济增长理论来分析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科学性，研究思路如图2所示：

图2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理论起点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能充分利用数据要素的特殊属性，拉动新一轮经济增长。首先，全国性数据平台能聚集丰富的数据类型，有助于将各类数据在不同场景下灵活融合。其次，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能汇聚强大的数字技术和高端数字人才，最大限度地释放数据要素的学习效应。最后，一体化算力网络将为数据要素释放乘数倍增效用提供坚实的算力支撑。

数据要素赋能产业资本循环

“数据二十条”指明数据要素市场的发展主线为“赋能实体经济”，而赋能实体经济的关键在于促进企业资本循环和价值创造。产业资本循环理论揭示了企业资本循环运动的原理。本文以该理论为基石，以其所包含的生产过程和流通过程为切入点，论证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科学性，研究思路如图3所示：

图3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理论基石

数据要素中承载的有价值信息和数字技术将重塑商品生产过程以创造更多的剩余价值。具体逻辑如下：一是缩短单位商品的劳动时间，在相同时间内创造更多价值。二是突破时空限制，延长劳动总时长。三是减少生产过程中的各类成本。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有助于数据要素按上述逻辑提高生产率：一方面，分割的数据要素市场缩短个别劳动时间、提升少数企业的生产率，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则缩短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提高社会生产率。另一方面，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既有利于培养专业的数字化人才，又能搭建全国性数据平台和一体化算力网络，为大规模、数字化生产提供基础支撑。

数据要素可通过缩短流通时间和减少流通费用来赋能流通过程。如实时数据获取和大数据分析技术有助于将买卖双方精准匹配，缩短商品销售时间；企业可以分析生产资料的库存数据和市场交易数据挑选优质供应商，并通过线上采购来节省采购时间；浏览历史、购买、评论等数据有助于企业分析用户的异质性需求，通过精准营销使商品快速出售、减少堆积，从而降低保管费用；物流企业可利用交通大数据和气象大数据选择成本低、时效快的运输方式和运输路线，降低运输成本。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有助于缩短社会平均流通时间、降低社会平均流通费用；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能在全国范围内、在所有交易主体间，基于真实互信的原则共享数据，降低因信息不对称产生的流通费用；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还能提供智能物流所需的数据基础设施支撑。

现实逻辑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是塑造国际竞争新优势的必要之举

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全球数字经济占GDP比重为45%，德国、英国、美国的数字经济已成为国民经济主导，占GDP比重均超过65%。中国作为数字经济规模第二的国家，数字经济占GDP比重也从2017年的32.9%上升为2021年的39.8%。可以预见，数字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性将继续呈上升态势。数据作为数字经济的核心要素，也成为大国竞争的新焦点。

为促进数据流通和价值释放，抢占国际竞争制高点，各国多举措并行发展数据要素市场，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发展模式。美国、欧盟、中国作为全球三大数字经济体，分别走出了不同的数据发展道路——美国遵循“效率优先”的发展模式、欧盟采取“公平治理”模式、中国则在统筹发展和安全的基础上形成“注重效率、兼顾公平”的模式。目前来看，不同数据发展模式各有优劣，全球数据竞争格局尚处动态变化中。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有助于充分发挥海量数据和丰富应用场景优势，不断做强、做优、做大中国数字经济。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也有助于畅通国内数据大循环，并以此为基础推动数据跨境流动和数字自由贸易，提升中国在国际数据主权规则和数字贸易体系中的话语权和主导权。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是建设创新型国家的基础支撑

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全球经济增长乏力对中国过去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增长模式造成了严重冲击。建设创新型国家，尤其是大力推动原始创新既有利于打造本土品牌以满足内需，又能降低技术依赖、提高贸易自主性和独立性。

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有助于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步伐。首先，数字技术的运用能将多数劳动力从低水平、重复性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以从事高水平的研发活动，如开发新技术、提供新服务、创造新的商业模式等。其次，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有助于降低企业融资成本，帮助企业获取更多资金以支持研发创新。从间接融资看，大数据授信技术能将企业的知识产权数量、科技成果奖项、研发团队实力等信息纳入传统信贷模型，将科技“软实力”转变为融资“硬通货”。从直接融资看，大数据分析技术有助于充分挖掘企业数据以减少信息不对称，提升投资者对企业未来收益的预测准确率，从而降低该企业的直接融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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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建设

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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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强数据基础制度体系建设，消除阻碍数据要素跨部门、跨平台、跨地区流通的壁垒

一是完善政务数据开放共享与安全保障的管理制度，推动交通、医疗、卫生等高价值政务数据在政府部门之间，政府与企业、个人之间共享使用，充分释放其社会价值。

二是制定统一的数据标准和交易规则，使数据交易主体能跨地区交易而无需支付转换成本。

三是健全反垄断规则制度以推动数据跨平台互通互用。

坚持分层次、分区域逐步推进全国统一数据要素市场建设

数据要素的流通和交易离不开算力、电力、技术、人才等多种资源的支撑，而中国各地区的要素禀赋不同，数据要素市场发展程度也不尽相同。譬如东部沿海地区拥有更先进的数字技术，能吸引更高端的数字人才，而西部地区则拥有更丰富的算力资源。在各地区发展不平衡的前提下，需要分层次、分区域逐步推进全国统一数据要素市场建设，譬如可按照“省域数据统一→区域内数据统一→全国数据统一”的思路循序渐进地建成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

完善数据安全治理框架，筑牢数据安全防线

一是完善数据安全流通技术体系并推动其落地应用。目前尚无技术可保障原始数据在流通中不被复制和篡改。隐私计算等技术虽可实现“原始数据不出域”，但是其应用场景有限，高昂的技术成本也影响其大规模落地应用。因此，既要大力推进核心技术攻关、鼓励多种技术融合应用以解决数据安全难题，还要推动相关技术大规模落地使用。

二是提高包含数据安全风险评估、监测预警和应急处理等在内的多环节数据安全治理能力，为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稳步建设筑牢安全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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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来源

徐凤敏,王柯蕴.建设统一数据要素大市场的科学内涵、内在逻辑与政策建议[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2):95-106.

XU Fengmin,WANG Keyun.The Construction of the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of Data Elements: Scientific Connotation, Internal Logic, and Policy Suggestions[J].Journal of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s),2023(2):95-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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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审核：张    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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