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区快评】黎晨：如何进一步释放粤港澳大湾区的财富潜力？

在地缘政治冲击和新冠肺炎疫情的阴影下，全球经济在过去几年中经历了严峻的挑战。各国政府不得不同时应对来自病毒传播、经济衰退、金融市场波动和外交紧张的多重危机。新冠疫情和各国针对危机所采取的不同的政策措施，也正在加速全球财富在地理和社会分布上的结构性分化。

据瑞士信贷估算，受益于主要经济体的货币与财政刺激政策，全球家庭财富总量去年增长了7.4%，在2020年底达到418.3万亿美元。新的财富创造高度集中在北美、欧洲和中国。而财富不平等在继续扩大，富裕人群和高收入国家从货币宽松政策所带来的资产价格上涨中获益最多。在后疫情时代，全球经济增长很有可能将进一步分化，不同地区和行业苦乐不均，收入提升和财富积累的速度将愈发不平衡。

在过去的20年里，中国家庭财富经历了爆发式增长。根据瑞士信贷的数据，中国在全球家庭财富中的份额已从2000年的3.2%上升到2020年的17.9%，而美国的份额从36.2%下降到30.2%。中国家庭财富在这一时期增长的幅度相当于美国过去近80年的家庭财富增幅。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国家资产负债表数据，中国在社会净财富方面也在迅速缩小与美国的差距（社会净财富是指一个国家的社会总资产减去总负债，包括政府部门净资产和居民部门净资产）。2000年，中国的社会净财富大约为美国的12%，但到2018年已达到美国的8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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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湾区独特的发展优势

粤港澳大湾区一直处于中国财富增长的前沿。其配套齐全的供应链孕育了众多成功的制造业企业和大量的就业机会。在“新经济”方面，大湾区也拥有充满活力的创新生态系统，是中国许多顶尖科技公司的总部所在地。深圳被广泛视为中国的“硅谷”，而香港是领先的国际金融中心。多年来，大湾区各个城市的地方政府共同打造了高效的基础设施网络，通过建设公共资产积极推动区域经济发展。

在复杂的全球经济环境下，大湾区具备独特的发展优势，有潜力成为未来全球领先的财富创造和管理中心。然而，目前大湾区仍处于成为全球财富中心的相对早期阶段。要释放大湾区的财富潜力，我们需要从法律制度基础设施、可持续发展和资本市场国际化三个关键维度，进一步推动大湾区的商业生态系统建设。

首先，财富植根于一整套法律制度安排，如产权、合同、信托、公司、破产和投资者保护等。有经济价值的资产只有在特定的制度结构下，经过法律“编码”之后才会转化为真正的资本和财富。财富增长的动能在本质上受制于给定法律制度基础设施在界定产权、执行合同和解决纠纷方面的能力与范围。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目前仍然面临许多商事法律制度和执法体系上的缺环、漏洞和障碍，限制了财富形态的持久性和可兑换性，阻碍了资本市场的整合。

第二，财富的创造和分配需要实现社会与环境的可持续发展。自1980年代以来，全球许多经济体对不受约束的自由市场的追求已大大加剧了财富不平等。“富人”和“穷人”之间的鸿沟不断扩大。与此同时，面对气候变化的威胁，牺牲环境的传统增长模式已难以为继。全球都需要探索新的增长模式，以实现更具包容性和可持续性的经济发展。在“一国两制”框架下，粤港澳大湾区融合了不同体系的制度实践，可以为应对这些全球性的挑战积极探索和试验新的解决方案。

第三，全球财富中心需要高度的国际化和对外开放，尤其是在资本市场方面。国际金融枢纽应当能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潜在的资产发行人，并将优质资产提供给足够广的国际投资者。国际化并不意味着简单复制西方现有枢纽的运作模式。后发者要实现赶超，成为财富创造的新领军者，需要依靠自主创新和差异化策略。大湾区资本市场的国际化应服务于国家推动形成的“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新发展格局的战略部署。

香港的独特作用

在进一步释放大湾区财富潜力的这三个方面，香港都可以发挥独特的作用。香港作为中国唯一的普通法司法管辖区，具有一套完善的商事判例法和执法体系，受到国际商界的高度信赖。香港应与大湾区其他城市密切合作，进一步完善大湾区的商事法律制度基础设施，加强制度在财富创造和管理方面的连贯性和兼容性。大湾区应在现有沪港通、深港通、债券通、跨境理财通等方案的基础上，稳步推进资本流动，促进金融服务供应链的区域一体化。

香港的贫富差距问题严峻，但这也是全球和区域财富格局所面临的共同挑战。香港与大湾区其他城市应加强公共投资合作，尤其是在住房和教育领域，通过探索改革实现更加包容和公平的私人财富分配，并辅以充足的公共资产支持，以促进共同富裕、共享繁荣。香港还应在倡导环境、社会和管治(ESG)标准和可持续投资的发展方面发挥引领作用。

香港是大湾区资本市场国际化的枢纽。受资本市场发展程度的制约，大湾区的人民币财富存量仍处于证券化的早期阶段。从优化投资组合的角度来看，国际投资者购买中国优质资产的潜在需求巨大，而中国投资者对财富持有多元化和海外投资的需求也在迅速增长。毕马威的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20%的高净值人士居住在大湾区。他们拥有日益成熟的财富管理需求。随着金融开放和资本市场发展步伐的加快，大湾区金融服务业有着非常可观的增长空间。

展望未来，大湾区在新的发展阶段有望保持强劲的财富增长，而亚洲财富崛起的大时代也才刚刚开始，并将持续带来新的发展机遇。未来更重要的其实不是增长速度，而在于我们能否在大湾区建设一个更高效、更和谐、更开放、更可持续的财富新范式，实现共同富裕、共享繁荣。

作者黎晨

香港中文大学中国研究中心副教授（终身教职）、刘佐德全球经济及金融研究所礼任研究员。本文原载于香港文汇报，经作者授权转载。

编辑：GBA Review 新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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