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任何一天，如果一大早来到伦敦史密斯菲尔德市场附近，人们都不会注意不到这里的变化：800多年来浓烈难闻的生肉气味从此消失了踪迹。如今，这片区域中心地带密布的古巷已基本上归于沉寂；市场的大门上了锁，发出轰鸣声的冷藏车已消失不见。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寂静。自2022年11月起关闭的这个历史悠久的市场，将很快恢复生机。到2025年，史密斯菲尔德市场于上世纪60年代建成的家禽馆及其附属设施将作为伦敦博物馆(Museum of London)新馆的所在地重新启用，而精心设计的维多利亚中央市场(Victorian Central Market)随后将改造为集餐饮、会议中心和共享办公功能为一体的综合建筑重新开放，改建方案由Studio Egret West建筑事务所担纲设计。与此同时，肉类批发商户将搬迁到伦敦东部的边缘地带。2027年，一座位于达格南码头以前的煤炭港区，临近泰晤士河，占地42英亩（约17公顷）的大型批发市场将投入运营。该市场将是史密斯菲尔德市场、新比林斯盖特市场(Billingsgate)和新斯皮塔菲尔德市场(Spitalfields)的合体，后两个鱼类、蔬果和花卉批发市场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迁离了历史悠久、位于伦敦市中心的旧址，但现在由于交通流量和用地压力的增大，需要从相对偏离市中心的位置再次搬迁。史密斯菲尔德市场于2022年11月关闭，将搬迁到位于伦敦东部边缘达格南码头的新址。供图：Vuk Valcic/SOPA Images/LightRocket via Getty Images史密斯菲尔德市场的改造可能标志着伦敦市中心的重要转变，将把一个曾被忽视的片区打造成整个城市新的枢纽地带和公共客厅。在提供场所营造、复原和公共使用权的能力方面，该项目将成为当代伦敦证明自己的关键测试。史密斯菲尔德市场的改造之所以受到特别关注，是因为尽管它位于伦敦的中心，但周边地区的人流相对较少。虽然这里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以其美味的餐厅而闻名（也是伦敦人采购经济实惠圣诞火鸡的传统地点），但其客流量只是另外一个历史悠久的综合市场考文特花园(Covent Garden)的一小部分。这种相对忽视并不令人惊讶——科文特花园市场里售卖的香薰蜡烛和生活用品可能比批发市场里的牛肉更吸引客流。但考虑到史密斯菲尔德市场的历史意义，这种低调似乎意味着机会的错失。1839年的伦敦史密斯菲尔德市场。供图：Edward Gooch Collection/Getty Images这里是伦敦少数几个没有被1666年大火吞噬的地方之一，周边地区是聚集了大量非凡建筑的宝库。你会看到这座城市最古老的房子（按欧洲的标准，它的历史只有400年多一点，只是处于青春期），一家900年历史的医院，以及一座基本上属于诺曼式教堂的教堂，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十几岁的时候曾在这座教堂改建的教堂里当过正式的刷漆工。距此不远，还有中世纪修道院遗迹、文艺复兴时期的学校，以及莎士比亚剧作《亨利四世》中提到的青楼一条街的所在地。这片地区的大部分历史都显现着残酷与冷峻：这里见证了有着“勇敢的心”的威廉·华莱士(William Wallace)被处决，以及在玛丽一世试图推翻英国宗教改革期间，许多伦敦新教教徒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的场景。据说在大约200年前，男人还可以在史密斯菲尔德市场卖掉自己的妻子（尽管这似乎更像是一种离婚的形式，而不是贩卖人口）。当地的传说经常会向耸人听闻的方向演变。长期以来的一则传言称，史密斯菲尔德市场旁边的一条现在已成为地下河的河里面有成群的巨型猪，而18世纪的一个骗局讲的是，史密斯菲尔德市场旁边一条名为“库克巷”(Cock Lane)的街道里，有一个名为“挠你私处”(Scratching Fanny)的鬼魂出没。2010年，
政府试图通过将该地区改名“中城”
来促进当地发展，
但似乎只换来了伦敦人不约而同的嘲讽。
自中世纪以来，这里就是肉类和牲畜的售卖场所。在中世纪英语里，史密斯菲尔德是“平整的田野”之意——指的是这里适合放牧的平坦草场，距离伦敦城的城墙不远，是把准备带到市场上交易的动物圈养起来的理想之地。虽然将市场迁至伦敦东部可能会令人震惊，但运肉车在车水马龙的伦敦市中心穿行，确实不太符合当前的时代潮流。改造过程中不会损失任何历史建筑，市场的搬迁也不会给许多人家下厨做饭带来不便，因为它原本就不是伦敦人经常采购食品杂货的地方——这些东西在别的地方也能买到，比如河对岸客流量很大（尽管价格昂贵）的博罗市场(Borough Market)。对于被忽视的伦敦博物馆来说，史密斯菲尔德市场的搬迁也是绝佳的机会，新馆名称将由Museum of London变更为London Museum。自1976年起，该博物馆就在一座占地面积不大的现代主义建筑中讲述这座城市近2000年的历史。位于史密斯菲尔德市场原址的新馆将由Stanton Williams Architects建筑事务所重新设计，面积将明显增大，不仅是展厅的扩大，还有一大片进行了铺装的地面，面向街道的一侧将可以对外开放，作为公共活动的场地。市场的改造也揭示了伦敦本身的一些历史：到目前为止，改造过程中发现了一处隐藏在建筑物内的完整的维多利亚时代彩砖咖啡馆，以及一汪带有上盖的狭长的清泉，泉水极其清澈，访客将可以受邀饮用。
史密斯菲尔德市场家禽馆建于上世纪60年代的穹顶，摄于市场关闭前不久。供图：Stanton Williams Architects对伦敦市中心一个简陋但有魅力的商业街区进行升级改造的想法可能会让一些伦敦人停下来思考。正是这样的过程，将纽约市破败不堪但充满活力的肉库区(Meatpacking District)变成了整洁但乏味的由设计师打造的商场，将巴黎的热闹场面可以通宵达旦的勒阿尔市场(Les Halles Market)变成了普普通通的购物中心。与此同时，在一个可能陷入衰退的国家，伦敦的一些计划最近已显现出缩减规模和做出妥协的态势。例如，位于巴比肯附近的伦敦博物馆旧址，原计划是建设由Diller + Scofidio事务所设计的新音乐厅，但该项目已被搁置。史密斯菲尔德市场家禽馆改造为伦敦博物馆新馆后的效果图。供图：Stanton Williams Architects然而，史密斯菲尔德市场与勒阿尔市场和肉库区不同，因为目前的改造项目不会破坏现有的平价生态系统。该区域刚好位于伦敦金融区的边缘，作为时尚的物美价廉休闲场所的短暂历史至少在20年前就结束了，而居住和商业场所的租金已经很高。此外，在人们的记忆中，伦敦的市场已经进行了一些改造。直到上世纪80年代，伦敦市的所有批发市场还都位于市中心，但自那以后，它们已被搬迁到较偏远的地点，并进行了改造。其中一些改造只能算是马马虎虎的成功：位于东伦敦内城的斯皮塔菲尔德市场部分得以修复，部分拆除，在一端增加了一个巨大的办公楼开发项目。这种不平衡的开发给人这样一个印象：新办公楼就像戴着老市场建筑的面具。另外，比林斯盖特海鲜市场的建筑在市场活动转移到东部码头时完好无损，却被改造成办公室和私人租用空间，公众无法进入。不过，1980年将考文特花园市场改造成购物中心和步行广场的做法取得了巨大成功，极大地推动了伦敦市中心向更充满活力、更适合步行的方向转变。如果史密斯菲尔德市场的改造能够复制这种成功，将会卓有成效。史密斯菲尔德市场建筑的鸟瞰图，摄于2018年。摄影：Heritage Images/Hulton Archive via Getty Images然而，史密斯菲尔德市场改造的最大意义或许就是加速伦敦重心的转移，这种转移自上世纪80年代就已开始。在此之前，这座20世纪城市的核心区被非正式但相当严格地划分出来：金融业和企业几乎毫无例外地位于东部的伦敦金融城（圣保罗大教堂和伦敦塔之间）；购物和娱乐场所在伦敦西区；而史密斯菲尔德市场就位于这两者之间，是一片杂乱无章、有些荒凉的地区，作坊、仓库和破旧的小办公室遍布其间，一到夜晚和周末就显得死气沉沉。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伦敦码头重建以来，这座城市的重心已经东移，主要得益于在金丝雀码头新建的企业摩天大楼区。在码头区改造后不久，附近的内城东区也开始转型——先是变身为一个时髦的仓库区，然后又变成一个昂贵的住宅和办公区，试图保持其有利可图的前卫氛围（效果好坏参半）。在此期间，史密斯菲尔德市场及其周边社区变得更加热闹（尤其是在这里就餐），但从未有过像东、西区那样的活力，部分原因是满载货物的卡车仍借其道路通行。2010年，政府试图通过将该地区改名“中城”来促进当地发展，但似乎只换来了伦敦人不约而同的嘲讽。最近，事情开始出现转机。距史密斯菲尔德市场最近的法灵顿站现在是新伊丽莎白线的一个重要站点，与希思罗机场和盖特威克机场有直达的快速联通线。通过行人步道化改造，以及开放市场与临河之间的路段，附近一些地区逐渐变得更有吸引力。巴比肯中心(Barbican Centre)无疑是伦敦最好的艺术场所，在距其这么近的地方建一座新的大型博物馆，势必将使该地区成为更大的旅游目的地。这座老旧的肉类市场在脱胎换骨后可以利用这些基础设施，使这个长期受到忽视的地区成为真正的伦敦核心区，而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中心。（别到这里来找便宜的火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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