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可以是最简单的游乐设施：两条链子拴着一块木板，一根绳子穿过一个圆盘，一把座椅悬挂在上面。秋千作为休闲工具，出现在古希腊的花瓶上，而在十八世纪的泰国，秋千则是比赛的器械。这就是秋千的魅力所在：荡秋千可以是社交活动，也可以锻炼身体。这种吸引人的双重特点常常受到公共游乐场安全标准的限制，因为安全标准不鼓励多人荡秋千，要求他们之间必须保持很远的距离。而过了一定年龄，一个人荡秋千就失去了乐趣。但是，在费城南部罗斯福公园的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Anna C. Verna Playground)，为了测试这些限制而设计了北美最大的秋千。这些秋千没有打造不安全的游戏方式，而是将安全标准转化为具有挑战性、不同寻常的漂亮娱乐设施，让所有年龄段的秋千爱好者都乐在其中。这个游乐场于去年10月开放，由WRT设计公司(WRT Design)设计，Studio Ludo担任游乐场顾问，拥有占地两英亩的自然游乐区，包括七个高度和速度不断提高的滑梯，两个通过攀爬网攀爬而上的钢材和绳索结构“鸟屋”，三个原木攀爬架以及各种阴凉的野餐桌、岩石圈和可以坐在上面的原木。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定制设计的“鸟屋”结构，配有滑梯和攀爬区。摄影：Caroline Gutman/Bloomberg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建有一个容纳20个秋千的架子，适合所有年龄段的游客。摄影：Caroline Gutman/Bloomberg这个游乐场的核心设施是一个120x100英尺（36.57x30.48米）的椭圆形“巨型秋千”，上面悬挂着五种不同类型的20个秋千，吸引着公园的所有游客——包括在家自行教育孩子的妈妈、举行车尾派对的老鹰队球迷、游玩半天的青少年和带着蹒跚幼儿的祖父母，所有人都可以乘坐火车、公共汽车、骑自行车或开车来到这座公园。“我们是社会性动物，而游戏可以培养社会关系，”Studio Ludo执行董事、景观建筑师梅根·塔拉罗夫斯基(Meghan Talarowski)说，“这座公园离我家只有15分钟的路程，自从开放以来，这里就挤满了人。”在许多城市和企业主似乎不想与青少年打交道的时候，看到一个全新的公共空间向青少年发出邀请——而且亲眼见证这一切，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多伦多城市学家吉尔•佩内洛萨(Gil Penelosa)是非营利组织8 80 Cities的创始人，他一直认为，设计一个适合8岁儿童和80岁老人的城市，才是适合所有人的城市。看着罗斯福公园的孩子、青少年、父母，甚至老鹰队的球迷，我想写下一句新的座右铭：如果你建造的游乐场能给青少年带来乐趣，那么它就会给所有人带来乐趣。这种乐趣从秋千开始。“如果青少年喜欢秋千，那么秋千一定很好，”塔拉罗夫斯基说。莫斯科高尔基公园的礼炮游乐场有29个秋千。摄影：Natalia Minovalova/Shutterstock; Video: Shutterstock在地球的另一端，沿着流经莫斯科市中心的莫斯科河，矗立着高尔基公园，这座城市最大的中央公园。2018年，高尔基公园为了庆祝自己的90岁生日，开放了由公园管理部门和车库当代艺术博物馆(Garage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合作的“礼炮游乐场”。这个游乐场庞大设计的核心设施是另一个超级秋千，一个141英尺（42.97米）宽的倾斜椭圆形架子，支撑着29个秋千，夜间用多色LED照明。这个俄罗斯秋千是与里希特斯皮尔格拉特公司(Richter Spielgerate)合作设计的，这家德国制造商为美国最雄心勃勃的公园提供了大量设备。自从在网上搜索时第一次发现了莫斯科的这个秋千，塔拉罗夫斯基就被它迷住了。（友情提示：不要在谷歌上搜索“成人秋千”。）她在费城的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尝试了一下，她把一个尺寸稍小的椭圆形秋千（仍然相当于棒球内场的大小）安装在罗斯福公园现有的泻湖中，就像莎士比亚剧院的伸展式舞台一样。“泻湖有天然的曲线，我们试图在不砍伐任何树木的情况下，将游乐设计与场地条件联系起来，”费尔蒙特公园保护协会(Fairmount Park Conservancy)的首席运营项目官艾莉森·沙普克(Allison Schapker)说，该协会正在与费城公园和娱乐中心合作，实施一项多阶段、气候敏感的2.5亿美元罗斯福公园计划。“这就是重点，如果你在高处荡秋千，可以看到费城中心城区的景色，让我们与自然和城市都紧密相连。”这里有桶形的橡胶婴儿秋千和单板秋千。有真正的篮式秋千，大到可以躺下来看迁徙的大雁，或者盘腿而坐和朋友聊天。有像坦克一样重的自适应秋千，也有所谓的“VIP秋千”，其原理就像空中跷跷板。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有三个原木攀爬架。摄影：Caroline Gutman/Bloomberg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的椭圆形“巨型秋千”设有不同类型和风格的秋千。摄影：Caroline Gutman/Bloomberg一名成人和一名儿童在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玩空中跷跷板秋千。摄影：Caroline Gutman/Bloomberg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的滑梯是不锈钢材质的，没有使用塑料和油漆。摄影：Caroline Gutman/Bloomberg围绕椭圆形架子悬挂的秋千经过精心挑选，适合所有年龄段和能力的人。这些秋千也是为了让孩子们面对面交流而设计的。“这是圆形的结构，所以你在荡秋千的时候可以互相看着对方，也可以与中间观看的人们互动。很多秋千都是为了合作或集体而设计的。即使不是这样的秋千，”沙普克的话音还没落，就有一群青少年跳上一个摇椅形状的重型秋千，打断了她的话，“人们也会找到办法。”虽然最初由约翰·查尔斯·奥姆斯特德(John Charles Olmsted)和小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 Jr.)设计而成，但罗斯福公园从1994年才开始在青少年中名声大噪，当时费城批准了一个由滑板爱好者非正式建造的滑板场地。最近，该公园的负责人参与了公园总体规划的社区参与过程。但并非所有青少年都喜欢滑板或参加有组织的体育运动，而且这两项活动传统上都是男性主导的。打造秋千、阴凉的座位区和适合青少年的游乐设备，都是让户外活动更具吸引力的方法。虽然这个巨型秋千拓展了法规的界限，但仍然服从于法规管理。安全标准将秋千的高度限制在16英尺（4.87米），在地面上围绕秋千的运动弧线画出一个假想的矩形。这确保了如果你从限制高度跌落，有足够的缓冲垫，地面上的人也可以安全走过秋千周围。这样一来，费城的秋千看起来就有点人迹罕至：想象一下，每个秋千周围的矩形排列成弧形，形成了许多楔形的空白空间。一切都动起来的时候，你可能不会注意到，但秋千静止下来，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是罗斯福公园修复工程的第一阶段；总体规划也是由WRT公司设计而成。为了恪守使其产品保持自然的承诺，WRT公司规定很少使用油漆和塑料：滑梯和攀爬架是不锈钢和绳索制成的，大部分座位是岩石和原木材质，秋千本身是黑色塑料的，还用了更多的金属和绳索。大秋千和游乐场的其他定制部件是与设备制造商Berliner Seilfabrik合作设计的。脚下充满弹性的安全地垫不是大多数游乐场采用的五彩色橡胶，也不是维护成本高且使用不便的木屑，而是一种透气性好、可回收的软木产品，呈现微妙的烘烤褐色。塔拉罗夫斯基说：“我们坚定地认为，游乐场应该是精致的。”成熟不仅体现在用秋季色调代替了原色，它还向用户传达了一个信号：这些设施不仅面向孩子。在为期两年的社区进程中，这家保护协会“在现场开展了涵盖孩子及家长的交流活动，”沙普克说，“不分年龄段，绝大多数人都说想荡秋千。”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的攀爬架由不锈钢和绳索制成。摄影：Caroline Gutman/Bloomberg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的安全地面由可透水和可回收的软木产品制成。摄影：Caroline Gutman/Bloomberg大型秋千在上世纪初期的游乐场中占主导地位：管轨结构，几层楼高，长长的链条拉着宽大的座位。很快，在求新求变的城市里，秋千(swing)、滑梯(slide)、跷跷板(see-saw)和沙坑(sandbox)等4S设施成为了游乐场的标配。美学风格简约耐用，必要时采用钢材搭配木质部件，旨在为狭小的未铺设空地塞入尽可能多的设施。限制重重之下，创新仍然层出不穷。攀登架、旋转木马以及在进步时代作为专利设计出现的最引人注目的巨摆秋千(giant stride)都被生产出来，搭建在了全国各地。巨摆秋千于1926年获得专利，中心是一根柱子，顶部的圆环支架挂起链条梯子和钢制的横杆抓手。孩子们抓住横杆，绕圈奔跑（或者大步走），只要动能充足，便可在空中摆起来。但跑得太快，则可能被甩到草地边缘。当今纸上谈兵的游乐场专家觉得问题太多：攀爬危险、跌倒区域不足、脚踝扭伤或肩膀脱臼风险。但这些秋千也带来了团队协作、心智开发和欢声笑语。当我在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看到4名青少年挤进一只残障秋千并终于摆荡起来时，仿佛瞥见了上世纪20年代的无政府主义神采。19 世纪的孩子玩巨摆秋千的插图。来源：Duncan1890/Getty Images工业化的大型秋千的结构和造型也引起了艺术家的注意：当野口勇(Isamu Noguchi)在上世纪30年代开始探索雕塑式游乐场时，他的模型、原型和最终建成的公园都融入了秋千。1939年檀香山阿拉莫阿纳公园的游乐设施的微缩模型（未建成）纳入了一个直角三角形的三联秋千，座板悬挂在弯折的钢梁上，钢梁沿三角形斜边逐级向下。摄影师拍摄当代主义照片时会搭配强烈的光线，让秋千长长的链条投射在游乐场上，形成更长的阴影。亚特兰大皮埃蒙特公园为纪念美国独立宣言签署两百周年建设了Playscapes游乐场，并纳入了这些三角形秋千。作为野口勇在美国唯一的游乐场，Playscapes在2008年完成修复。这位日裔美国设计师的大部分定制设备都被保留下来，但为遵守1970年后的法规，秋千经过了改动。最高的秋千被拆除，剩余部分的链条被缩短，并安装了更具保护性的幼儿桶形座椅。尽管如此，亚特兰大市公共艺术项目经理罗伯特·威瑟斯彭(Robert Witherspoon)表示，野口“将艺术引入日常生活”的初始目标依然有效。“这个游乐设施没有‘使用方法’手册，”他补充道，“每个参观Playscape的人都能体验到设计元素、艺术和活力十足的色彩。”野口勇位于亚特兰大皮埃蒙特公园内的游乐场Playscapes。来源：The Isamu Noguchi Foundation and Garden Museum/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野口勇为野口喷泉和广场公司(Plaza Inc.)在亚特兰大皮埃蒙特公园的“Playscapes”绘制的结构图。来源：The Isamu Noguchi Foundation and Garden Museum/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野口勇1940年为夏威夷阿拉莫阿纳公园设计的“秋千”模型。摄影：Kevin Noble/The Isamu Noguchi Foundation and Garden Museum/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最近，在关于风险游乐设施的广泛对话中，一些雄心勃勃的公园也采纳了大型秋千。位于塔尔萨的阿肯色河滨公园的“聚集地”(Gathering Place)于2018年开放，“我们使用了法规允许的最高秋千，高16英尺（约4.9米），”迈克尔·范瓦尔肯堡事务所(MVVA)丹佛分公司的负责人斯科特·斯特里布(Scott Streeb)说。该公司计划在多伦多港口区使用“往复式秋千”，这是另一种类似跷跷板的装置，“可教授涉及滑索和其他摇摆元素的敏捷课程。”亲子秋千是他目前的最爱，其中的平板座位供父母使用，桶形座位供儿童使用，两人可以看着彼此，一同摇摆。“我见过很多父母在游乐场推孩子荡秋千时百无聊赖的样子，”斯特里布说，“我们在科罗拉多州柯林斯堡的一座公园中安装了这种秋千，很多人为它排队。”斯特里布认为这些创意秋千同时有助于培养社交和身体技能。“当有些元素的用途不那么一目了然时，你得动一动脑子，发挥解决问题的技能。”他说，“进入青春期后，父母的重要性降低，培养友谊变得更重要。而团队合作有益于此。”此外，他还表示：“聚集地的滑索最受欢迎。全天都有成年人挂在上面。”占地30英亩（约12公顷）的孟菲斯Tom Lee公园由Studio Gang和SCAPE重新设计后于2023年9月开放，日落天篷旁是精心设计的游乐场。摄影：Ariel Cobbert/Bloomberg木质天篷的设计初衷是为篮球场遮挡阳光，以及框住密西西比河的风景。它由多组向下岔开的钢柱支撑。摄影：Ariel Cobbert/Bloomberg这一策略也在大面积的覆盖区域下营造了受保护的长方形空间。秋千的构想是为了填补这些空间。摄影：Ariel Cobbert/Bloomberg这些秋千不是展示勇气的地方，而是聊天场所（底部有束索和螺栓，拧紧后可限制摆动幅度）。在新的孟菲斯公园，人们会不禁想起南方常见的门廊秋千，这些秋千够大，足以容纳一家人坐在上面享受微风。视频：Ariel Cobbert/Bloomberg。我来到罗斯福公园的星期四正赶上费城公立学校只上半天课的日子，塔拉罗夫斯基和沙普克口中的所有人都出现了，就像剧本一样。5个16岁的孩子买好食物，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来到这里吃午餐、聊天、玩耍，在秋千和滑梯上爬上爬下。他们告诉我他们周末在公园看足球赛时发现了这个游乐场，自那以后已经来过几次。他们很高兴听到公园的二期工程方案包括将1919年的马厩改造为“欢迎中心”（同样由WRT操刀），该中心将从4月开始提供热食、卫生间和有顶棚的聚会空间。安娜•C•韦尔娜游乐场为儿童和成人而设计，向所有人敞开怀抱。摄影：Caroline Gutman/Bloomberg一群在家受教育的3-14岁的孩子参观了附近的美国瑞典历史博物馆后，在这些设施间散开，妈妈们一边聊天，一边留意着旁边的孩子。还有一对祖父母带着3个不到10岁的孩子，这些孩子生活在郊区，初来此地，都很兴奋。“我们总想带他们出去转转，”祖母说，“他们住处附近没有这么好的地方。希望他们能维护好这里。”看着人们第一次见到这些新秋千，然后想办法使用它们，就像观看即兴表演一样。“我们设计这些设施时，我还不太理解，”沙普克指着VIP秋千说，“但一到周末，人们就会在这些秋千前排起队来。我带着侄女在这里玩时，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坐在其中一边。他动不了。我说，‘你不妨换一边试试，看看行不行？’然后他们俩玩了差不多15分钟。”那个下午，我没有交到新朋友。但在阳光下，我坐在野餐桌旁，看到游乐场来了一对20多岁的情侣，两人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登上秋千你来我往地摆荡，开怀大笑，两人下地后相拥而吻。秋千的浪漫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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