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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鸡糯米饭,总有一天我要想吃多少碗就吃多少碗
至于暂居北京的 A,会在我和 K 聊得热火朝天时突然毫无征兆地、与上下文毫无联系地、像是突然发了疯一般地来这么一句:好想吃一坨糯米饭啊。我和 K 知道无力为她提供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比如让时空放弃伸展的延续性而谦卑地折叠起来,恰如其分地让那一坨她想吃的糯米饭在此刻来到她的嘴边。我们几乎不去接她的这句话,全当没看见一般即刻开启新的话题,任由各自城市闪烁星光射出的细细光芒刺进其下方的楼宇。
天下苦糯米饭种类之繁久矣,然糯米饭三千,我只取一坨水城糯米饭食。甚至主要是目标客户为中小学生的街头小摊做的廉价糯米饭才是我要描述的重点,那是我的糯米饭价值体系得以建立的基石。
各个中小学的门口是糯米饭摊子驻足时间最长的所在,那是卖糯米饭的黄金地段,在那里,一群中年男女作为职业糯米饭手,娴熟地包了无数个糯米饭,急促地填饱了学生们的肚子又叫醒了他们疲倦而空空如也的大脑,让他们得以英勇地去迎接鱼贯而入的知识发起的大规模清洗。学生们成群结队,手里拿着一坨糯米饭心甘情愿地卖力啃着,走在校门口到教室的那条悠长的路上,他们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他们在这条路上欢笑,一点也不惧牙齿上可能沾着辣椒皮。也有羞涩的同学会把糯米饭带进教室,让教室氤氲在一股与书香相去甚远的气味中。
时间让人猝不及防,A 和 K 算是见识到了糯米饭从五毛涨价到五块的全过程,据他们说,他们从小学就开始吃糯米饭了,那时候脆哨还是五毛钱糯米饭的标配。据 K 在微信群里感情饱满却没人捧场的发言,脆哨真可谓是时代之殇,见证了糯米饭的十年兴衰,洋芋丁各家不一样,有的硬一点,有的软一点,但提供的都是绵软的口感和温柔的碳水;折耳根为糯米饭增添了一抹浓郁的地方色彩,使它与温州糯米饭、上海粢饭团彻底划清界限;辣椒提供了它的味觉基础,而贵阳的糯米饭大同小异,不同在他们会加白糖,自信的贵阳人认为这是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不拘一格的创造力体现;但是脆哨,它通过脆使味觉层次和口感层次丰富起来,同时带来了油脂和蛋白质,可以说就是为了这口肉丁,才吃的这个饭团。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一方面肉价上涨,一方面小商贩嫌麻烦(这个说法尚无社会学调查基础),大家纷纷取消了这个标准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需要去找寻还找不到的遗憾,至少已经变成了 K 的一种缺失,这是洋芋、酸萝卜、折耳根无法取代的,更是花生米这个狡猾的家伙无法取代的。
有一天,我自制了一坨糯米饭,拍照发到群里,K 先惊叹我已经是五星大厨,然后批评洋芋炸得不够干,折耳根也看不见,脆哨更是没有。可见,五星大厨做不好糯米饭;可见,赫拉克利特《论自然》中的「你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指的是「你不能两次吃到同一坨糯米饭」—— 这坨糯米饭是另外一坨糯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