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的白人代入综合症：里滕豪斯案、义警和幻觉

“ 华裔认为自己是模范移民，是白人的伙伴，在很多社会议题上跟白人站在一起；但是白人真的认华裔为盟友吗？”

白人代入综合症

最近的里滕豪斯案尘埃落定，当街杀人的白人少年被判无罪。消息一出，美国舆论大哗，不过很多华人欢欣鼓舞，很多人认为正当防卫实在是有理有据，实至名归。反倒是很多白人表示司法不公，比如恐怖小说大师史蒂芬金就发推表示这个判决实在匪夷所思。（参见前文 当街枪杀两人的美国少年里滕豪斯被判无罪）

美国主流媒体普遍认为案情复杂，像华人社群这种开审之初就一边倒的认为正当防卫毫无疑义的社群显得特别突兀（案件最终经过长达27个小时的闭门陪审员审议，最后10票无罪，2票弃权，达成妥协，可见案情的确复杂）。华人社群这种比“红脖”还“红脖”的认知，的确颇为有趣。

华人社群的“白人代入综合症”又一次淋漓尽致的展示了一次。

“白人代入综合症”指的是华人，特别是第一代华裔和一小部分国内的“精神美国人”，对自己身份认知的一个幻觉。华裔普遍认为自己努力工作，认真缴税，遵纪守法是模范市民（事实也的确如此），所以认为自己理所当然的跟美国的白人是“一伙”的，从不以“少数族裔”自居。华裔中有很多人对“老黑”、“劳模”（拉丁裔）充满鄙夷，甚至连同属美国主流舆论认定的模范移民“三哥”也嗤之以鼻。甚至著名的白人至上暴力团Proud Boy在策划1月6日国会冲击事件的筹款中，超过八成捐款来自华裔，搞得Proud Boy的壮汉们都有点不知所措。

角色错配

如果华裔们带着“白人代入”感来看里滕豪斯的案子，那肯定支持正当防卫。里滕豪斯枪杀的是“打砸抢烧”的“零元购”暴徒，打死的都是是自己作为守法公民的敌人。里滕豪斯的义警行为当然值得支持。

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华裔认为自己跟白人是“一伙”的，白人是不是承认华人是跟自己一伙的呢？

这里讲一个几年前的案子。

2017年1月26日晚，60岁的福建移民陈建生坐在车内玩“精灵宝可梦”（Pokemon Go）。他所在的小区里River Walk俱乐部停车场似乎是个抓精灵的热点，所以在小年夜也跑去抓精灵。

然而小区的保安，安约翰纳•克伦威尔(Johnathan Cromwell)，发现了老陈的行踪，觉得华人在如此高档小区似乎有些奇怪，于是上前盘查。言语冲突之后，老陈准备开车离开。没想到这名保安竟然连开五枪，当场将老陈击毙于驾驶座。

这个案子跟里滕豪斯的案子颇为相近。首先保安本身是不配枪的。克伦威尔这把枪跟里滕豪斯一样，是准备当“义警”而自己配的。其次，该保安称陈调转车头并面向自己开来，自己一边躲避，一边要求陈停车，但是老陈一直开车拒绝停车。保安称自己挥舞手枪要求陈停车，但是陈不予理会。保安感觉自己无法安全逃脱，出于避免被碾压而保护自身生命安全的必要而开枪。跟里滕豪斯的“自卫”表述颇有类似。

俱乐部会员信明言，保安是不携带枪支的。杀人保安是为了当“义警”自己配枪

在很多白人眼里，华裔跟他们鄙夷的老黑和劳模都是一样远渡重洋过来抢夺他们财富的吸血鬼。华裔以为白人“义警”枪口都是对着暴乱老黑，如果自己也在这些“义警”的枪口之内，面对“正当防卫”的“里滕豪斯”们，华裔们自己是否还能对无罪判决拍手称快？

义警问题

很多第一代华人来美国时间短，以为“义警”是个好东西。

美国当年西部大开发，别说警察，很多地方连法院都没有。所以武德充沛的美国人只能自己保卫自己。西部大盗和赏金猎人交相辉映。进入蓄奴时期，为了镇压和追捕奴隶，蓄奴州也广泛的组成了“义警”奴隶巡逻队（slave patrol)，由社区内拥有奴隶的白人男性平民组成。1850年“奴隶逃跑法案”通过，南方各州的义警队只要持有“逃奴证明”就能跨越州界，跑到北方搜捕黑人押送到南方。抓捕所谓“逃亡”黑奴成为油水极大的买卖，毕竟从麻省抓一个黑人比从万里之外的非洲抓一个便宜的多。（电影十二年为奴就是讲的这种义警绑架自由黑人为奴的故事）

奴隶制废除之后，这种义警队还是广泛存在，在制造了大量针对有色人种的“私刑”（Lynch)。所有有色人种都深受其苦，华裔也不例外。1871年，洛杉矶唐人街就被这种义警横扫。大约500人以缉捕华人黑帮的名义，进入唐人街放火劫掠长达5小时，17名华人男性和1名男孩以帮派成员的名义射杀和绞死。事后，8人被捕，但是以“义警”和“防卫”的名义，被加州高院判决释放。

义警劫掠华人，常用的借口包括：消除疫病和清除帮派

1885年，因为劳资冲突，大约100人白人工会成员以“义警”的名义在怀俄明石泉镇劫掠了当地华人聚集区，28人被杀，事后也是无人被捕。

石泉大屠杀纪念碑

那当代义警是个什么状态呢？

跟里滕豪斯案同时，有另一个大案也在审理：去年2月，25岁的阿贝里在佐治亚州格林县一个社区街道上慢跑。被64岁的白人格雷戈里·麦克迈克尔及其34岁儿子特拉维斯·麦克迈克尔开皮卡追逐并开三枪射杀。案发两个多月时间里，这对白人父子迟迟未被逮捕，两人辩称他们当时怀疑阿贝里是一名入室盗窃的窃贼，而他们不过是在“义警”执勤。

后来父子俩开车开枪视频出现在网上，引起滔天民愤，这父子俩才被拘捕。视频显示，父子俩还有他们一位邻居驱车追逐正在跑步的阿贝里，还有一辆皮卡车停在路中间挡住了他的去路，一名白人站在车斗里，还有一人站在车旁。阿贝里试着绕过皮卡，但两人对他进行拦截。几声枪响后，阿贝里踉跄着想离开，但很快倒地不起。佐治亚州前三任检察官均已利益冲突为由，拒绝起诉“义警”父子，直到任命以为黑人女律师为第四位检察官才得以提起诉讼。

在庭审中，这俩父子的辩词跟里滕豪斯几乎翻版。他们说，在“义警执勤”中，被杀的黑人跟他们纠缠夺枪，而且这个黑人非常强壮，为了不让黑人把霰弹枪夺走，他们只能开枪把慢跑青年击毙。

很多华人认为，里滕豪斯开枪杀人是因为别人夺取他的枪支，他不得已而自保，那么同理可得这对父子枪杀慢跑的黑人应该也是理据充足。毕竟里滕豪斯是跑到别的州闹事的假“义警”（里滕豪斯开枪的第一现场是一个停车场，并无什么财产需要他保护），而这对父子可是正儿八经的真“义警”，他们在自己社区巡逻，而且父亲还是退休的警官。

华人自卫团

疫情之后，华人面临日益增长的仇恨犯罪浪潮，有着充足的动力去武装自己，保护自身利益。这点笔者双手双脚赞成。但是里滕豪斯能当“义警”，白人代入综合症的华裔们也能照猫画虎吗？

华人武德从不欠缺，2020年“零元购”大闹的时候，也有华人号召组织“义警”自卫团。

然后，当地的尔湾警局就发布声明，直接叫停：

加州尔湾警察局（Irvine PD)发布声明，表示不会授权任何单位和组织代表警察执法，也禁止任何不适警察的团体暗示自己有执法权，呼吁部分团体停止利用疫情来挑动社区恐慌。尔湾警察局介绍道，美国警方已经注意到有自称“尔湾华人武装自救的组织”，指称这些组织不仅会制造恐慌，而且有可能被犯罪组织利用。会加以取缔。

原本抓捕凶手拖拖拉拉的美国警方这次倒是麻利的很，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尔湾华人自卫团”的主脑给抓了：FBI凌晨出动大批警力，逮捕了24岁的海军陆战队退伍军人、华裔青年方杰森（Jason Fong，音译），把“合法”持枪也都全部收缴。这位方姓青年，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服役六年，有合法持枪证，也从来没有犯罪记录，比高中退学生里滕豪斯当“义警”的资格可是高几倍。但是FBI依然毫不手软，雷霆重手把“华人自卫团”捻灭在细微之初。

荷枪实弹，阵仗不小

华人为里滕豪斯叫好，但是华人要是学里滕豪斯，那对不起，必须FBI伺候。“义警”这事本来就是暴力机器，怎么可能让外族染指？“白人代入”感极强的华人，真的搞出自己是白人幻觉了？

余味

那些为里滕豪斯无罪叫好的华人，真的以为白人的义警只会枪击闹事的老黑老墨么？上边陈建生的案子这么快就淡忘了吗？如果里滕豪斯去闹事的不是BLM抗议活动，而是芝加哥华人学生的抗议活动，你还能支持里滕豪斯大老远专程带枪闹事的“义举”么？

那些华人川粉们，真的就没有碰到过自己眼中的红脖“战友”们对自己喊“xxxxx Virus，go back to China” 吗？FBI自己的仇恨犯罪记录，犯事最多的是哪个族群看不到吗？亚裔一边承受着历史上最严重的仇恨犯罪浪潮，一边还给明火执仗的“义警”们唱赞歌敲大鼓，真的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

根据FBI公布2020年仇恨犯罪的数据，6780件案件中，55%的行凶者是白人，21%的行凶者是黑人。为什么中文媒体世界感觉欺负华裔的总是老黑？因为很多人还是觉得白人地位高，老黑这种比自己低贱的也敢欺负人不正常，所以印象特别深刻，报道特别多而已

华裔以为自己是“模范移民”，把白人当做盟友；但是白人叙事里，华裔还是比黑人更低一等的“少数族裔”

二战之前，美国日本人也有这种“白人代入”综合症，然后珍珠港大炮一响，所有在美日本人通通都被关到了“集中营”，一盆冷水泼醒了他们的幻想。现在的华人，真的不需要从同为亚裔的前车之鉴中学点什么吗？华人的“白人代入综合症”，可以休矣。